《半路天师》夜染思

45、十五

　　林姜气喘吁吁地跟在雪绒后面，奔走在黑暗的楼梯上。雪绒的身影在视野中时现时隐，林姜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每一次睁眼都要花费大量的力气。
　　“毛团……”林姜双脚像是被灌了铁，渐渐落在了后面。
　　雪绒抱着小五，他转过头，焦急地催促：“林姜，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不，不行，我走不动路了。”林姜伸手在大腿上摸了一把，粘稠的液体沾了一手。大腿的神经都已经罢工，哪怕现在有人用铁锤砸林姜都没有任何感觉了。
　　为了印证雪绒的话，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指甲在墙上摩擦一路的声音飞也似的靠近。
　　猴脸怪物追来了！
　　“你先走吧！”林姜伸手推了把雪绒，却被后者抓住手臂。
　　“你开什么玩笑！”雪绒不可置信地说，“我们是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出去了！”
　　这边还相互推让，那边猴脸怪物已经逼近！
　　猴脸怪物伸长手臂，目标却不是他一直针对的林姜，而是雪绒怀里的小五！
　　电光火石之间，哪怕麻木感已经从大腿传遍了身体，林姜只觉得脑中流过一道清流，混沌的大脑一下子就清明了。
　　他明白了！
　　“快带着小五走！他的目标是小五！”林姜咬牙，艰难地抬腿转身，横在雪绒面前，提剑一挥。
　　猴脸怪物没料到林姜中毒之后还有力回击，全身力量都集中在双爪之上，一时不察，被林姜木剑上散发出来的剑气击中腹部，重重摔下楼梯。
　　林姜趁机推了一把雪绒，喊道：“快走！我不会有事的！”
　　雪绒也反应过来，刚才猴脸怪物的攻击对象是谁他非常清楚。不再和林姜客气，雪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带着小五一路向楼梯上跑。
　　林姜则一直站在楼梯上，在黑暗之中，凭借着仅有的一点视线，牢牢盯着底下还在地上挣扎的猴脸怪物。
　　他似乎将自己当做了一道门，此时唯一一道能够保护雪绒和小五的门。

　　虽然感觉不到大腿，伸手按上去也和按石头没什么两样，但林姜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神经麻痹而已，只要多用点心控制，两条腿还是能用的。
　　他真的做到了。
　　林姜慢慢抬起左腿，往后退了一步，再抬起右腿，往后退了一步。如此反复了五次，总算是到了一块比较开阔的平台上。
　　毕竟站在台阶上对战，这对于林姜来说要求有些过分。

　　接二连三被剑气所伤，哪怕林姜只是个初学者，猴脸怪物这次也花了老半天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更糟糕的是，在摔到地上的时候，他的左腿骨折了，腹部也因为林姜的剑气而裂开了一条缝。
　　猴脸怪物并没有太多的理性可言，他更多的是靠本能生活。
　　腿坏了，那就不要了。
　　猴脸怪物没有更多的犹豫，站起来后直接两手抓住左腿大腿，用力一拔，整条腿就从大腿根处和身体分离，直接被主人扔到了一边。
　　林姜这时候距离猴脸怪物有些距离，他只能勉强看清对方从身上拿了什么东西下来，扔到了一边。
　　不，不能看！说不定是敌人转移我注意力的虚招！
　　林姜在心中告诫自己。

　　少了一条腿，猴脸怪物干脆以双手为支撑，十指扣进墙壁之中，整个身体弓起来，如同一支利剑，整个身体撞向林姜。
　　猴脸怪物仅剩的一条腿率先袭向林姜正脸，林姜骂了一声：“靠！还能这样！”，直接提剑迎敌！
　　他计算过了，以现在自己的移动速度，根本躲不过这一击，干脆正面对抗，把这个怪物直接打趴下！
　　林姜口中念念有词，握住剑柄的掌心发出一道亮光，亮光迅速自剑柄传至剑尖，亮光所到之处，一股热浪直窜天际！
　　火光划破了四周的黑暗，红光汹汹，猴脸怪物惧火，本能地想要逃跑，却因为身体惯性眼睁睁看着自己仅剩的一条腿率先撞进火光之中。
　　烈火在一瞬间传递到了猴脸怪物身上，周身毛发被烧，其下的皮肉也不能幸免。他因为剧烈的灼烧而疼得在地上打滚，张开只剩下半条舌头的嘴巴，无声地嘶吼着。
　　绝望和疼痛之中，他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林姜，竟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伸出右手，抓住林姜的脚踝，顺势一滚，把林姜和他一起拉下了楼梯！

　　林姜哪里料得到猴脸怪物还有这一招，膝盖一弯，竟然和猴脸怪物滚成一团，一路滚下楼梯。
　　之前猴脸怪物的那一抓让毒性蔓延到了他全身，周身的疼痛感官已经失去了功能，林姜一路下滚，竟然一点痛觉都没有。
　　也不知道滚了多久，猴脸怪物身上的火都已经烧没了，只剩下一截焦黑的身体。
　　原本死死抓住林姜脚踝的右手已经烧成了炭，林姜轻轻一拉，就碎成了无数碎末落到地上。
　　没有亮光，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伸手一摸就是一手的液体，也不知道是自己还是那猴脸怪物的血。木剑仍然在手中，这给了林姜极大的安全感。
　　黑暗之中，林姜似乎听到了水声。
　　水声忽远忽近，忽左忽右，林姜却没心思去探究那是什么声音了。
　　他累，很累，非常累。虽然捡了一条命，但浑身使不出力气，连动一根手指对他来说都成了一个奢望。
　　林姜只能面朝上躺在未知的环境中，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啪！
　　林姜眼前一亮，长时间身处黑暗之中，让他在第一时间闭上眼睛。
　　“哪里来的水声？哇！竟然是有人在流血！”女子娇媚的声音不像是在尖叫，反倒像是在撒娇。
　　林姜闭着眼，没答话。
　　有人走过来，柔声问他：“林姜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林姜适应亮光的环境后，睁开眼。
　　是沈君婷。
　　沈君婷依旧是之前笑脸盈盈的样子，也许是打算用职业化的笑容来打动林姜，让林姜和她回去做一个复原spa。
　　她又问了一遍：“林姜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林姜答非所问：“王小茜做完美容了？”
　　沈君婷不忌讳林姜一身的血污，双手穿过林姜腋下，帮他站起来。
　　她的脸紧贴着林姜的，冰凉的嘴唇在林姜的侧脸上游移：“当然了，哦，您不在场，所以不知道王小茜小姐有多开心，这次的按摩很成功。我还送了她几瓶面霜，只要按时按量使用，效果会更好。”
　　“哦，那就是说，你又能年轻一点了？”林姜气若游丝，可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平地一声雷，吓得沈君婷手一松，林姜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沈君婷抱紧双臂，一双杏眼瞪得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姜，喝问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看到那一屋子尸体之后，我就差不多猜到了。”
　　林姜心知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这里只有他和沈君婷，他没有一丝胜算，索性把自己的猜测都说出来，也好做个明白鬼。
　　“我以前在地摊文学上看到过伊丽莎白巴托瑞的鬼屋传说，她为了保持美貌和身材，每天都会以少女鲜血沐浴，还会把那些少女们的尸体藏在地窖里，让她们的灵魂无法离开城堡。这样，即使那些少女死了，她们的灵魂依旧能够帮助伊丽莎白巴托瑞维持美貌。你也造了这样的地窖，只不过把少女的鲜血换成了精怪的内丹。”
　　沈君婷冷笑，一只高跟鞋毫不介意地踩在林姜的小腿上：“小鬼头倒是挺聪明的，居然没被那一屋子的尸体吓死，还猜出不少东西。”
　　“是你太笨了，这么大一个人了，还相信这种只能骗骗小孩子的假故事。只要去网上查一下，就知道伊丽莎白巴托瑞50多岁的时候就死了，哪来什么60岁的时候为她而决斗，还有那些形容她美貌的酸话，”林姜嘲讽大开，“一看就是编的，简直酸掉牙了。”
　　沈君婷抓住林姜软绵绵的左手，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柔声问：“你看到我，还觉得这这是一个传说么？她只不过是用错了办法，我可是改良过的。”
　　林姜挣脱不开，只能任由沈君婷握住他的手。沈君婷脸上滑溜又冰凉的触感只让他联想到蛇。
　　“我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你碰到我算你运气好，如果碰到我师兄或者朋友，你以为你还有命留在这里和我说话？”
　　“威胁我？我可不怕！”沈君婷眼角瞥见林姜手里的木剑，咦了一声，“这木剑倒是精致，难道是个宝贝？”
　　说着，沈君婷伸手去拣木剑，手指才碰到剑身，红浪翻卷而上，吓得沈君婷倒退数步。
　　“还敢耍花招？”沈君婷恼羞成怒，掏出菜刀，准备先宰了林姜，再把木剑占为己有。

　　林姜无力躲避，眼睁睁看着菜刀劈向自己。
　　叮——
　　什么东西打到菜刀的刀身，力道之大，沈君婷整个人都被带着往一边倒。
　　“小姜！”陈祁南飞起一脚把沈君婷踢到一边，抱起林姜。
　　“师兄。”林姜努力扯动嘴角，可惜他脸部肌肉早就麻木了，这个笑脸比哭还难看。
　　陈祁南一眼就看穿了林姜身上的异样，捡起木剑，换了个姿势，让林姜更舒服一些：“出去再说！”

作者有话说

　　一点点成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