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18、第 18 章

　　陈祁南的确从天师协会的对外资料库里找到了不少资料。

　　四号楼这类型的事情，放在普通人眼里，就是“鬼楼”了。

　　所以，陈祁南搜集了很多这类型的事件资料。

　　天师协会的对外资料库，说是对外，也只是针对那些不在编制里面的同行而已，普通人当然是没有阅读的权限的。

　　资料库里的事件记录，全是天师协会的成员根据亲身经历而整理出来的，十分具有参考价值。

　　看着铺满整张桌子的资料影印版，林姜苦着一张脸。

　　实在是太多了！

　　陈祁南像是看出了他的难处，善意地将大部分文件全部叠好，收拢在一旁，说：“先看这份吧。”

　　林姜幽怨地看了眼陈祁南，敢情这师兄是故意摊开来给他看，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么？

　　陈祁南笑着揉了揉林姜的头发，说：“别这么看我啊，我看你那么急切，就索性一次性都给你看全了。”

　　林姜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陈祁南过分亲昵的动作，反而说：“那也不用一次性就全摊开给我看吧，实在是太多了！”

　　“抱歉，抱歉。”陈祁南毫无诚意地道歉，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胡九爷靠着墙壁，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假意咳嗽了一声。

　　陈祁南这才有所收敛，专心给林姜讲起自己收集的这些资料。

　　“师兄可真厉害啊。”回寝室路上，林姜一个劲地夸陈祁南。

　　和他一路同行的胡九爷却不怎么看，从陈祁南寝室出来之后，他的脸色一直没好过，听到林姜的夸奖，他凉凉地说了一句：“那人不安好心，你离他远点。”

　　“怎么就不安好心了？”林姜反问，“师兄人挺好的啊，而且他还帮我一起想办法救出赵仁。”

　　“啧，”胡九爷不屑地说，“司马昭之心，也就你看不出来。”

　　林姜看胡九爷一直固执地不信陈祁南，心里有些不舒服，反问他：“那你说说他安的是什么心？”

　　“他根本就是……”才说了几个字，胡九爷就沉默了，半响后，才继续说，“总之你离他远点，他对你没安好心。”

　　只是他这苍白无力的劝告怎么可能说服得了林姜？

　　“你别瞎操心了，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点的，而且，师兄不是说了么，他的老师几年前也消失在了四号楼里，我和他有共同的目标，他不可能害我。”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呀，少年！”

　　一人一妖一路斗嘴，回到学校。因为胡九爷打死不肯跟陈祁南一起吃饭，林姜无奈，只能饿着肚子回到本科生活区的食堂。

　　胡九爷嘴巴其实挺挑的，又有点死心眼。比如说鸭舌吧，不是某个牌子的，说什么都不吃。

　　这个特点搁在食堂也是一样。

　　本来食堂饭就是出了名的难吃，学校有个专门的食堂，炒菜十分好吃，可惜中午是不允许学生上去刷卡的，只面向老师开放。学生想吃那个食堂的炒菜，只能是晚饭时间。

　　晚饭的饭点一到，一大波的学生就会涌向位于三楼的这个食堂。

　　林姜不幸，回来的晚，刚进食堂就看见窗口那边黑压压的里三圈外三圈的学生。

　　“还要吃么？”林姜咨询旁边的胡九爷的意见。他对吃没什么执念，只要别太咸太油太甜，饭菜里不混入什么沙子头发丝就行。

　　胡九爷看着窗口那些人，没说话，心里思考着是不是干脆招一阵风把人都吹走算了。

　　这个表情进了林姜的眼睛，就自动转化成“好想吃啊怎么那么多人真的好想吃啊”的意思。

　　大抵是这段时间被欺压惯了，加上胡九爷虽然总是在语言和行为上欺负他，但实质上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护着他的，比起最早认识胡九爷的时候，现在林姜对胡九爷的态度和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

　　甚至可以说有些同情。

　　一个好好的大妖怪，被人骗了，又被困在井里几百年，肯定很向往尘世的一切。

　　这么想着，林姜忍不住就多迁就一点这个厉害却可怜的九尾狐了。

　　“要不，我们出去吃小炒？”林姜慢慢说出自己的提议。

　　不出所料，胡九爷眼睛一亮，二话不说，转身就下楼了。

　　学校外面的小饭馆虽然算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比起食堂饭，肯定是好上一倍还不止。

　　林姜和胡九爷一饱口福之后，慢悠悠逛回了寝室。

　　寝室十分热闹，刘舒和张方都在，各自面对着一台电脑，奋力击杀着对手。

　　张方还是个指挥，带着耳麦一直在嘶吼着：“上啊！直接一波带走！”

　　刘舒虽然不是指挥，却也安静不到哪里去，一边操作着角色，一边唧唧歪歪地骂着那些猪一样的队友们。

　　两个人都全情投入，林姜回来了，看也没看一眼。

　　林姜默默地关上门，转身的时候，视角恰好瞄到了赵仁空着的那张床铺。

　　他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似乎一切都还是像原来的样子。

　　期中考试结束了，刘舒和张方继续打他们的游戏，赵仁则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自习，雷打不动。而自己呢？浑浑噩噩地在学校混日子。

　　“卡了，我卡了！”张方喊了一句，扭过头问刘舒，“你卡么？”

　　“卡了啊！我擦！刚排队呢！”

　　“估计是上晚课的学生都回来了，抢占网速呢。”

　　“去网吧吧。反正之后没考试了，干脆打个通宵，犒劳犒劳自己。”

　　“这主意我喜欢！”

　　两个人说定之后，各自在团队打字，随后关机，收拾了下东西就准备出门了。

　　“小生姜回来了啊。”张方率先和林姜打了个招呼。

　　“恩，你们又去网吧通宵？”

　　“是啊，”刘舒大大咧咧地说，“怎么，一个人睡寝室害怕了啊？”

　　张方在一旁说：“这不是还有赵仁嘛。”

　　这句话一出口，林姜和刘舒立刻就沉默了，张方也很快反应过来，骂了自己一句。

　　“那就这样吧，我们先出去了，今天晚上不会来，网吧通宵。小生姜，你可别和辅导员说啊。”说到最后，刘舒还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恩。”林姜闷闷地应了一句。

　　刘舒察觉到他意志消沉，走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赵仁说不定是出去旅行了呢？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万事往好的地方想。”

　　林姜低着头，他不敢抬头，他生怕自己一抬头，就要把那匪夷所思的真相说出来。

　　一直到刘舒和张方一前一后离开寝室，林姜始终没有抬头。

　　林姜意气消沉地洗漱完钻进被窝，胡九爷大大方方地坐在那玩电脑，他抬头看了眼在床上装尸体的林姜，开口说：“行了，别整天半死不活的样子，人各有命，你室友命中注定有这么一劫。”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的，你说你一个男人，天天愁眉苦脸的，像话么？”

　　林姜替自己辩解：“我只是觉得，赵仁都不在了，他们怎么还有心思打游戏呢，大家都是室友啊。”

　　“室友怎么了？你亲人过世了，你跟着走？”胡九爷犀利的反问让林姜哑口无言。

　　胡九爷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看林姜久久没有说话，叹了口气：“你这人吧，就是心太软了，又太天真。等你像我这样经历多了，也就不会这样了。”

　　最后一句话勾起了林姜的好奇心，他起身坐在床上，一手靠在床边的栏杆上，看着底下的胡九爷，问道：“对了，那个人，我是说，就是那个把你关在井里的那个人，我是他的转世么？”
　　胡九爷送给林姜一个白眼：“你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是他的转世？他有你那么无能，那么蠢，那么圣父么？”

　　“那你为什么一会说要杀我，但是又不杀我，反而保护我？”

　　“你小说看太多了吧。”胡九爷不放弃任何一个毒舌的机会，说，“我留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你别想太多了。”

　　“那你跟我说说，那个人是怎么样的？”林姜的好奇心一发不可收拾，“你上次说他是我的祖宗的祖宗的祖宗，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祖宗？”

　　“他，”胡九爷才说了一个字，就停顿了，“怎么说呢，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刚出茅庐的小鬼，没太大的本事，就靠捉妖来混饭吃。”

　　“他想捉你？”

　　“他有那能耐？早就能去当国师了！”胡九爷嚷嚷了一句，又陷入了回忆当中，“我那时候刚离开青丘，闲得无聊，到处恶作剧，结果被他碰见了，他和我打了个赌，没想到这混蛋竟然使诈！”

　　这显然不是一个太过美好的记忆，说起这件事，胡九爷咬牙切齿。

　　“然后呢？”林姜越来越有兴趣了，一个劲地催促胡九爷继续说。

　　“然后？然后啊，然后就，臭小子你敢套我话！”反应过来的胡九爷恼羞成怒，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气呼呼地指着林姜。

　　被戳破心思的林姜赶紧躲进被窝里，嚷着：“没有啊，我就是比较好奇而已。”

　　被这么一闹腾，胡九爷也没有继续上网的心思了，他关了电脑，说：“早点睡吧。”

　　“恩。”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胡九爷以为林姜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林姜的声音从被窝里闷闷地传出来：“要是有机会的话，能当面问清楚最好了。”

　　没有点名道姓，胡九爷却知道林姜指的是谁。

　　“当面问？人类的寿命太短，只怕他早就重入轮回了。那一世的记忆都没有了，还能问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