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103、十一

　　陈祁南带着林姜出门左拐，穿过一条安静的小弄堂，外面又是林姜熟悉的热闹的车水马龙。
　　陈祁南在车站拦下一辆的，报了地址后，的哥载着他们一路飞驰。
　　林姜这才反应过来：“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其实林姜想问的是他们要找的月老在哪里，做出租车能到么？只是这问题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换一个问法。
　　“市区，小姜可能没注意过。”陈祁南简短地回答，随后又说，“困了吧？先睡一会，等会到了喊你。”
　　林姜本来就不怎么习惯出租车，小时候坐出租车甚至晕晕乎乎到吐出来，现在被陈祁南这么一说，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阵的疼，睡意越来越浓，眼皮子越来越沉，不多时，就坐在后车座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陈祁南叫醒他，出租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林姜下车，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翠绿之中，不由问道：“师兄，这是哪里？”
　　“植物园旁边，走吧。”
　　陈祁南率先迈开步子，两个人沿着一条鲜有人的小路慢慢往山上走，一路上野草丛生，偶尔还有些不常见的小动物从林姜脚边快速蹿过。
　　这山明明不高，与其说山，不如说是丘陵更为合适一些，可林姜走了一段路，就发现不对劲了。
　　脚下的山路一路延绵至看不见的远方，山间云峦叠嶂，似乎已经是到了高处。
　　林姜也说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他看着前方陈祁南的后背，后者似乎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不由出声问道：“师兄，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有，月老就在前面。”
　　陈祁南都这么说了，林姜无法，只好扑哧扑哧地跟在后头，又走了一段路，总算是停下来了。

　　两人站在一间古朴老旧的月老庙前，陈祁南掏出之前的令牌，放在月老庙前的一座石雕上，口中念念有词。
　　随后，月老庙大门咯吱一响，大门向两边缓缓打开。
　　“进去吧。”
　　“哦。”林姜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跟上。

　　里头并没有林姜想象中的仙气缭绕，只有一片安静的空地，上头点缀着一些花花草草，没有香炉，也没有许愿签，与其说是庙宇，不如说是一个普通人家的院落。
　　只是少了人烟味。
　　林姜和陈祁南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也学会了点望气断命的本事，在月老庙里呆了一段时间，只觉得里头不但没有仙气，反而隐约间有鬼气冲天，实在是奇怪至极。
　　陈祁南这时候已经走到大殿前，他转过身，催促着林姜：“小姜，先别看了，我们先去见月老。”
　　“来了！”林姜应了一声，匆忙赶过去，结果才走进大殿，就听到大殿后头传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

　　“哎呦，这不是小陈来了么。”
　　大殿后面，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只是这年轻人似乎不太会走路，一会儿顺拐，一会儿干脆就跟螃蟹一样横着走，着实可疑。
　　陈祁南却是眼前一亮，脸上堆笑，迎了上去：“前辈，你这是拿到实体了？”
　　对方僵硬地转动关节，当做是摇手了：“是啊，好不容易攒够了积分，从判官那里换了副身体，容易么我！”
　　陈祁南看不下去，搭了把手，扶着对方来到大殿的座椅上，路上说道：“原来前辈这次出远门是去找十殿阎罗了。”
　　这人一屁股坐下，想跷二郎腿，奈何腿脚不利索，生生变成了一个帕金森综合症病人，上演了一出励志的场景。
　　“别说了，一段时间不见，我怎么觉得十殿阎罗都肥了呢？”这人眼看自己二郎腿翘不成了，干脆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犹如一团烂泥。
　　“前辈，我觉得你这个坐姿不好。”陈祁南不忍再看下去了，“如果张孟泽前辈看到的话，肯定会不高兴的。”
　　“唉，首先得让他先看到我啊。”这人说起这话，一下子心情就低落了，原本一条高一条低的眉毛如今皱在了一起，“自从半年前知道他的下落后，匆匆一眼，就再也没他的音讯了。”
　　“有志者事竟成，更何况前辈神通广大，找到张孟泽前辈只是时间问题。”
　　这话说的贴心，这人心情好了不少，他看向陈祁南，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容：“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么急着找我，是想做什么？”
　　陈祁南也不和他打太极，开门见山，拿出了装着黄泉蜘蛛的袋子，递给这人：“前辈，黄泉蜘蛛出现在人间，更是顶替了已死之人的身体，至于如今H市流通的假冒的红绳，也是这个黄泉蜘蛛的丝做成的。”

　　一听有关正事，这人立刻收敛了笑意，他郑重地接过袋子，却不像陈祁南先前一样，拿什么粉末在地上画个圈，而是直接打开口子，拎着袋子的底端抖了几抖，里头的黄泉蜘蛛就直接掉了下来。
　　这人故意抬脚踢了一下地上趴着的这只半死不活的黄泉蜘蛛，幸灾乐祸地说：“呦呵，这不是黄泉路上的一霸么，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说说怎么有空来人间了啊。”
　　黄泉蜘蛛早就被陈祁南折磨地说不出话来了，此时被这人如此无礼对待，也不答应。
　　陈祁南免不得将黄泉蜘蛛说的事情再复述一遍给这人听。

　　这人听完，目光却落到了旁边的林姜身上：“这位小兄弟是谁？怎么没见过？”
　　陈祁南抓着林姜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身前，介绍道：“是我大学的学弟，他家祖上也是大有来头，是林泽宸。”
　　“哦，”这人尾音特意拉长，怪里怪气的，也不知道是想表达“原来如此”呢，还是想表达“就是你这货”啊，“前些日子我听说了，说是咱们这边出了个能人，原来就是林泽宸这个老不死啊。”
　　听到有人藐视自家先祖，林姜忍不住反唇相讥：“你才老不死呢！”
　　谁知这人手一摊，就这么承认了：“我是鬼嘛，当然是老不死了。不过林泽宸这个活死人跟我也就半斤八两，大家都是老不死。”
　　他说的极有道理，林姜一时半会想不出该如何反驳。
　　倒是这人看够了林姜气呼呼的样子，笑着说：“不逗你了，我叫赵不语，是这块地区姻缘的负责人，大家都喜欢叫我月老。”
　　林姜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透露的信息，问道：“所以你真的是月老么？”
　　“如果说是牵红线的话，我的确是月老。但你看我如此一表人才，怎么可能是那种满头银发的老家伙呢？”
　　美得你！
　　林姜心里不屑地回了一句。
　　赵不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听到了林姜的诽谤，又似乎并不知情。

　　陈祁南见状，捏了捏林姜的手心，对着赵不语说：“黄泉蜘蛛说对方带着昆仑奴面具，看不清脸孔，我想这件事和前辈你的职责有关，就把他带过来了。”
　　“小陈有心了。”赵不语称赞了陈祁南一句，随后又说，“这件事我们这边也很重视，毕竟这已经影响到了H市姻缘系统，不难保证之后还会扩展到其他地区。我因为这件事还被扣分了，要不然两个月前就能获得实体了。”
　　这就是要合作的意思了，陈祁南对此行的收获非常满意，大方地表示：“那这个黄泉蜘蛛就交给前辈了，或许前辈能够发现我不知道的用处。”
　　赵不语乐呵呵地接受了：“这么大方？要不要我给你开个后门，帮你看一下你今生的姻缘？”
　　“我？我就不用了，倒是小姜，”陈祁南说着，把林姜推到赵不语面前，“前辈帮小姜看一下姻缘吧。”
　　“你倒是有趣，不看自己的，却要看别人的。”赵不语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显然，对于刚拿到的实体的能力，赵不语还在适应期。
　　“那你们跟我去后头，记住，别告诉别人啊，再被扣分，我可就只有负分了。”一边说着，赵不语一边狡黠地冲着两人眨眨眼。

　　赵不语带着他们两个来到大殿后头，穿过一道回廊，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赵不语让陈祁南在外面等着，带着林姜进去，他看陈祁南有些不放心，安慰他说：“虽然只是三生石的复制品，不过帮忙看一下这小孩的姻缘应该已经足够了。”
　　陈祁南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拱手向赵不语致谢：“麻烦前辈了。”
　　林姜面上不显，但心中早已经跃跃欲试，毕竟是情窦初开，他也想知道自己今生的红线另一头绑着的是谁。
　　是不是、陈祁南？

　　房间里四面都贴了黄符，中间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水潭，赵不语让林姜站在水潭边上，探头去看，解释说：“你别怕，这下面放着三生石的复制品，只要是个人，照一下水面，就能看见自己今生的姻缘。”
　　林姜依言去看水面，可是一直等了三四分钟，除了自己的脸，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赵不语在旁边问：“看到了么？”
　　林姜发问他：“看到什么？”
　　“对方的长相啊，姓名啊，生辰八字啊，批文啊，什么都有可能，这要看人的。”
　　林姜一愣，随后问道：“那会不会什么都看不到？”
　　赵不语看着他，说道：“看你也不是天煞孤星投胎转身，怎么可能什么都看不到。难道说，你不是人？”
　　林姜看他手伸到了背后，似乎是要掏出什么来对付自己，赶紧解释：“我怎么可能不是人？我身份证户口本还有护照上都写得清清楚楚的好么！”
　　赵不语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如果你是人，但是这三生潭照不出来的话，要么就是你这辈子注定打光棍了，要么……”
　　林姜见他说到要紧关头却卖起了关子，赶紧问道：“要么什？”
　　“要么你对象不是人。”
　　林姜大为惊讶，他思前想后，想到了胡九墨，想到了雪绒，想到了火车站被自己抓到的小狐狸，不由打了个寒颤。

　　赵不语看他都呆住了，干脆伸手带着人出去，还不忘安慰他：“算了，既然照不出来，你在这里多呆也没用，走吧。你也别多想，祸兮福之所倚，指不定就找了个狂霸酷炫拽的鬼仙呢？你看我，有个鬼仙对象，进阎罗殿那可是横着走的。”
　　林姜不理他，依旧是呆愣愣的样子。这可把陈祁南给吓坏了，他一把抓住林姜的手臂，把人带到自己这边，随后警惕地看着赵不语。
　　赵不语赶紧摆手解释：“你别看我，只不过是照不出他的姻缘，他正伤心着呢。回头你带他下馆子搓一顿，估计就好了。”
　　陈祁南担忧林姜，也不多留了，拱手说：“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如果有新的发现，我会及时告知前辈的。”
　　赵不语好客地送人到门口：“我这边如果有新发现，也会及时派遣纸鹤告诉你的。”

　　一直下了山，林姜才回过魂来，哇啦一声叫了起来：“我不要妖怪老婆！”
　　陈祁南只觉得一阵头疼。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