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102、十

　　“师兄！”一见到陈祁南，林姜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虽然之前他面对蜘蛛精的时候毫不输阵，但陈祁南一来，他就更安心了。
　　“小姜没事吧？”陈祁南眼角余光瞥见到刘舒的惨状，担心林姜吃亏。
　　林姜摇摇头，甚至还夸张地在原地跳了两跳，回答道：“没有，我没事。师兄，你怎么来了？”
　　看林姜活蹦乱跳的的样子，陈祁南担忧的心落了下来：“收到你的短信，我不放心，就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被我赶上了。”
　　林姜不好意思地食指挠了挠脸颊：“本来还想自己调查到线索再告诉师兄的，结果还是要靠师兄帮忙。”
　　陈祁南安慰他道：“小姜不用太在意，你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了，而且你本来就是半路被我带进来的天师，我当然要多注意你的安全了。”

　　林姜也不计较，一指地上蜘蛛精四分五裂的身体，问道：“师兄，现在怎么办？”
　　对象换成了蜘蛛精，陈祁南的目光变得如刀一般锋利：“她现在还有些用，暂时留她一条命，我带回去。”
　　林姜当然以陈祁南为重，听他这么说，更是大方地贡献出自己的包：“师兄，抱着这么大一个蜘蛛太奇怪了，放我包里吧。”
　　陈祁南转头看向林姜，看到林姜把自己大大的包拉链拉开，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笑着摇头拒绝：“不用了，我自有办法。”
　　他上前两步，走到蜘蛛精唯一一部分还存活着的身体前，双手握住短刀刀柄，黑沉沉的刀尖向下，正对着蜘蛛精身体上吴婉婷人脸的那部分。
　　短刀猛地向下，刺入蜘蛛身体！
　　随后，陈祁南一划一挑，从蜘蛛精的身体里挖出一团乌黑的血肉出来。
　　这团血肉如同活物一般，落到了地上抖动个不停，林姜看着这一团黑漆漆的肉团不由目瞪口呆，指着肉团问：“师兄，这是什么？还活着么？”
　　陈祁南一手拉下他的手，一手握着刀：“别指着。”
　　短刀对准了那坨肉团，肉团像是感应到了危险，扑通扑通跳跃着往前跑，留下一地黑色的痕迹。
　　但陈祁南的速度显然更快，他短刀挥下，肉团被从中间劈开，只听见一声铿锵，肉团分作两半裂开，中间露出一个黑色圆长的虫子出来。
　　大约成年人手掌大小的虫子被短刀压制住，动弹不得，它分化出来的翅膀也被眼疾手快的陈祁南全部砍断，空留下一个黑色躯壳。
　　虫子身体上分化出一张人脸，正是吴婉婷的，她现在是正宗的巴掌脸了，可惜一点也不漂亮，因为仇恨和恐惧而扭曲了一整张脸：“为什么！为什么要拦着我！”
　　“不拦着你，就任由你蛊惑人类么？”陈祁南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贴在吴婉婷的那张脸上，随后又拿出一个粗麻布制成的小袋子，将虫子装了进去。

　　虫子被装进袋子里后，原本的结界随之消失，旁边恰好经过一个服务员，看到倒在地上的刘舒，不由惊呼起来。
　　林姜这才发现，刘舒已经昏迷过去了。

　　医院里，陈祁南站在病房门前打电话，林姜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旁边放着他的包，焦急地等待结果。
　　陈祁南终于通完了电话，他走到林姜身边坐下，看着对方的双眼毫无落点地直视前方，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想什么呢？”
　　“恩？”林姜先是一愣，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循着声音转头，没有任何落点的目光转移到了陈祁南的身上，上头蒙着一层不仔细看就不会发现的水汽，看得陈祁南心弦一颤。
　　“哦，是师兄啊。”林姜的双眼渐渐聚拢起神采，眼光流转间，的看清了对方的模样，随后露出一抹笑容，“怎么了？”
　　陈祁南暂时放下心中的那股即将破土而出的悸动，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想什么呢？”
　　林姜忧心地看着紧闭的病房门：“刘舒他没事吧？”
　　陈祁南捏了捏他的手心，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家医院和天师协会有合作关系，里面也有医生是天师协会的成员，只能看他们的了。”
　　林姜反问他：“师兄你都不安慰我一下么？”
　　陈祁南笑着说：“我从来不说空话。”
　　林姜莫名就安心了，他想到咖啡店里遭遇的事情，又问陈祁南：“师兄，周虹和她的朋友呢？”
　　陈祁南回答道：“带去天师协会办事处消除记忆去了，对她们来说，不保留这段记忆比较好。”
　　这也是天师协一贯的规矩。
　　陈祁南又说：“等会办事处会派人来守着，到时候我要回去，小姜一起来么？”
　　林姜惊讶地问：“我也可以去么？”
　　“当然。”陈祁南拍拍他的头，“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带着你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收获。”

　　接替陈祁南的人很快就来了，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相貌普通，身高普通，放在人群里立刻就看不到的那种。直到他站在刘舒病房门外开始守卫这块区域时故意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之前，林姜都没觉得这个男人只是一个普通人。
　　“麻烦了。”陈祁南简单交代了两句，就带着林姜来到一个老旧的住宅小区。
　　“这里是我最新租下来的房子。”陈祁南一边介绍着，一边开门，“比较简陋，不过胜在安静，先进去吧。”
　　林姜怀着一个探究的好奇心进去，后面的陈祁南一手按在墙壁上的开关上，客厅白色的灯光闪烁了两下后，林姜终于能够窥见这间房子的部分了。
　　这应该是上世界七八十年代留下来的房子了，一室一厅，厨房里连个冰箱都没有，林姜不由感叹了一句：“师兄，你怎么租了这么小一个房子。”
　　陈祁南换好鞋子，又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尚未拆包装的拖鞋，拆了包装后放到林姜面前，回答说：“反正平时也都是住学校，这里也就寒暑假住一段时间。”
　　“寒暑假？师兄不回家么？”林姜很是惊讶，“说起来还不知道师兄是哪里人呢？”
　　陈祁南从厨房里拿了一大瓶桶装水出来，倒了一杯给林姜：“家在山里，出入都很不方便，所以平时不回去。”
　　林姜接过，他的确是渴了，一下子就喝了大半杯，然后又问：“师兄你这几年不会都没回去过吧？”
　　“怎么可能？过年还是要回去的。”陈祁南笑着回答，“对了，这东西还没处理，要来看么？”
　　林姜登时就把肚子里还有的几个问题全都忘了，他点点头：“当然要看了！”

　　陈祁南从房间里拿出一个黑漆漆的小铜壶，从里面抓住一把灰褐色的粉末，在地上撒了一圈。
　　随后，他解开那个粗麻布的袋子，口子朝下抖了几抖，黑色的虫子就从里面落了下来，掉进粉末形成的圈里。
　　这种粉末显然对虫子有很强的克制效果，虫子进到粉末圈里后，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双眼恶毒地看着陈祁南。
　　“我现在问你问题，如果三秒内不回答，我就撒一把粉末到你身上，直到你化为一滩污水，怎么样？”
　　虫子背上那张吴婉婷的脸立刻扭曲起来，她尖叫着喊着：“你要做什么！你拿这个出来要做什么！”
　　陈祁南拿起铜壶边上一个长柄小勺，从铜壶中舀了一勺药粉出来，手稍稍倾斜，些许药费就落到了虫子身上，虫子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
　　陈祁南看着地上虫子不停地滚动尖叫，脸上依旧一片淡然冷漠：“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正好能让你这只黄泉蜘蛛生不如死的东西罢了。”
　　“你！你居然知道！”
　　“知道你是黄泉蜘蛛？当然了，这东西我又不是没见过。”陈祁南说着，又倒了些许粉末到虫子身上，“还想逃？”
　　黄泉蜘蛛嘶哑着说：“你、你问吧。”

　　陈祁南这才将剩余的粉末倒回铜壶中，问道：“你戴的那个红绳，是怎么回事？”
　　黄泉蜘蛛警惕地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不过是在路边店里随便买的而已。”
　　“然后能让刘舒忘了周虹，反而和你在一起？”陈祁南嗤笑一声，“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啊，罢了，再帮你一个忙吧。”
　　说着，陈祁南拿起那长柄小勺就要去铜壶里舀药粉。
　　黄泉蜘蛛尖叫道：“我说！我说！我说实话！”
　　但已经来不及了，陈祁南施施然撒了一大勺药粉在黄泉蜘蛛身上，林姜在一旁听到那滋滋声不由皱眉，这实在是太痛了。
　　“这就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下次再不说实话，照样有这么多的药粉等着。”陈祁南合上铜壶口子，又问了一遍，“你戴的那个红绳，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泉蜘蛛此时已经声音沙哑到不成样子，她又怕陈祁南再往自己身上倒药粉，只好忍着痛回答：“是有人让我帮忙做的。”
　　陈祁南眼中寒光一闪：“是谁？”
　　“我不知道。”黄泉蜘蛛担心陈祁南不信自己的话，急急地说，“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个人周身裹了一件黑色的外袍，脸上还带着一个木头刻的昆仑奴面具，声音、声音也是含糊不清的，分不出男女！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陈祁南低眉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又问：“他让你做了什么？”
　　“他说我是黄泉路上最贪吃的黄泉蜘蛛，沾染了七情六欲，虽没有三生石那天生就有的神力，但吐出来的丝依旧能够蛊惑人心。他说，如果我愿意为他吐尽所有的丝，那么他就送我去人世间，去找到那个人。”
　　“是刘舒么？”林姜问道，“你既然吐尽了所有的丝，为什么在咖啡店还能吐丝来攻击我们？难道是在撒谎么？”
　　“不是的！”黄泉蜘蛛赶紧解释，“那时候的丝都吐尽了，但是到了人间后，这段时间又积累了一点。”
　　林姜见陈祁南对自己的插嘴没任何异议，于是又问：“你为什么要来找刘舒？”
　　提起心上人，黄泉蜘蛛哽咽着说：“他上一世是一个书生，在黄泉路上迷了路，我本来是想吃了他身上的执念，结果没想到他非但不怕我，反而和我聊了很多。后来他在幽冥城中住了好多年，最终重入轮回，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后来，黄泉路上来了一个女人，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他的味道，故意变幻了人形与她攀谈，才知道他已经投胎转世成了刘舒，那个女人叫吴婉婷，她因为身患重病，眼看就要撑不住了，迷迷糊糊误入黄泉。其实，就算她现在不进来，再过两三个月也要走黄泉路的。我心想，她既然命不久矣，那我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以的。过了几天，那个人就出现了，之后，我们就做了这一场交易。”

　　红绳的出处和由来已经清楚了，但林姜见陈祁南依旧愁容满面，似乎对于这个发现并不太满意。
　　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师兄，现在该怎么办？”
　　陈祁南按了按太阳穴：“虽然知道红绳是怎么来的了，但最关键的那个带着昆仑奴面具的人却不知道是谁，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林姜仔细想了想，问道：“师兄就这么肯定对方是人么？”
　　“恩？”陈祁南冷不防听到林姜这么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姜又说：“师兄你刚才说了，‘那个带着昆仑奴面具的人’，对方一定就是人么？”
　　陈祁南勉强一笑：“你想太多了，不过是顺口而已。”
　　林姜乖巧地点点头：“那现在该怎么办？”
　　“先不管这些了，”陈祁南将黄泉蜘蛛重新塞进之前的袋子里，“我已经约了人，一起去见一面吧。”
　　林姜看他要走的样子，赶紧背上包：“见谁？”
　　陈祁南将铜壶放回房间后，重新走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枚黑漆漆的令牌：“你不是一直想见月老么？带你去见他，走吧。”

作者有话说

　　新人物要登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