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宋斯尹

2、苏阳

　　安神的中药喝完之后，莫念遥的失眠旧患毫无意外地复发。帮忙苏阳师兄打理画廊开业的事情用掉了不少时间，等到安定下来去找小桃领中药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星期后的事情了。
　　社会中维持温饱的东西才是必需品，现实生活里艺术家是不多的，所以画廊的生意一般都不会太好。毕业之后莫念遥在家里给杂志社画漫画专栏，收入不算多但也算稳定，倒是时间也算充裕，工作时间可以自己支配，总之在到期之前把画稿完成就好了。所以苏阳师兄联系自己想莫念遥去帮忙他打理画廊的时候，她考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苏阳师兄是莫念遥的大学同学，她不是什么有礼貌的人，所以时至今日她仍然称呼苏阳为苏阳师兄，怎么说都是一件让她惊奇的事情。苏阳不是什么计较礼节的人，在校的时候也曾经跟她说不用一直叫师兄，直接叫苏阳就好，但莫念遥始终还是没能叫下来。说来这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大学时候的辅导员是比刚毕业的研究生，也不过只比莫念遥大四五岁，虽然在校的时候碍于师生关系她一直叫他李老师，但毕业之后再联系的时候，莫念遥就已经很直接地叫他李康昱了。
　　可能潜意识里觉得苏阳师兄有什么过人之处是让自己觉得佩服的吧，莫念遥有时会这样想。但凭着良心说话，苏阳师兄，是莫念遥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能够用败家子或者纨绔子弟这些词形容的人。
　　苏阳比莫念遥大一届，读的是动漫专业，跟她的美术师范不一样，所以就算是一个学院的人，平时都没有多大的交流。还没认识苏阳时，他的名字就已经闻名全校，连分校区跟他不相熟的人听到他的名字，都能够用几天几夜说起他的风流事迹来，就算莫念遥是清心寡欲不问世事的尼姑，对于他，也算是略知一二的。
　　当时大学宿舍里住着两个比较八卦的女生，闲来无事的时候，莫念遥也会听听她们打听回来的事情。跟莫念遥同一届入学的大一新生，在军训的第一天，就知道苏阳追求体育系花的事情，这是一个挺老的梗了，但无知的青春少女们还是津津乐道。
　　事情还原起来，是这样的。苏阳是本地人，擅长画画，成绩优秀，因为高中同校的体育生郭颂萦而高分屈就来这间大学。追求郭颂萦其实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据说高二开始苏阳就对她发起攻势，只是郭颂萦当时有喜欢的人，对苏阳的表白没有理睬。不接受苏阳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一是郭颂萦家庭环境跟苏阳比起来真的很一般，所以她无法忍受苏阳的公子脾气；二是苏阳高中的时候是个小胖子。上了大学之后郭颂萦喜欢的人跟别的女生在一起，寂寞空虚冷，便想到苏阳这个备胎，但约定一年之内他一定要减肥操练身材，才考虑跟他在一起。听其他师兄师姐说苏阳真的每天五点半起来晨跑，晚上也会在宿舍做俯卧撑，课余时间还打篮球。据说后来真的瘦了下来，帅气了很多，但苏阳在跟郭颂萦一起没多久之后就把她给甩了，原因不详，据说是女生水性杨花。
　　莫念遥不追究这些事情，所以就算后来跟苏阳师兄熟络了下来，也没有去问他。不过也没见他有多认真上课，身为校学生会副主席还夜不归宿去泡吧，花钱如流水就对了。
　　苏阳师兄在画画方面是真的有天赋，虽然他学的是动漫专业，但是省内或者国内有什么绘画比赛，他也会代表学校出席参加。莫念遥见过他在荣誉榜上的介绍，获了很多奖，穿起正装照的照片也是人模狗样的。跟苏阳师兄熟络之后班上不少花痴问她为什么不好好把握住这个潜质股，莫念遥只是笑笑，跟苏阳说了这件事之后他也装可惜说她没有眼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念遥觉得苏阳师兄是知道她的，所以才会把她动作好朋友去对待，而不是跟其他女生一样，调戏或者玩弄感情游戏。

　　莫念遥知道苏阳家里是挺有钱的，但不是很清楚他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毕业之后也时常联系，跟他一起去夜店喝酒，或者和他交的朋友结伴旅游，但却没见他提过他做过什么工作。虽然知道苏阳师兄是好人，但他败家子的形象真的是深入人心，所以当苏阳打电话来跟她说想开画廊的时候，莫念遥真的吓了一大跳。
　　遥遥啊，我想开一间画廊。那时候他的语气跟不如我们今天去吃海鲜刺身吧一样，莫念遥没有很在意，就说，嗯，好啊。
　　果然后来就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两个人聊了几分钟，就挂线了，无非是问对方这段时间过得怎样怎样，然后交代自己这段时间过得又怎样怎样。莫念遥不喜欢煲电话粥，苏阳也是，所以她觉得跟苏阳讲电话真是一件让人欢快的事。只是苏阳不喜欢煲电话粥是因为他真的不喜欢，而莫念遥不喜欢煲电话粥的原因是她在讲电话时的注意力在大概十分钟之后就会消失，后来就算对方听到她嗯嗯啊啊的回答，其实也只是无意识发出的声音。慢慢发现她这个习惯的好朋友，都慢慢地不再跟她在电话里聊太久，要想说什么的时候，通常都会约出来谈。
　　所以，在画廊装修着的时候，苏阳约了莫念遥去画廊附近的夜明珠。夜明珠是一间酒吧，苏阳说是他的朋友开的，平时聚会也经常带人去那里帮衬。他很知道莫念遥其实很会玩，平时的样子只是装乖，但只要跟她出去，他就一定不会让她喝酒。
　　当他兴高采烈地描述着他心中的画廊的样子的时候，莫念遥咬着的习惯突然就从杯子里弹出来，橙汁弹了苏阳一脸。莫念遥拿出纸巾来手忙脚乱帮他擦脸的时候他也不在意，谈起画廊还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突然他抓着莫念遥的手，说，遥遥啊，我开了画廊之后，你帮我打理吧。莫念遥还是一样，说着，嗯，好啊。
　　然后当晚招呼完夜明珠里苏阳的老友之后，跟着他的脚步，莫念遥终于看到了画廊，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真正正的还在装修的画廊。木屑废旧材料一地都是，甚至连门口上方的画廊两个字，还用纸糊着。莫念遥觉得很好笑，苏阳师兄真的愧对了大学文凭，开一间画廊的名字就直接叫画廊。

　　后来几天苏阳很殷勤地来她家接她去画廊作装修的监工，开业的时候，还邀请了好多朋友在画廊一楼开了个小酒会，莫念遥不爱凑热闹，开酒会的那个晚上一直在二楼画室没有下来，反正他的朋友她也不认识。
　　开业之后，就没有见过苏阳了，像是往常一样，突然联系了一段时间，又像人间蒸发一样。不过始终作为老板，他还是有一点担待的，莫念遥给他发的信息，不像以前直接忽略，还是会回的，只是一般要等上个两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