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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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樘从玉熙宫回到迎祥馆，脸色郁郁，舞蓉知他心中悲苦，想要劝说，又觉得无从说起，只能放任他一人待着，自己寻了本书来看。
到了傍晚，祐樘钻到她面前，笑着问：“舞蓉，你想不想出宫玩？”
舞蓉听得眼睛一亮，激动得跳起来抱住他：“你说真的？我们能出去？”祐樘僵着身体，脸上薄红，他谓叹了一声道：“舞蓉，你怎么永远也长不大似的？”
舞蓉讪笑，才想起他对她感情已经变质，这般亲昵举动，以后万不能再做了。
祐樘见他反映，仍旧温和的笑：“宫中的规矩，男孩子长到十二岁就可出宫，这两天宫中多是弹劾汪直的奏折，舞蓉，我听你的，远离这些是非，做个逍遥太子好不好？”
舞蓉克制住自己想踹人的冲动，十二岁就能出宫，你为什么不早说？！害她在宫里苦熬了这么些年！
“我让仪芳帮你备了套衣服，你准备一下，咱们这就走。”
舞蓉看着祐樘挑帘出门，心里悲叹：她已经注定不能接受他的爱恋，若是此刻当断不断，谁又经得起日后纠缠？倒不如留一段回忆和想念，就此离开。舞蓉眼睛微湿，跌坐在床上，才发现自己竟是浑身酸软，原来，做个决定竟也那么难。
她呆了片刻，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知道是仪芳来了，忙抹了把脸，站起身。
仪芳人未到，声先到：“殿下可吩咐了，要我把你好好打扮一下。”
舞蓉一看仪芳拿来的月白长裙，晕了，果然，这些古人没经验啊，出去玩不是应该女伴男装么？
“换男装！男装更方便！”舞蓉诚恳的说。
仪芳斜睨她：“你真不知道殿下要带你去哪？今儿是正月十六，大户人家的女子都会在今日穿葱白米色月光衣，结伴出游，走桥摸钉以祈免灾咎，这样的日子，你不穿白裙穿什么？”
我哪知道这么多？！
舞蓉噎住，想到自己不久就要离开，此后一鹿?剑?闶翘焐先思洌?煅哪鸭??阍俨蝗谭鞯v樘的意，坐下来，让仪芳打扮。
心里小算盘却打得劈啪直响：她得唆使祐樘，以后多多出宫才是，当务之急是熟悉宫外环境，为自己日后逃跑铺路啊！
明代等级制度森严，平民女子，发式为三个小发髻，仆役则更少，只能梳一个或两个，按仪芳的意思，舞蓉跟在祐樘身边，当然是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总之一句话：不求倾国倾城，也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舞蓉着实被吓到了，看吧，红颜祸水就这么来的！明知道祐樘对她存着绮思，她要还打扮得天仙下凡，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么！
于是坚决拒绝，低调，低调，我们拌丫鬟。
仪芳拗不过舞蓉，只好顺着她，为她盘了一对发髻，最简单最朴素的那种，舞蓉对着镜子相了相，叹，张舞蓉啊张舞蓉，你这张脸可真是，我要是祐樘也会喜欢了。
舞蓉顿住，猛想起自己这副具躯体的本尊，若是真正张舞蓉，怕是不会拒绝祐樘吧？自己也真是，先抢了人家女儿身体，再挡人家富贵，会遭报应么？
祐樘看到舞蓉发式，不禁皱眉：“你怎么梳这个头？看起来像西厢记里的红娘。”
舞蓉傻乐，她要得就是这效果！你看，我既不温柔也不美丽，不是才女更不是淑女，所以，亲爱的祐樘，你放了我吧！
祐樘又狐疑的深看了舞蓉一眼，茫然：这女人今天受刺激了？舞蓉无语：他装傻！
祐樘慢慢踱到她身边，微笑：“其实这样也不错，娇俏可爱，让人，恩——”他有意把一个“恩”字拖得老长，颤颤的从舞蓉耳边滑过，温热的气流全喷在了她的脖子上，“让人有亲近的意思！”
舞蓉有种被人调戏的感觉，涨红了脸，当场石化。祐樘向前走了两步，回过身，笑眼弯弯：“还愣着做什么？走啦！”
马车早已停在西苑门外，有一列便装侍卫随侍在旁，舞蓉避开祐樘伸出来的手，自己爬上车，撅着嘴抱怨：“这么多人跟着，咱们还怎么玩。” 祐樘收手，笑道：“放心，他们或拌小贩，或做游人，远远的跟在我们后面，决计扰不着你的。”
舞蓉压低了声音：“人都可靠？”
祐樘幽黑的双眸一瞬间聚敛了微光，他似笑非笑，反问：“他们都是文华殿的守卫，你说可不可靠？”
舞蓉放下心，她晓得祐樘治下的本事，仁寿宫能被他治成铁板一块，想必文华殿亦是如此。
祐樘身着青色深衣，头戴四方平定巾，浓浓的书卷气透出来，更见高贵清华。舞蓉盯着他一张白皙平滑连毛孔都不见的脸，又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新长出的痘痘，郁闷到没话说。
爱美之心人皆有，虽说是要低调扮丫头，她仍是自己剪了刘海，企图把额前丑恶的青春痘给盖掉。
“这么深情的看着我，终于发现我的好了么？”祐樘道。
舞蓉狂恶，迅速的别开脸去看车外景物，错过了祐樘慢慢绷紧的脸和暗淡的眼神。
自成祖朱棣永乐七年“放灯十日”定制，明代北京城的元宵节就成了一年中年华最盛之时，全城百姓无论老幼，几乎倾城而出。马车离开西苑渐远，路上行人也逐渐增多，一路上灯花社火，百戏杂耍，士民商贾云集，如此繁华景象一旦入眼，舞蓉就再离不开视线：相较于西苑团城灯火奇艳，这才叫人间！
祐樘和舞蓉两人下车，耳边炮竹声声，缤纷的烟花在头顶明灭，一只“地老鼠”带着火星飞旋着从他们脚下驰过，舞蓉蹦跳闪开，险些烧到了裙摆。
出游的女眷果然多穿白衣，三寸金莲踏着弓样小鞋，迈出细碎的小步，当真是弱不禁风，再加上鬓影钗环，香风阵阵，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我见犹怜。
正当妙龄的少女不时飘来几个媚眼，可惜祐樘不解风情，目无余色。
舞蓉眨眼，这个时代的审美情趣，不是以小脚为美么，想来祐樘不会脱俗，她抿嘴一笑，计上心来，装做懊恼道：“小姐下楼格登登，丫头下楼扑通通。同是一般裙钗女，为何脚步两样声？”
天涯何处无芳草，祐樘，快醒醒吧，张舞蓉除了生副好皮相外，真没什么可取之处！
舞蓉念的是清代《鼓儿词》，祐樘没工夫去考虑她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文不文、诗不诗的东西，已经被震撼到了：这女人没发烧吧，以前谁气势汹汹批判小脚的人是谁？
舞蓉见祐樘一副“我不认识你，离我远点”的作势，顿觉泄气，拉了他问：“不觉得她们惹人怜爱？”
祐樘摇头道：“娘就没裹过脚。”
舞蓉干笑，失策，她怎么忘了，纪淑妃是瑶族人，铁定不会裹脚了。不过，如果用母亲做为评判坐标的话，你也不应该喜欢我啊！
纪妃安静温柔，这一点，舞蓉无论如何是学不来的。
前面一队少年结绳成环，将两个蒙了眼的同伴圈在绳中，其中一人手持木鱼敲击，另一人就寻声追去，那少年走得太急，一下摔倒，引得旁人一阵哄笑。舞蓉看着有趣，问了人才知道，这叫“摸瞎鱼”。
陆离的灯火下，耳畔的喧嚣都不甚真切，天空中一朵礼花绽放，舞蓉展颜一笑，光华璀璨，慑疼了祐樘的眼。
不远处有人摆下“跳百索”的擂台，舞蓉看着半空中飞摆不定的绳影，失笑：原来老祖宗们也跳长绳！大红织锦的最高处挂着一块白玉，上面雕刻有古兽麒麟，是今日擂台的头彩，舞蓉跃跃欲试，弯腰捋起长裙，系在腰间，一边对祐樘道：“看我得来给你！”
祐樘不信：“给我？是你自己想要吧。”
好心当作驴肝肺，却说驴肝没有味！这人欠扁不是？舞蓉习惯性的挥手拍他，祐樘早就被训练出来了，轻巧闪过，他指着前台道：“看到没，这‘跳百索’不同寻常，若是打擂不成，可要受掌绳者绳击为罚，我是怕你拿不到彩头，反伤了自己！”
舞蓉卷起袖子，笑道：“这好办，我要是输了，你就替我挨罚。”她话音未落，已经一个箭步，冲入飞旋的绳影。
她光着两条玉笋般雪白的臂膀，纤小的身影随着长绳的节奏而跳跃，如一只白色的精灵，似乎马上就会羽化而飞，消失不见。
长绳越转越快，舞蓉如鱼得水，变着花样起跳，笑得愈发肆意，她高超的绳技吸引了许多人驻足围观，叫好声不绝于耳。
舞蓉不负众望，夺得头彩，她径直走到祐樘身边，亲手将玉佩挂在他腰间。
祐樘盯着舞蓉雪臂，怒火攻心，只恨不能刺瞎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她是一颗明珠，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焕出华彩，夺人心目，而他却只想将她珍藏在怀。
“我说送你，就是送你的！” 舞蓉笑道，月光星光和灯光一齐落入了她的眼中。
祐樘紧抿着唇，伸手替她放下仍旧高捋的衣袖，又弯腰理好她的裙摆，直起身，青着脸看了她半晌，硬着脸道：“下不为例！”
舞蓉才不在乎，暗道：封建！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