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情史》卉苗菁彩

12、父母痛幺子

　　昨夜睡得虽晚，但因多年养成的习惯，今日一早我依旧按时起了。睁眼看见枕边有人，我微微一怔，转便想起昨夜，不觉会心一笑：不怪孙思邈在《千金要方》里说“男不可离女”，巫山云雨会后，果是一夜好眠。

　　掀开被子坐起身，睡在外侧的李氏听到动静，迷糊地拉住我的衣摆，合着眼睛问我：“爷，您要什么？”

　　时天光欲明却还未明，架子床里的唯一光亮只是粉色帷帐外透进来的一盏红烛。朦胧烛光下，我低头看见犹自酣睡的李氏除了发髻散乱，衣裳不整外，脸颊上竟还残留着昨夜的脂粉，不觉怔住——我此前的两个女人，不拘是妖娆的锦绣，还是满怀算计的宋氏，她们即便在最情动的一刻，也都没敢忘了主仆尊卑，以如此漫不经心态度在我面前失仪。
　　这还是我第一次直面一个女人的邋遢。我想我应该生气，可待转念一想，想起今晚是李氏进门来心心念叨的初夜，便即又觉得轻松：一个连初夜都不能给丈夫完美印象的女人，其心机想必也不会太过复杂。所以，在见识过太多的精明女人之后，我以为李氏这样也好，省心！
　　“没事，”我拍拍李氏的手，轻笑道：“你再睡一会儿。”
　　看着李氏咕叽着又睡了，我方轻轻地下了床，叫了高无庸进来伺候。

　　穿戴完毕，临出门，高无庸方才问我：“爷，留不留？”
　　自古嫡庶有别。为了维护嫡福晋在家庭里的绝对权威，后院所有为开枝散叶纳进门来的妾侍到底能否生育的决定权从来都掌控在家主和正室手中。我尚未娶嫡福晋，所以，现后院女人的事都还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回首望一眼床上犹自熟睡的李氏，我忍不住摇头：“去！”
　　宫里，太子二哥和大哥争皇长孙争得正热闹，我想我就没不必再上赶着去火上浇油了。

　　天色还早，我先回书房坐了一柱香后，方才换了衣服去和兄弟们汇合一起去乾清宫给皇阿玛贺节。请安完毕，皇阿玛照例留了早饭。正是节下，皇阿玛兴致甚好，我们兄弟，包括老十在内，没一人敢在这个时候犯浑，与皇阿玛添堵，所以，一顿饭吃得几可谓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乾清宫出来，我少不得又和十三弟胤祥，十四弟胤祯进内宫给德母妃请安。

　　永和宫里，六妹温蓉，七妹温莉，八妹温薇也正在母妃处承欢。眼见我们进来，几个妹妹立时都站了起来。

　　“额娘吉祥！”我和十三弟恭恭敬敬地按规矩给德母妃请安，独十四弟一人口里说着“吉祥”，整个人却似皮球一样一下子蹦到了炕上坐着的德母妃怀里。
　　“哎，皮猴！”德母妃满脸含笑地虚拍了十四弟一巴掌，然后方才对我们叫起：“起吧！”
　　“老四，十三，且去和你们妹子一块坐去。”
　　六妹温蓉和八妹温薇均由敏贵人所出，是十三弟一母同胞的亲妹。只是，男女大防，宫里规矩：嫔以下的后宫无旨意不能见皇子，所以，即便敏贵人就在永和宫，或许刚我们进门时，她也在正殿，但待我们进门，她却是必须回避的。
　　眼见十三弟眼巴巴地扫视正殿，我冲几个妹子点了点头，便即默默地寻到炕下的椅子上撩袍坐下，眼角余光则留意着上首母妃的动静。

　　“额娘，”十四弟牛皮糖一般腻在德母妃怀里，捧着母妃的脸撒娇：“儿子想您了。”
　　“昨儿大殿，人多，儿子也没能跟您好好说句话。”
　　“是吧？”母妃笑咪咪地接过话头：“昨儿晚上，额娘看你喝酒、作诗开心的很，还以为你把额娘给忘了呢？”
　　……

　　听着母妃和十四弟一句接一句的说着体己话，我满心地不是滋味：虽说 “公婆痛长孙、父母痛幺子”是人之常情，但似母妃这样，心里、眼里从来都只一个十四弟，而对我这个长子完全的旁若无人，这个心是否是偏得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