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情史》卉苗菁彩

10、添福添寿寿宴诗

　　宴席临近尾声，皇子们照例又要作诗以贺，而宫中女眷，虽不一定要求也能写首五言七绝，但跟风写两个“寿”字,“福”字，与皇阿玛添福添寿，却是必须的——即便不识汉文的皇太后，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也是能用大笔正楷写“福”写“寿”的。

　　看着小太监捧着文房四宝挨桌子送，然后送到我桌前时与李氏也铺了张纸，我终于醒悟到一个现实问题：李氏会写字吗？一会儿，她若是露怯，我当如何自处？

　　“会写字吗？”侯小太监退下，我迫不及待的问李氏。
　　“在家时学过一点，”李氏怯生生的补充道：“不过，奴婢愚昧，写得不好！”

　　写得不好？闻言我随即便怒了：世间学问，以写字最为容易，而写字贵在用心，只要肯下功夫，绝没有写不好的道理，所以，世说“字如其人”。李氏写不好字，可见其为人处事，平素是如何的轻浮烦躁。
　　碍于场合，我不便直接发作李氏。我忍住气，拿起笔，专心构思自己的寿诗。既然李氏已是无用，我则更须自己立得起来！

　　遣词造句良久，我终得一首七律。屏息静气，我工楷写下：“殿阁参差际碧天，玉阶芳草静芊绵。云开北阙祥光满，雨过西山霁色鲜。宝座金炉香蔼蔼，彤墀仙掌露涓涓。承欢频荷温颜接，凛惕趋跄绣扆前。”（待定）
　　写完放下笔，我轻吹墨迹，偶然转头，目光余暇瞥到李氏竟也写好了一幅字。

　　“寿”，李氏写的是一幅寿字。
　　“寿”虽只一个字，但字义祥和美好，寓意深广：“寿”象征人长寿，国永固，物久存，寄托着书写者的期盼和祝福。宫中经年，我见多了宫人，比如绮霞用花鸟鱼虫、八卦、风雨、星辰、山川、龟蛇等天地万物书写的“寿”字。所以，李氏这幅中规中矩的颜体寿字几可说是乏可成善。
　　不过，李氏到底是把这个“寿”字写出来了！而且，李氏写的这个“寿”字，比划横平竖直，最后一笔竖勾更是书得又瘦又长，具足了“长寿”的意味，于她，也算是难得！
　　“嗯，不错！”我不吝的夸赞李氏：“尤其是这笔竖勾，极具柳体风韵。”
　　“以后得闲，你可以习一习柳书。”
　　人说“字如其人”，颜书字形肥硕，而李氏，一个妇人，体态婷婷，倒是多习柳体，妥当。

　　“爷，”许是见到我难得的和气，李氏大着胆子问我：“您写的这首诗，用的可是柳体？”
　　“不错。”为防李氏以后闹出笑话，我耐心的与李氏讲解一二：“柳体取自颜体，但较颜体清瘦，故有‘颜筋柳骨’之说。”

　　说话间有小太监将我们写的诗书呈交给了皇阿玛。不一会儿，皇阿玛品评完毕，开始分赏。
　　赏的头一份，不出意外，又是绮霞！今儿，绮霞用烫金泥为墨，写了一个金色的“寿”字。我大清皇族爱新觉罗的姓氏译成汉字就是“金”，所以，绮霞再一次的以她的小聪明投了皇阿玛的缘。
　　看着前方绮霞意气风发的领赏，再对比身侧李氏一脸僵笑的茫然，我不由得在心底合计：如果绮霞真是皇阿玛属意的太子妃，那么在皇阿玛心目中，我的嫡福晋人选又是谁呢？
　　目光缓缓的从后妃席面上掠过，我看到了惠妃的内侄女儿纳喇氏玉容、翠容和宝容，荣妃兄嫂家的侄女儿董鄂氏青云和秋云，……如果皇额娘还在，我心中酸楚，其身边也必似宜妃、惠妃和荣妃一样调教了几个名门淑女，而我，也再不必为了自己的婚事而焦虑——这没娘的孩子，即便生为皇子，也是苦啊！

　　皇子中，皇阿玛照例先赏了太子，紧接着，却赏了老八。
　　“和风瑞日启芳辰，阙下衣冠拜紫宸。锦绣花眀朱槛畔，琉璃波暖碧湖滨。八荒开域皆为寿，兆姓登台总是春。分依子臣恩更厚，愿将遐算祝君亲”。我不以为老八这首诗作的比我和十三弟的强，而老八的那笔字，更是在我一群兄弟间垫底。我想不透皇阿玛越过我们兄弟独夸赞老八的用意——又或者，刚刚老八的西洋琴真的让皇阿玛龙心大悦，爱屋及乌，以致竟宽了老八诗书的要求？
　　万幸，皇阿玛的第三个赏赏给了十三弟，而那一句“胤祥字有进步”的夸赞除了让十三弟喜出望外之外，更是深得我心，不然，有先皇阿玛无原则的夸赞老八的样例在前，往后，我还真是没底气再指点胤祥习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