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王子[安徒生]》夏也

9、第一位女巫

　　在长途跋涉之后，艾里和伊恩终于在太阳落下之后，天空最后的余晖中赶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座很大的城市，只是站在森林边缘，遥遥看着，就能看到在城市中伫立着的数座高塔。天空中满是夕阳的余晖，那数座高塔映衬在漫天夕色之中，反射着红光。城市中央，有座大理石宫殿，屋顶闪闪发光。

　　“终于……终于到了……”艾里扶着树干，遥望着那座出现在眼前的城市，因为喘气太厉害，尽管心情十分激动，但是也没有什么力气讲话了。因为担心再出现什么变故，两人是一刻不停的赶路。

　　伊恩就不用说了，身为人类，而且还是体格健壮的骑士。只看他现在悠哉的站在艾里身边，呼吸平稳得仿佛半天的赶路只是一场热身运动，就能知道奔波这一段路程对他来说只是小事情一件。叫苦不迭是艾里，呆在海王宫里这么多年，他几乎连房间都没有踏出去过半步，更别提被人催着赶着奔波不停了。可恶的伊恩不仅不肯搭把手，还在他想要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威胁他！

　　——亲爱的王子，您在这里休息片刻，我先赶路，明天带人来接您。当然，这期间要是您被野兽或者坏蛋抓走的吧，那就只能表示遗憾了。

　　这么笑眯眯说着的伊恩，果然片刻都不停留，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目瞪口呆的艾里，一想到之前的森林墓地，还有那突然出现想要抓走自己的男人，只能手忙脚乱的跟上去。

　　这会儿看到目的地，他真是所有的力气都没有了。脚就像是被两只巨大的蚌壳咬住，半点都迈不开了。

　　“不行，不行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艾里猛摇着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伊恩。

　　“呵……”伊恩看见艾里喘到只剩下半口气的样子，浮现出好笑的神色，朝着艾里瞥了一眼。

　　“我是真的，真的走不动了！”见伊恩望向自己，艾里发誓般的大叫道。

　　“好吧，亲爱的王子殿下。”伊恩笑了。

　　“哈？”见伊恩边说着边朝着自己俯下身来，艾里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我就带你一程吧。”伊恩弯下腰，双手朝着艾里的腰上抓去，像是扛麻袋一样把艾里头朝下扛在肩上。

　　“哇啊啊，要掉下去了。”

　　“关于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尽情享受我对您的特别载程服务吧。”伊恩拍拍艾里硬邦邦的屁股，迈着大步，轻松地朝着城市走去。

　　尽管从森林边缘走到城外只有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但是等伊恩到达城外旅馆准备进入的时候，才发现艾里早已经在他的肩头呼呼大睡。“我真是带了一个娇弱的旅伴上路。”伊恩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手用斗篷把艾里严严实实的遮起来，只小心的露出口鼻供对方呼吸。远远看去，伊恩的肩上真像是扛了麻袋一样。

　　伊恩打算在城外的旅馆住宿一晚之后，明日再进城。

　　不过，当伊恩住进旅馆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大的城市理应和周围有着频繁的往来，旅馆中也应该有着不少客人，可是这间位于城外的旅馆却几乎门可罗雀。旅馆的大厅里只有稀松的几个人在喝着酒，几乎没有任何想象之中的热闹氛围。

　　“给，啤酒。”围着围裙，把袖子挽到手腕处的旅馆老板娘，把一扎啤酒往伊恩面前的桌上一放，动作似乎太过用力了，酒杯中的啤酒晃荡着撒了一些出来。“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心里一定在好奇为什么这里的客人这么少。”老板娘的皮肤被晒得黝黑，身体看起来很健壮，浑身散发着一股豪爽的味道。并不在意伊恩没有邀请自己，老板娘自顾自的一屁股在伊恩对方坐下来，也拿过一扎啤酒，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先仰头喝了起来。

　　“畅快。”一杯啤酒下肚，旅馆的老板娘满足横过手臂胡乱的擦了下嘴角，又自顾自的打开话匣：“其实啊，我们这里原来是有很多客人的，那个时候每天都人来人往，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喝酒，有些混蛋喝完酒就发酒疯，发起酒疯来就砸我店里的桌子。哎，那个时候店里可热闹了……”老板娘的脸上充满怀念的神色。

　　“那是为什么……？”伊恩问道。

　　老板娘重重地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衣服问道：“这个，你看到了吧？”

　　伊恩点点头，老板娘的围裙还有长裙都是深深的黑色。只有当亲友死去的时候，人们才会穿上黑衣。可是老板娘红光满面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亲友逝去的丧痛。

　　老板娘拉扯着围裙，说道：“这是现在这个城市的人们的日常穿着。”见伊恩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老板娘又叹了口气，开口：“我们的国王是一个很有德行的国王，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可是他的女儿，却糟糕得狠，是一个十分糟糕的公主。哦，她的相貌倒是足够漂亮，谁也没有她美丽迷人，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她的心肠太歹毒了，好多人都在她手上丧失了性命。”

　　说到这里，老板娘停了停，又仰头喝光了一杯啤酒，才继续说道：“她允许任何人向她求婚，任何人。王子也好，大臣也好，小贩也好，乞丐也好，谁都可以来，这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只要这些求婚者能回答出她所问的三件事情就行，她就会立刻嫁给那个人，而且在老国王死后，那人还能继承这个国家，成为这个国家的新国王。可是如果求婚者回答不出来，那么她就要绞死他们，或者砍掉他们的脑袋！”

　　“那国王为什么不阻止自己的女儿呢？”

　　“哦，你问了个好问题。国王倒是想阻止。可是他有次答应了绝对不会干涉任何和她求婚者有关的事情——她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所以可怜的国王除了每天虔诚的祈祷上帝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这么听起来，公主倒像是个巫婆。”

　　“没错！她的内心就是巫婆，歹毒的巫婆！”老板娘狠狠的比划着。

　　“哦，这倒是——”伊恩边和老板娘喝着酒，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巫婆，这倒是和原本公主受到诅咒的情报有出入，不过这样一来更好，如果这个国家的公主是巫婆的话，那么说不定自己身上的诅咒就能有办法破解了。想到这里，伊恩弯起嘴角笑起来，他举着酒杯和老板娘干杯，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见到这位公主呢？”

　　“你打算做什么？”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老板娘碰的一声把酒杯砸在桌上，瞪着伊恩，双眼简直很铜铃一样圆，“你不会是也想要去求婚吧？”

　　“当然不是！”伊恩忙说道，“我不过是经过这里的旅人，怎么会想要做这种事情。我不过是想要记下这位公主的容貌，也可以告诫其他人不要被她的美貌迷惑，求婚葬送了性命。”

　　“原来如此，你是个好小伙。”老板娘赞许得大力拍拍伊恩的肩膀，“明天进到城里，你就能看到公主了。记住，可千万别被她的美貌迷惑，她是一个——”

　　“——内心歹毒的巫婆。”伊恩笑着接话道。

　　*****

　　“我们到底在等什么？”穿着斗篷的艾里坐在临街的凳子上，伸长脖子望着铺着大理石的亮光闪闪的街道，问道。从一大早起，伊恩就和他来到了这条位于城市中央的道路，道路两侧插着黄色的旗子，旗子随风飘扬。沿着宽阔的大理石道路望去，就可以看见位于路尽头的雄伟的大理石宫殿。

　　“伊恩，我们去王宫吧，本王子想要参观一下呢——人类的王宫。”艾里伸出他那只有三根指头的绿色的手，指着前方雄伟的宫殿。

　　“不要着急，再等等。”

　　“所以，我们到底再等什么？”艾里不耐烦的说道。

　　“来了。”伊恩说道。

　　艾里顺着伊恩的视线看过去，远远的，宫殿巨大的门缓缓的打开了，两匹黑色的骏马，从门里面缓步而出，骏马之上，各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那是穿着白色绸衣的年轻姑娘。年轻的姑娘并排策着骏马，笔挺着身姿，目不斜视地沿着中央大理石道理行走。在她们身后，跟在两个骑着相同黑马相同打扮的姑娘。而这样的姑娘，一共有十二个。

　　十二个年轻的姑娘，身体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她们长长的白色的绸衣拖曳在身后，盖住了马的大半身体，而在她们的胸口，佩戴着一朵金色的郁金香。她们依次站在道路两侧，神色严肃的在两旁护卫。

　　黑马，白衣，金花。艾里不禁看呆了，而伊恩，视线盯着十二个皮肤白皙的年轻姑娘的容貌，眼眸中闪出亮光。

　　然而，很快，伊恩的视线，就被更加闪耀的东西吸引住了。他如同见到了太阳，不仅眼神，整张脸上都情不自禁的洋溢起笑容，充满了光彩——那是见到赏心悦目的美女时才特有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