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曾许诺》一笑先生

6、物是情已非

　　吴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她头痛欲裂，口干舌燥。穿了衣服下床，发现家里只有保姆云姨。她告诉她老先生老太太去散步了，先生去上班了，夫人去打牌了，少爷小姐出去逛街了。回到这里有几天了，只有在吃晚餐时吴佳才能见到父亲，刘阿姨每天也很忙，忙着逛街、做美容、喝茶、打牌等。而吴君宁吴君康两姐弟每天有无数的新花样，日子过的精彩无比。爷爷奶奶有时会在家，但他们对吴佳不搭理，吴佳也不会无趣的凑上去。总而言之，吴佳在这里见得最多的人是保姆云姨。
　　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的？怎样睡着的？吴佳不想再回忆，但看到镜子里面肿的像核桃一样的双眼，她不禁吓了一跳。
　　头有点晕，嗓子嘶哑，全身发烫，吴佳猜自己大概感冒了。本想昏昏沉沉继续睡下去，但早就明白了人应该好好善待自己的吴佳还是穿好衣服去医院。
　　到了医院量了体温，果然发烧了，打了针，拿了药。吴佳在街上慢慢走。
　　B市环境污染重，严重的时候空中飘浮着沙尘，人们要带口罩出门，这里的冬天又冷又干燥。G市虽然也是繁华大城市，工商业发达，但没有B市如此交通拥挤、空气质量差。
　　曾经许飞认真问过吴佳为什么要选择G市，那时候的吴佳抬头望天，因为G市天气好空气好。灿烂的笑容掩盖了眼底的黯淡。
　　在读大学之前，吴佳从来没有去过G市。B市在北方，吴佳在地图上寻找南方的大学，几经比较，选择了G市。
　　那时候，付奕伟打来电话问她志愿填哪里，她顾左右而言其它，实在躲不过了说留在B市。
　　于是，读大学付奕伟留在B市，吴佳去了G市。
　　他问她为什么，她说想去不同的城市看看。
　　他又问为什么不告诉他，她说他应该做自己的选择。
　　他瞪了她许久，气呼呼的走了。
　　她出发的那天，他来送她，却不跟她说话。
　　她到了G市后，看到他发来的短信：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去看你！
　　在G市呆了三四年，虽然会不适应会孤单，但她觉得已经非常好。
　　苏苏和许飞问她为什么不回B市的家，她说我没有家人。两人不信，她呵呵一笑，说，骗你的，他们出国了。
　　他们信了，苏苏摸摸她的头说可怜的娃，许飞会心疼的抱她在怀里。
　　只有吴佳知道，不回来的原因和当初离开的理由一样。
　　这里的人，不想见，不敢见，不能见。
　　这里的故事，不想继续。

　　吴佳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地走着，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了对面拥挤喧闹的人群和车辆。
　　她停下来，望着那里，那里大门紧闭，朱红的门、朱红的圆柱、朱红的大字在寒风中静默着。
　　曾经她在这里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度过了三年，曾经她和杨阳多次手挽着手从门口走过，笑得恣意，一脸的青春明媚，曾经她站在了领奖台上，曾经她被一个女孩抱在怀里哭泣，曾经她接受了一个男孩的表白，曾经她默默看着杨阳摔了书本走出教室……
　　这是她的母校，她在这里读了初中、高中。
　　六年，生命中最青春最美好的时光在此度过。
　　快乐过吗？是的，快乐过。
　　悲伤过吗？是的，悲伤过。
　　吴佳穿过马路，看到原本热闹的街道旁又新开了许多店铺。吴佳一间间仔细辨认，在一家小的店铺前停下。店名没变，略微显得斑驳稀落的“张氏粉店”四个字立于匾额上，装修没变，吴佳走进去，看到有几个顾客。一个男生迎上来把菜单递给她，吴佳没接，说一碗牛肉面，男孩点头进去了。
　　走到右边靠窗的第二张桌子旁，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写了字的纸片，都是来这的顾客留下的。
　　她认真的看着这些纸片，有些已经很旧了，几乎脱落。她伸手把它们一一抚平。
　　当年五个人留下的纸条还在吗？
　　她左右翻找，只找到三张。
　　一张上面有着娟秀的字迹：真开心，今天又来这里吃鱼粉了，美味非常。希望以后能经常和吴佳一起来吃，噢耶！
　　吴佳回想起那个写这些话的女孩，当时笑眯眯的，贴好了纸条后搂着吴佳走出了店门。
　　一张字写得霸气，龙飞凤舞：能吃上一碗量多又美味的牛肉粉，实是人生一大快事！希望我好梦成真，学习爱情双丰收！
　　那个写这些话的男孩噙着满意的笑把纸条贴在了最中间。
　　一张字写得工整：鱼粉很好吃，每次吃鱼粉都感觉好幸福！
　　那个男孩戴了厚厚的眼镜，很认真的写，嘴角有着一抹笑。
　　当年她写的去哪了？付奕伟写的也没有找到，当初她偷偷站在旁边想看他写什么，他遮住了纸。
　　热气腾腾的牛肉粉端上来了，分量还是很大，色泽鲜艳。吴佳顿时觉得好饿，于是迫不及待的开吃。
　　正吃得开心的时候，一个身影站到他桌前，很久不离开。吴佳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高而瘦的长得斯文秀气的男生。
　　“王志，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她激动地站起来。
　　叫王志的男生温和的笑，坐到吴佳对面。“我经过这就想进来吃一碗鱼粉，没想到会遇到你。你回来多久了，也不联系我？”
　　“几天了，想联系你来着，不知道换号码了没有？”
　　“没有换，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进大学就换号码也不告诉别人。”
　　“呵呵”，吴佳尴尬的笑。
　　“我们难得见面，一定的聚聚，想当初我们五个人经常在一起，这份友谊不能轻易断了，就算上了大学，分开了，也要多联系多见面。”
　　吴佳连忙点头。接下来两个人一边吃粉一边回忆高中时的生活，谈到高兴处两人哈哈大笑。
　　吴佳和王志在成为朋友之前是相看两厌的敌人，这个故事得从吴佳的班主任胡女士说起。这胡女士年轻，大学毕业两年，常穿着尖而细的高跟鞋，一头利落的短发，走起路来风风火火，一看就是个冲劲十足不服输的人，她经常出一些新花样。
　　有一次，胡女士让学生自主选择座位以示民主。吴佳随便选了个靠窗的座位，把桌子搬过来后，她开始收拾整理，一不小心，撞了坐在她后面的王志的桌子，王志也在收拾东西，正拿了墨水瓶盖对着打开的窗户吹上面的灰尘，于是桌子上那打开了的墨水瓶经吴佳一撞就倒在桌子上，并且很不幸的从桌子的一边滚到了桌子的另一边。王志大惊失色，看到横跨桌面两端一条长长的墨水印，还有那被迅速晕染开来的墨汁染黑了的书本、作业本、试卷。
　　王志皱了眉头去看罪魁祸首，吴佳正拉开椅子弯着腰去捡掉到地上的一本书，背再次撞到王志的桌子，王志桌子上那被浸湿染黑的书掉下来，有的砸到王志身上，瞬间，他身上蓝白相间的校服添了黑色。
　　他涨红了脸，伸手拍吴佳的肩。
　　吴佳转过身来，看着后面这个不太熟悉的男生，客气的问，你有什么事？
　　王志说不出话，只盯着她看，吴佳露出困惑的表情，转过头继续整理。
　　王志脸色变得难看，再次拍她的肩。
　　吴佳又转过身来，看着他。王志还是不说话，眼神移向桌面，吴佳跟着看向桌面，然后惊呼：呀，你的墨水洒出来了，书本弄脏了。继而看到他的校服，更加惊讶，双眼睁大像桂圆一样大，指着他说，你衣服也脏了。然后，她马上从课桌里拿纸擦桌子一边说，哎，你别愣着了，赶紧拿纸擦擦。
　　王志鼓着眼睛看她，吴佳抬起头看他，不耐的皱眉，赶紧擦呀，你太不小心了，弄脏了这么多。
　　然后王志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喉咙里传来，不是我，这一切都是你弄的。
　　吴佳歪着头愣愣地看着他，我？我没弄呀。
　　王志这个原本斯文含蓄的男生被逼的大吼，你撞了我的桌子，墨水洒出来，撞了两次。
　　吴佳有点无法消化他的话，过了一会儿，才指着自己问，真是我撞得呀，然后堆着笑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从此王志对吴佳抱了不满意，不和她说话，不参与与她有关的谈话，每次从后面传作业时都直接扔在吴佳桌子上，路上碰到不看她一眼。
　　这种相处模式持续了两个月，吴佳道歉、套近乎、讨好都没有用，直到有一天吴佳来这里吃粉，遇到了没带钱正尴尬的满脸通红的王志，她走上前把钱递给老板，王志看到她很惊讶，没说什么，对她点点头走了。
　　此后，王志不再排斥她，传递作业本时会轻拍她的肩膀，会时不时的和她说几句话，遇到不会的题目会向她请教。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两人都吃得开心聊的开心。结账时，王志抢着付钱。老板从里间走出来，看到他们的瞬间眼睛蓦地睁大，激动地说，吴佳，王志，你们回来啦！
　　吴佳和王志两人也很激动，亲切地叫老板张叔。
　　张叔笑得开怀，舒展了眉眼，颇有感慨，你们毕业了，各奔前程，这几年只有杨阳和付奕伟来过。你们几个有时间一起来这吃一顿，不要钱。
　　吴佳和王志点头道谢，三个人聊了很久。当年，吴佳他们经常来这家店吃粉，久而久之，店老板就认识了他们。
　　从粉店出来，两人一起朝公交车站走去。王志双手插在袋里，偏过头静静地看着吴佳，似乎有话想说。吴佳停下来，等他开口。
　　“吴佳，你和杨阳还联系没？她过的怎样？”
　　对于他的问题，吴佳既感到吃惊又觉得在意料之中。这个有点内向有点腼腆的男孩，在他们五个人的感情中总是扮演那个低调的、被忽略的角色，可是他的眼神会越过其他的人安静的温柔的看向一个人。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没有她的消息。
　　杨阳，我以为你只是把我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原来，你排除了我们的友谊，那段五个人的友情一点都不值得你留恋吗？
　　我知道，我令你失望，你才会苍白了脸流着泪说不再做朋友，爱情令你身心疲惫，你才在舍与不舍中徘徊纠结。可是，我们的友谊真的那么不堪？它从来没有让你想要挽留？也不曾让你在分别后有一次想念？
　　杨阳，你曾说我们两个，谁更加无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