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寞寞 雪千寻》墨夜言

96、第九十二章： 因缘巧合暗铺路

　　楔子：
　　莫说红尘缱绻能到永久，
　　人生本过客，何必千千结。
　　有多少情，有多少爱能相伴到永远，
　　谁也不能保证，谁也不能预期，
　　一切皆将顺其自然。

　　不要刻意，也不用强求，
　　一生一世最好，不能到老，就祝他安好，也无需纠结，
　　爱过了，付出了，深情了，皆无怨无悔。
　　再纠结也不能白首，再痛苦也不能回头。

　　何必去自寻烦恼，要学会释放自己，
　　放下得失，给心灵一片真正的宁静与淡雅，
　　相信，生活终会有它自己的结局！

　　正文：
　　苏冒蓄陪着陌远单膝跪地，看着他几乎快要插进泥土已经泛白的手指，不知所措。“远儿……是外公的错，外公没有想到，你娘会那么决绝，事情发生以后，我就立刻派人想把你们母子接回陵国，可是一夜之间，你们母子就仿佛彻底失去了踪影。那个人再找你们的时候，我也再找…….但是，还是慢了那么一步……最后得到的只是你娘已经不再的消息…….”
　　陌远痴痴的笑着，笑声越来越大，苏冒蓄慌乱的看着眼前的孩子，“远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外公…….”
　　“外公？哈哈哈……’陌远抬头，脸上的笑容却比哭还凌厉，“好一个外公！”陌远慢慢的站起，由于两人靠的太近，苏冒蓄不得不后退一步，不安的看着眼前的孩子。陌远嘴角的笑意不减，却格外叫苏冒蓄惊心。“外公！您说您一直在找我们母子，要来接我们母子，虽然我娘去世了，可是我还在，那么您来接我了吗？我被带走，在晏王府独自一人，面对晏王爷痛恨的目光这么多年，您却一直没有出现！您是不是以为我早就已经和我娘一起去了？还是您明明就知道我在哪里，只是一直没有来看我，来找我而已！”
　　苏冒蓄踉跄着又往后退了一步，久久无语，陌远的话叫他不知要如何回答，这么多年，或许一直有“虎毒不食子“的侥幸心理存在，或许是自己也不能接受自己女儿已经去世的事实。自从璇儿去了以后，苏冒蓄每一天都用各种事情麻痹自己，逼着自己透支身体的超负荷忙碌，希望以此可以减缓一点内心的种种不适。但是他忽略了，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实，陌远当时还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他要如何面对，尤其是晏王爷，那么任性孤傲的一个人，爱你的时候爱屋及乌，但是一旦恨一个人，却也是义无反顾，不留一点余地。
　　“远儿，外公…..不，是我！我不奢望你的原谅，璇儿的死，确实怪我。当时璇儿主动跟我说，要去邺国打探军情，我是坚决不同意的，但是璇儿的脾气很固执，竟然自己就这么偷偷的离开了陵国。我也不清楚，璇儿到了邺国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等我再次得到你们消息的时候，就是璇儿已经和晏王爷有了你。我当时真是气急了，恨不得从来就不曾有过这么一个女儿，尤其是我还知道，你娘竟然是没有名分的，晏王爷除了你娘之外，还另外有妻子，即使璇儿受得了这个委屈，我可受不了，我苏冒蓄的女儿，为了那个男人，离开了自己的国家，甚至不要我这么爹，可是却连个妾都算不上……没过多久，两国交战，我率兵来到邺国，你娘抱着你找来，一直想来见我一面，我不知道她来，是为了见我一眼这个爹爹，还是不想看到我和晏王爷两厢厮杀，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我的心里都过不了那个坎。当时我狠了心的不见她，早知道，我……我…..”
　　苏冒蓄的话语难以继续，嘴唇颤抖，好不容易止住的咳嗽又开始停不起来。“咳咳咳咳………”
　　陌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忍，慢慢的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苏冒蓄的背。苏冒蓄惊喜的看着陌远，陌远默默的又把手放了下来。
　　苏冒蓄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出来，“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时拒绝和你母亲见面！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我竟然就这么错过了最后一次和你娘见面的机会！”
　　苏冒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仿佛是回忆起了最惨烈的往事。“当时战场上的战争很激烈，每天都有很多的伤亡，不管是邺国还是陵国，看着原本那么鲜活的生命，转瞬之间就变成一具具冰冷的死尸，我真的于心不忍。我当时也是，也是……唉！如果再让我做一次选择，我实在不知道究竟还会不会那么做。当时你娘为了能够见我一面，就抱着你在我这里逗留了多日。当时的我，真的只是想要胜利而已，就这么利用了你娘，却绝没有任何想要害她的意思，至始至终，她都是我唯一的女儿！于是，我绞尽脑汁，就想了一个我自认为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打赢这场战役，又能帮助你娘。于是，我就让手下趁你娘不备的时候把你悄悄的带走，又假装不小心由其他人口中故意泄露了一些”军事秘密“出去，还把一张所谓的地图假装不经意的遗失。我没有想到，你娘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一旦碰到他的事情，竟然会变得那么的傻。一方面是不知所踪的你，一方面是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他，你娘着实是犯了难……这时候，出现了另外一个傻女人，是我找的人告诉了谢樾昙，说是晏王爷有难，叫她去找璇儿，没想到，这个世间竟然会有那么多的傻孩子，谢樾昙就这么傻傻的去了。起初的时候，璇儿看到谢樾昙也很诧异，但是毕竟事关晏王爷的性命，由谢樾昙送信，璇儿也确实比较安心，毕竟璇儿知道，这个世间，除了自己，最爱那个人的就是眼前的可怜女人。后面的事，估计你也知道了……”
　　苏冒蓄看着陌远，陌远默默点头。苏冒蓄低咳了一阵，眼睛低沉的看着地面，“我不知道，璇儿在知道谢樾昙的死讯之后，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本来以为她会带着你来找我，或者会把一切事实都告诉晏王爷，告诉他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她也是被骗了，这样晏王爷或许会怪她，却绝不会恨她，等一段时间之后，你娘就可以正式的带着你入主晏王府。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娘竟然会带着你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一夜间消失…….没有给我也没有给她自己任何解释的机会！怪我！怪我！我忘记了，璇儿本就是那么自负且清高的孩子！”
　　夜幕低垂，凉风吹拂，隐藏了太久的心事，现在一起说了出来也顿觉轻松。没有什么复杂的过程，没有什么大奸大恶，只有人性的爱和占有，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私心。或许在战争的背景之下，一点点阴谋，一点点牺牲没有什么。但是等一切都淡了下来，静静审问内心深处，方能真正明白自己的得失，究竟孰轻孰重。
　　晏王爷此生何其有幸，不管是无辜死去的谢樾昙，还是不愿解释就这么带着满腹失望离去的苏夜璇，其实都只是尘世间傻傻爱着一个人的平凡女人而已。然而，现在一切成空。如果有朝一日，晏王爷知道了这一切，不知会不会后悔，如果后悔，不晓得后悔的是当时对苏夜璇的决绝还是这么多年对陌远所做的种种！
　　月上中天，许久没有复发的毒性仿佛一下子苏醒，陌远极力的忍耐，却最终还是没有抵抗的住强大的痛苦。明明今天还不是毒发的日子，陌远还没有做好准备，他可不希望在这个人的面前曝露自己的秘密，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同情。
　　好像自从第一次发作之后，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这么足以摧毁一个人身心的剧痛。嘴唇已经被咬出血，却坚决不想痛哼出声，身子无力的下垂，手徒劳的紧紧握着自己的衣角，却丝毫无法减轻一丝的苦痛。苏冒蓄看到陌远此时的样子，彻底被吓着了，想要扶住陌远，却仿佛最轻的触碰，都会让陌远疼的战栗。
　　面对那么多大风大浪，见过那么多生生死死，苏冒蓄还从来没有那么惊慌所措过，明明前一刻还是那么精神的孩子，这一刻却仿佛溺水的鱼儿，那么的无力。如果可以，苏冒蓄真想替陌远承受他此时身上的痛苦，自己这一生，已经对不起自己的女儿，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外孙，他实在是受不了陌远此时痛苦的样子。
　　“远儿，远儿，你怎么了。你是病了吗？“轻轻的触碰陌远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冷。苏冒蓄在脑海中搜索者各种可能，不是生病，难道是中毒？什么时候中的，中的什么毒，睡下的？苏冒蓄睚眦欲裂，双目已经痛苦，怜惜的轻轻晃着陌远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的发顶，话语里已经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和哀痛，”远儿，你醒醒，你告诉外公，你究竟是怎么了？不要怕，外公在。外公不会不管你，以前全是外公的错。现在外公一定会拼尽全力来帮你。外公一定会救你的，只要你能够好起来，叫外公做什么都可以。远儿，你能听到外公说话吗？你不要吓外公啊？”花甲的老人此时哭的已经像一个孩子。
　　“外公……外公”陌远无意识的喃喃重复着这个称呼，不像之前面对着苏冒蓄时即使称呼“外公”也是那么痛恨嘲讽的语气。即使知道现在的陌远可能神志不清，但是这一声“外公”足以让苏冒蓄得到最大的慰藉。连连的点头，不住的应承，“外公在，外公在！”
　　“爹，爹，为什么要给我吃药，为什么……我好痛苦……”苏冒蓄浑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被冻结，心跳也停止了跳动。“爹……爹……”竟然是那个人，看着眼前浑身颤抖，面色苍白，已经彻底神志不清的陌远，苏冒蓄握紧了老拳，晏韶涟！晏王爷！你害死了去我的女儿不够，现在还要害我的孙子，只要我苏冒蓄还有一口气，我一定要和你不死不休。
　　“啊！……”陌远突然蜷缩成了一团，苏冒蓄无措的抱着陌远，虽然现在陌远的身形已经比苏冒蓄还要高大，但是此时的陌远却像极了一个小孩子。苏冒蓄一只手忙乱的擦着陌远额头的冷汗，一手想要试图掰开陌远握紧的双手。不知是之前手指插入土中太过用力，还是指甲刺破了手掌，手指的缝隙，已经有不少鲜血流出…..
　　由于之前太过专注于和陌远的对话，以至于苏冒蓄对周遭的一切都没能很好的觉察，跟来的人又依着自己的命令全部四散而去，直到现在，万籁俱寂，只有陌远间接的痛呼，苏冒蓄才隐隐觉得周围有一些不妥，尤其是陌远毒发之后，这种感觉就越发的明显。
　　终于，在陌远又一次忍不住很疼的时候，苏冒蓄终于发现了端倪。全身戒备，冷着面孔，冲着一处离这边并不太远，茂密且高大的树丛之后大喝了一声，“还不出来！”虽然苏冒蓄已经老迈，但是多年的功底，此时全力喊出的声音，依然气势十足。
　　一抹纤细的身影缓缓的从树丛之后移除，是个小姑娘……苏冒蓄审视的目光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年纪不大，似乎大病初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只是现在已经是深夜，又是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么一个小姑娘出现在这里，又刻意的藏身在树丛之后，那么，刚才自己和陌远的对话岂不是……. 苏冒蓄杀心渐起，这一次，他来邺国，不仅要瞒着所有邺国的人，就连陵国，他也是悄悄离开，没有知会任何人。今天的事情，不仅事关自己，更事关远儿，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的闪失。悄悄的将内力运于掌中，就准备着一击即中。
　　然而，令苏冒蓄大感意外的是，那个女孩竟然不闪不避，还这么直直的就向他们走来，随着距离的拉近，苏冒蓄看的真切，那个女孩的脸上竟然已经满是泪痕，看着陌远的神情也满是怜惜和深情。
　　犹豫了一下，苏冒蓄还是悄悄的把内力撤去，或许这个女孩认识远儿，如果自己不小心杀错了人，远儿怪自己，可就得不尝试。
　　骆妤乔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想要跟着陌远的步伐，想要再和他多待一会儿，结果没想到今晚会碰到这么一群人，听到了这么多陌远的事。她现在已经有些明白，为什么自从自己发病之后，陌远会突然对自己在意了起来，原来自己得的根本就不是病，而是跟陌远一样，被喂下了“药”，至于是什么时候，骆妤乔有点想不起来，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骆妤乔最关心的就是此时陌远的病痛。
　　苏冒蓄十分警惕的看着骆妤乔一步步靠近，靠着她慢慢的蹲在陌远的身边，细心的为他整理着已经有些不平的衣衫。苏冒蓄毕竟是过来人，这个小女孩看着远儿时的眼神骗不了人，苏冒蓄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是喜欢陌远的，而且还很情重。只是不知道远儿是否对这个女孩……苏冒蓄此时才悄悄打量着骆妤乔的面容，很秀丽，很漂亮，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姑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姑娘此时却显得那么病弱……
　　苏冒蓄尽量把语气放的平和，“不知你是……？你认识远儿？你为什么会跟着他来到这里？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
　　虽然面容有着一丝和善，但是眼神依旧凌厉，心里的防线仍然没有放下，一旦骆妤乔回答的有什么不对，或者有可能会对陌远构成什么危险，苏冒蓄一定还会眼睛都不眨的把她除掉。
　　面对着苏冒蓄的询问，骆妤乔的脸色竟然有了一丝羞赧，这叫苏冒蓄顿感疑惑，难道还真叫自己猜对了，这个姑娘对我家远儿有意思？低头看了看在怀里已经昏了的陌远，果然很英俊，苏冒蓄顿时觉得老怀安慰，自己的孙儿就是好啊，一看就是会让女孩子一眼就喜欢上的青年，苏冒蓄顿时觉得自己脸上也有光。
　　骆妤乔语气轻柔，眼光却一直看着陌远，那种深情，再也不需解释。“我是骆妤乔……和陌远从小就相识，是他救得我，我一直心怀感激，却不知如何报答。我现在就住在那个宅子里，今晚，本来陌远再陪我散步，后来不知怎么，他叫我先回房，然后就自己出来了，我放心不下，又……”不好意思的看了陌远一眼，骆妤乔脸上的红晕更加深了一份，“我只想多跟着他一会儿，没想到会遇到你们。我怕陌远知道我跟着他，会生气，所以就把自己藏了起来。结果，没想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骆妤乔扬起了脸，泪水连连，委委屈屈，一时之间，竟然让苏冒蓄说出去一句的重话。只是，刚才的那些事情，事关陌远，苏冒蓄还是不能彻底放心。
　　“你喜欢远儿？” 苏冒蓄最后决定还是直接问出口，身为军人，不喜欢挂完抹角，只喜欢直来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