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寞寞 雪千寻》墨夜言

97、第九十三章：玉牌托付暗中意

　　楔子：
　　流年的渡口，停泊了一世羁旅红尘，
　　经年的海岸，安放一场场雨雪风霜。
　　时光，总是无言，转眼又是人间四月天。

　　花开花谢，聚散离合，
　　是这烟火尘世永恒的话题。
　　一树菩提一烟霞，静倚轩窗，看时光老去，
　　执一砚墨笔，轻描淡写，铭刻岁月的老笺，勾勒静好的年华。

　　人生有诸多的不如意，
　　搁浅尘埃里的无奈，握住手中的一份美好，
　　让纷扰在眼前淡然。

　　于一个阳光微醺的午后，
　　饮一杯茶，翻一卷书，写一行字，
　　悠然惬意中感悟，时光如水终无言，真水无香也芬芳的意境。

　　正文：
　　苏冒蓄过于直白的问话，叫骆妤乔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看着陌远已然闭上眼睛却依旧让人不敢直视的面容，骆妤乔的心里已经乱的一塌糊涂。平时的时候，由于陌远总是很刻意的保持着与他人的距离，使得自己很少能够这么近距离的靠近他，更别说像这样可以静静的看着他，而不招惹他的厌烦。也就是今天，这个时候，自己可以毫不避讳的好好端详着他的面容，他的眉眼，他的轮廓。此时的陌远是那么的安静，就像一个需要人关怀的孩子。骆妤乔看着陌远已然渗血的嘴角，心里隐隐的抽疼。如果陌远真的和自己一样，是中了同样的“毒”，那么骆妤乔对现在陌远的感觉绝对感同身受，也明白了当时自己毒发，陌远看着自己时那复杂的眼神。
　　眼前的这个老人不是别人，刚才自己听的真切，他是陌远的外公。喜欢陌远吗？答案是肯定的，虽然骆妤乔长这么大，之前还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但是面对着陌远，这种说不出的感觉，骆妤乔分辨的出来，它已经不仅仅是喜欢。
　　默默的点头，但是又怕苏冒蓄误会，骆妤乔急忙分辨，“只是我喜欢陌远而已，陌远，他…….他不喜欢我…….”
　　看着眼前女孩的神情，苏冒蓄已经全然明白。轻叹一口气，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苏冒蓄看着骆妤乔，十分认真的问她，口气还有一席严厉，“刚才我和远儿的谈话，你究竟听到了多少？”
　　骆妤乔脸色的红色退去，小脸瞬间煞白。她不敢说话，只好乖乖应答，“所有……..”只回答了两个字，眼看着苏冒蓄的表情变了几变，骆妤乔赶紧接着往下说，并指天毒誓，“您放心，我保证，我刚才听到的，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如果泄露了一句话，我向天发誓，我会被陌远亲手杀死！”
　　苏冒蓄看着眼前女孩格外决绝的面容，彻底放下心来，对于一个深陷情网却无法得到回应的人来说，说出这样的誓言。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又是一个傻孩子…..” 苏冒蓄无奈摇头，看来刚才自己和远儿说的话，这个丫头应该是全部都听见了。被最爱的人所杀，璇儿，想不到，这个世间，还有和你一样傻的女子…….
　　骆妤乔的手慢慢放下，眼光心疼的看着陌远。如果都是十八岁毒发，那么这么多年，陌远是怎么独自一人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是晏王爷下的毒吗？他是怎么下的去手的？
　　跟随着眼前女孩的目光，苏冒蓄也看向了此时的陌远。或许昏过去更好，可以让陌远少受一些痛苦。苏冒蓄沉沉的开口，“我刚才看你好像也是大病缠身的样子，你是病了还是……？你还知道陌远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陌远的话说的迷迷糊糊，我听的也不是很真切，你也认识晏王爷的吗？”
　　骆妤乔暗暗佩服眼前老人的好眼力，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他，再次庆幸自己之前并没有说谎。一五一十的细细回答，毕竟在这个世上，或许只有眼前的这位老人，才是真正关心陌远的亲人了。“我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之前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之所以现在住在那个宅子里，本就是为了治病。不过现在看来，我应该不是病了，而是和陌远一眼，被下了药。我小的时候，是被晏家买过去的，至于什么时候吃的药，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陌远是不是和我中的是一样的毒，我不能十分的确定，不过刚才看陌远痛苦的样子，倒是和几天前的我很是相似。至于是不是晏王爷下的毒，我还不敢说。因为我连自己是怎么中的毒都不知道，陌远更不会告诉其他人他自己的事情。或许，要不是今天，他还打算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呢…….至于晏王爷，他很我爹的关系还不错，但是我见他的机会也不多，统共就那么几面，所以对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了解，只是知道他是晏王爷，是陌远的爹！”
　　骆妤乔的回答叫苏冒蓄很满意，既然和陌远一样，被晏王爷下毒，又从小喜欢着远儿，自然是不会害远儿，从刚才骆妤乔的话中，苏冒蓄立刻抓到了一个信息，堆起一个较为和善的表情，“你爹和晏王爷走的很近？那么可否告知，令尊名姓？”
　　“骆辅钧。”骆妤乔回答的很是干脆，反正即使自己不说，苏冒蓄想要查自己的底细，也是轻而易举。
　　苏冒蓄看着骆妤乔的眼光不经意间又变了一层，骆辅钧，当今邺国朝堂风头正劲的重臣，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孩，竟然是那个人的孩子……苏冒蓄看着还昏昏沉沉的陌远，若有所思…….
　　“那个……陌远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要怎么办？”骆妤乔犹豫半天，还是不知要如何称呼眼前的老人，但是此时陌远还没有一点要清醒的迹象，这里夜深寒重，骆妤乔十分担心陌远的身体会撑不住。
　　苏冒蓄的沉思被打断，转头看向陌远，心情也是十分焦灼。自己是可以叫手下把陌远送回那个宅子，但是一下子出现那么多陌生人，难免会打草惊蛇，但是，又不能让陌远一个人躺在这里……
　　“如果您放心我的话，可否就让我把陌远送回去？”仿佛读懂了老人眼里的犹疑和焦灼，骆妤乔主动开口。
　　“你？”苏冒蓄不禁失笑，陌远很高，虽然身形比较纤瘦，但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可以拖得动的。
　　骆妤乔信心十分坚定，“没关系的，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但也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柔弱小姐，就把陌远交给我吧，我保证，一定把他毫发无伤的带回去！我那里还有之前寞阡世子开给我的药，回头我会给陌远服下，我相信这也不是陌远第一次毒发，他一定能挺过去的，我对自己有信心，对他，更有信心！”
　　一番连表决心加自我介绍的话语，很得苏冒蓄的心。骆妤乔看老人没有再表示异议，就蹲下身子，想把陌远扶到自己的背上。苏冒蓄赶紧搭了把手，生怕摔了陌远。还好，骆妤乔虽然有一些吃力，但也不像表面上那么较弱，竟像是有一点功底。
　　骆妤乔刚准备迈步，却突然回头看着苏冒蓄，“如果陌远醒了，问您去了哪里？我要怎么回答？您还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陌远吗”
　　果然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孩子啊，苏冒蓄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牌，十分慎重的挂在了骆妤乔的腰间。“如果远儿醒了，你就告诉他，我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想要找我，就拿着这个玉牌来陵国，所有的人都认识这块玉牌，都会帮着陌远，把他带到我身边！”
　　骆妤乔十分认真的点头，垂首看了一眼腰间的玉牌，很好的水色，玉润剔透，好像还有几个字，但是此时骆妤乔背着陌远，不是很方便去拿来看一看，貌似是很贵重的样子。
　　苏冒蓄看了看天色，虽然十分不舍，但还得赶紧离开，再三嘱咐了骆妤乔一定要好好照顾陌远，俨然就像是把陌远托付给了她一般，这叫骆妤乔的心里十分满足。
　　一声低沉的口哨从苏冒蓄的口中传出，虽然音量不大，但是却传了很远，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跟随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又重新汇聚到了苏冒蓄的身边。这些人都是经过专业的训练，对主人交代的事情，即使是拼了性命也要完成，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不会对任何的事情上心，哪怕是此刻，苏冒蓄的身边竟然会多了两个人，只要苏冒蓄没下令，他们就会装作没有看见一样。
　　苏冒蓄向骆妤乔缓缓点头，骆妤乔明白，开始背着陌远向来时的路走去。回头的刹那，她看大了老人眼里的万般不舍，虽然是背对着老人，但是骆妤乔的话，还是叫苏冒蓄的心重新暖了起来。
　　骆妤乔的步子很慢，一字一句的清晰的传入了苏冒蓄的耳中。“陌远不是不想认您，只是今天，他可能一下子知道了太多的事情，心理上不能一下子接受。所以，您也一定要保重身体，终有一日，陌远一定会十分正式的喊您一声外公！”
　　苏冒蓄背过身去，仿佛不愿看陌远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其实他只是不想叫手下的人看见，自己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掉落的泪水。
　　车轮滚滚，重新上路，不同的只是人的心境……..
　　陌远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头痛欲裂的感觉，一时叫陌远无从分辨，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哪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艰难的坐起，茫然自顾，周围的一切都是熟悉的，虽然还是在寞阡的宅院，但是却是在自己的房间，一切朴素简单的一目了然。
　　陌远困惑的摇头，想要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先是陪着骆妤乔散步，然后自己听到了宅院外面的异声，然后自己追了出去，看到……神智一下子清明，陌远一下子从床上跃下，但是脚还没着地，就直接一头栽了下去……..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触手却是一片温软，迷惑的回头，看到的却是骆妤乔关切担心的眼睛。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陌远皱起了眉头。
　　“昨天晚上，是我送你回来的。”骆妤乔小小声的回答。自己照顾了他一夜，虽然知道他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一早就听到他这么质问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
　　“昨天晚上？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紧紧盯着骆妤乔的眼睛，似乎想从眼神里看个究竟。“就是昨天您出去和，和……那位老人家说话的地方！”骆妤乔的头更不敢抬起，果然是一家人，陌远现在的神情，像极了自己躲起来被苏冒蓄发现时质问自己的样子。
　　“那你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听见了？包括我之后……”陌远一把抓住骆妤乔，一连串的发问充分显示出了他此时的不平静。
　　骆妤乔默默点头，直视着陌远的眼睛，丝毫不在意此时的陌远双手抓着自己的肩膀，力度很大，自己已经很痛。
　　陌远看着骆妤乔，后者并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一丝惊诧不经意的流过陌远的眼角，虽然只是第一次接触，但是陌远清楚的知道，苏冒蓄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的存在影响他自己的利益。如果昨天晚上骆妤乔就在当场而且还看到并且听到了一切，那么她现在还能完好的站在这里真的是出乎了陌远的预料。
　　讽刺的低笑，自嘲的摇头，那个人的心思还是猜不透，陌远玩味的看着骆妤乔的眼睛，一直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果然如此。“他竟然还留了你一条性命……哈哈哈，你和他究竟说了什么？他又和你说了些什么？貌似昨天晚上还有一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呵呵呵……”
　　陌远现在的心情，骆妤乔理解，他虽然心理上还不能完全接受苏冒蓄的话，但是那些事实他还是相信了，现在明显的对苏冒蓄这个人都有着明显的抵触。骆妤乔悄悄摸了摸腰间的玉牌，以陌远现在这样的样子，肯定不会接受苏冒蓄的东西，弄不好还会直接丢了或是砸了。昨天晚上骆妤乔照顾陌远的时候，已经很仔细的看过了这枚玉牌，尽管有一些吃惊，但是细想想，一切又都水到渠成。一个急于补偿自己唯一亲人的老人，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的，尽管有些疯狂。
　　看着陌远情绪还有些激动的样子，骆妤乔摸向玉牌的手又悄悄的缩了回去，唉，还是算了吧，等陌远情绪稍微稳定一点，自己再找一个比较好的时机把玉牌给他吧，毕竟这个东西不仅仅是苏冒蓄的一份心意，对陌远以后的前程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地面还很凉，陌远又刚刚经历了一夜的痛苦，骆妤乔很担心陌远的身体。尝试着靠近，使尽全身力气想要把陌远扶上床，陌远静静了看了她一眼，最终没有再说其他什么，任由着骆妤乔动作。
　　陌远超乎寻常的乖顺，虽然令骆妤乔有点奇怪，但毕竟比之前陌远的抵触要好太多。骆妤乔相信，只要自己一直陪在陌远的身边，总有一天，陌远会接受自己，这个世间，除了苏冒蓄，自己一定会是最能帮助陌远的人。苏冒蓄对陌远的期望，自己从那块玉牌上已经能基本猜出，如果陌远愿意，骆妤乔一定要帮陌远实现愿望…….
　　寞阡又是一夜没睡，终于又研制出一种新的药方，陶婆婆熬了一上午终于弄好去给骆妤乔送药，结果却找不到人。一下子慌了神的陶婆婆想去找陌远一起找人，结果却在陌远的房中发现了还坐在床边的骆妤乔以及还躺在床上的陌远，这叫陶婆婆满腹狐疑还有点不快。
　　把汤药放到桌上，陶婆婆犹疑着想要说什么，但是看了一眼一直看着陌远以及还闭着眼睛的陌远，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退了出去，不知为什么，她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女孩……
　　陶婆婆前脚刚走，骆妤乔就拿起药碗放到床边，然后扶起陌远，一勺一勺的喂了起来，陌远还是很乖，叫张口就张口，直到一碗药全部喝完，只是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骆妤乔拿手帕小心的擦干净陌远的嘴角，轻轻的帮他掖好被角，然后转身放碗，结果，陌远的声音从背后低低沉沉的传来，虽然声音还是有点虚弱，但是却字字清晰，一下一下直接撞击在骆妤乔的心上，“你的病已经好了吧，骆大人应该一直都很担心，这两天我就会通知骆大人接你回去…….”
　　“砰！”药碗直接滑落，骆妤乔不可置信的匆忙回头，结果只来得及看到陌远挥手拂下床帐，甚至都不到陌远说话时的表情。
　　骆妤乔静静的站了好久，但是陌远至此再也没有说一个字。默默的回身，缓缓的蹲下，静静的收拾着地上的残片，心是乱的，手上的动作更乱，泪水混着手上的鲜血一起滴落，陌远，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会真正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