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三章 晨曦 ...
-
夜半歌声多半为撩人，亦有骇人者，凄凄漓漓。
雷雨告罄，忽惊寐，不问睁眼看向身侧，只见昏暗中寒星若有光。
戎旻抚了抚他的手背，并未出声，不多时，房上瓦片破碎声此起彼伏，掉下些瓦砾。
哀泣声忽顿，继而愈发凄厉。
听声辨音，从几人脚力可得知，房上乃两男一女。
论内力，女子略胜一筹，然，两男子欲联手，女子绝无胜算。
其中一男子嗓子略尖，他虽用的传音入密，却叫房下两人给听了个明白。
戎旻内力高出三人许多，隐匿气息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不问内功诡异，若有似无，此刻只作熟睡般，呼吸绵长。叫楼上三人听的愈发宽心。
两男子显然颇有顾虑“上江虹，你敢违背教主之命？还不将宝物拿来！”。
那女子抽噎两声道：“尔等贼人还敢嚣张”她倒是肆无忌惮，并不用传音入密。
另一粗野汉子慌张道：“上江虹，莫叫事情闹大，此事若是败露，你我都没好果子。倘若教主降罪你可承担的起？”。
那女子忽停了哭泣，嗤笑一声“我有何惧，倒是你们这些个贪生怕死之辈”她忽的语调一转又哭了起来“好相公你死的好惨，待我给你报了仇，便去阴朝地府与你圆房......”。
那尖细嗓子冷笑一声道：“十八层地狱，层层都有你相公，你圆得过来吗？”。
只听那上江虹怒喝了一声，“哗啦”屋头一隅塌陷，悬着一只男子的脚。
上将虹道：“想要宝物拿命来换”，二人估摸较起了内力。
那尖细嗓子道：“念良游你还不快......助我拿下这贼婆娘”。
那粗野汉子迟迟未动手“上江虹，不过一区区男子何必与我们反目成仇，待我教称霸中原武林，这大延国男子随你挑，还是将宝物交给教主为上”。
尖细嗓子吼道：“废话什么，她是真要杀了我”他话音未落上江虹忽的收了手。“此言有理，我近来也乏了他，正好省去我动手”。
尖细嗓子连忙抚了抚胸口，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吞下，不时偷窥上江虹面色“看在教主的面上，我便不与你计较”。
念良游道：“这客栈，一夜雷雨滞留数位高手，未免节外生枝，还是今早赶路为好”说罢欲走。
尖细嗓子唤作翠楼吟，入教不过数年，见念良游不帮腔，怕他二人联手杀了自个，随即谄媚道：“虹妹子，你可藏好宝物”作势要提气飞走。
上江虹忽道：“慢着！屋下是何方圣神？”说罢踏破屋头，落在地上，却见床榻帷幔被风掀开一隅瞧地不真切。
戎旻与不问对视一眼，便知房上喧斗，房中人竟安然熟睡叫来人起疑了。他们不答却看来人如何应对。
念良游与翠楼吟恐之有诈，在房上张望了一会方跳下。
上江虹九节鞭一荡，鞭尾破空扫来，“滋啦”帷幔碎成数数块。昏暗中只闻风动不见衣袂。
响环嗡嗡作响，上江虹先是一招“白蛇吐信”直击戎旻胸膛。岂知这招虽狠辣却是虚招。戎旻侧身躲过，九节鞭却如蛇缠上他腰腹，这使的是“金丝缠葫芦”。
她时常用这招戏弄武林弟子，待她一拽，这人便顺势卷入她怀中。她方才闻见这屋内药香淡淡，此人武功也不低，相貌自然差不到哪去，轻浮之心重燃。时日既不多，何不恣意而为？
还不待她动作，只闻“啪”一声九节鞭应声而断，“叮叮......”不多不少恰巧八声。
上江虹攥着手中一节鞭把，一时心惊肉跳。“阁下何许人也？江湖人兵刃在则人在，兵刃毁则人亡，阁下是要杀我？”。
念良游与翠楼吟闻此“噌噌”亮出兵刃来。
戎旻道：“在下并无此意，只是我与三位素未谋面，也无恩怨。何故下杀手？”
上江虹道：“阁下武功高强，想必将我等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了，如何能不杀你”。
顿时屋中杀气弥漫，清辉下只见刀光剑影。念、翠二人招式诡异，一左一右，亦实亦虚，虽离心离德，却配合无间，也属武林中百不一遇。
戎旻虽是徒手却起了切磋的兴致，并不急于用内力强行震开二人。
一人斗得酣畅淋漓，两人斗得冷汗潸潸，忽闻破空声，朝着床榻而去。
戎旻猛然拍离念、翠二人，一个扫腿颠起地上数节鞭把，随即几个连环踢，但见银光乍现，但闻闷哼声，与钝器入肉声。
顿时万籁俱寂，只见床榻上帷幔随风浮动。
倏忽，红袖挡出，白衣翻转，蓦地重归平静，一缕月光打来，入目尽是鲜红。
戎旻迈了半步“不问......”。
念翠、二人惊骇不已，不敢动作。一是屋内还有第五人他们却毫无所觉，怎叫人不骇然。二为上江虹性命所忧。
一阵轻咳之后，但听一女声道“想不到戎大侠屋里还藏着一位美人，只可惜毫无内力”她一语道破，叫念、翠二人又是一惊，今日怕是难全身而退。
两人收起兵器，已有逃离之意，念良游到底比二人沉稳些，向戎旻拱手道：“不知是戎大侠，方才多有得罪，我这两位同门向来乖张，不妥之处还请戎大侠包含。上江虹我们这便走罢”。
上江虹呲了一声道：“我上江虹何时听命于你了，戎大侠，你这美人虽美却是柔弱了些.....”。说罢扯下帷幔，让月光洒进床榻。
但见不问仰着头，蝤蛴却是落在一只枯瘦的手中。约莫是被点了穴动弹不得，眼中却未有一丝惊慌。白衣染血，却不似受伤。
戎旻这才松了口气“阁下这是何意”。
上江虹盯着念、翠二人嘴角笑意淡去，眸中尽是恨意“替我杀了这两人，我就放了他”。
翠楼吟尖声道：“你这贼婆娘好生歹毒！”。
上江虹笑得愈发肆意“翠楼吟，你杀我相公时便该知晓有今日。共事数年，我也得给两位留个全尸。”
念良游怒道：“上江虹宝物何在？教主待你不薄，莫置一时之气毁了教主大事”。
上江虹一顿继而嗤笑道：“念良游啊！念良游！你倒是忠心耿耿，他让你杀我相公你便杀，终有一日你们会知晓他的真面目，就怕你们活不到那时......”。
翠楼吟环顾四周，带着些许畏惧“上江虹你这般冒犯教主，可知死罪”。
上江虹哈哈大笑“死罪，这趟我就没想活着回去！教主他老人家的大事我上江虹还无本事耽误。教主大恩无以回报，唯有为教主试毒。”但见她掐住不问下颚，将一乌黑什物塞入不问口中。
戎旻一惊，夺步去抢。念、翠二人唯恐宝物落入戎旻之手，一刀一剑将其拦住，三人缠斗在一处。
不问只觉内腔灼热似有烈火烤炙。他方才见这女子飞上床榻，却未动用内力，一是懈怠数日怕贸然动用损及经脉，二是为瞧一瞧戎旻作何对应。哪知这女子竟给他喂了毒。他辨不出这是何毒，却是痛疼不已。
上江虹见戎旻斗红了眼，却仍是不出杀招，便要激将他“戎大侠，不知心上人命悬一线是何感触，这可比那些武功绝学杀人来的快意哈哈......”。
念良游沉声道：“上江虹你何必害我与翠楼吟至此？”。
上江虹骤然狂笑不已“我这是替我相公报仇雪恨，我本想这一趟事了金盆洗手与他做对神仙眷侣，你们却趁我去杀浣花取宝，叫他做了孤魂野鬼。我定要你们死无全尸”。
戎旻隔空取剑，挥剑指向念、翠二人“若二位还拦着戎某，别怪戎某剑下无情”。
翠楼吟见他脖颈青经暴起，面色阴沉，眼中血丝满布，竟有几分骇人，不由退了半步。
念良游却是挥剑迎上“戎大侠，这位公子还需随我等回追魂教，待取出宝物后，在下必定送回公子”。
上江虹轻笑一声“你待怎么取，开肠破肚？戎大侠，此毒药唯有我能解，你若杀了这二人，我便将解药双手奉上”。
戎旻一剑打在念良游腰腹，将其打出一仗远，陷入土墙之中。翠楼吟不敢动作，欲伺机逃走。
戎旻眸子渐染戾气，他剑指上江虹，命自己不去分神不问冷汗淋漓的模样“拿出解药我便饶你一命”。
上江虹不为所惧“杀了他们，解药和我这条贱命双手奉上”。
不待戎旻作答床榻内却响起清冷的声音“不伤一人性命，你也得双手奉上解药。”
上江虹不及错愕，已被打倒在地，她八处伤口不及止血，又叫这一掌拍出一口鲜血来。不曾想这宝物如此蛮横，竟冲开穴道，内力增进至此。
不问继续道：“你那郎君姓甚名谁，不知我掘了他坟头他还做不做得成孤魂野鬼”。
“你”上江虹目眦尽裂，忽地悲从心中起，仿若瞧见她那相公灰飞烟灭。“论歹毒，我还比不过这位”。
不问心头一跳，抬眸去看戎旻，却只瞅见他满目担忧，这才宽下心来。他蹙着眉冷声道：“若是你不惧，那我便将他与貌美女尸埋在一处”。
上江虹厉声道：“我将解药与你，你休在胡说......”她抚上面庞，竟触到些许细纹，早已妙龄不再，未尝不惧男子乏了他。每每到情浓时便要杀死这些个男子。倘若她要厮守的人儿，与美人同穴，如何叫她能甘心。思及许了情郎一生一世，谁想阴阳两隔，竟落下泪来。
众人见她探入衣内摸索半响掏出了一个白瓷瓶。戎旻疑她有诈，只待她一动作便将其拿下。念、翠二人却甚是不解，倘若这宝物可解教主还寻他做什么，且看这贼婆娘又使何幺蛾子。
只听上江虹低吟了句“我来寻你了”，便将瓷瓶中药物倒入口中，不消片刻，面色青黑，一命呜呼。
几人均是一震，戎旻剑指念、翠二人“她下的到底是何毒，解药何在？”。
翠楼吟已生逃意，又见上江虹命陨，心中惶然“戎大侠，这位公子中的只是一般毒药，待我回追魂教将解药给您取来......”说罢提气要逃。
戎旻大掌一挥将他打翻在地，只余下哀叫声。
念良游再度拱手道：“戎大侠，不如让我等带这位公子回教医治”。
戎旻瞧也不瞧他，右手一挥，将宽剑掷在他足前，直入地面一尺。他抬步朝床榻走去。但见不问双目血红，十指紧扣床沿，竟生生将一块木板抠出十个洞。
戎旻将他揽入怀中，欲探他脉门，却被不问一把拽住“丹田......有股热气，烧得我......难受，他们没有解药......”说道此处竟再无力气分神，不得不用功却斗体内那股怪力。
戎旻见他满头大汗，数次欲渡真气，均被弹了回来，颇为诡异。
不问愈发疼痛，五脏似在撕裂，疼进骨髓中，迷糊之间仿若回到数年前，那间柴房，满屋血腥腐臭，双腿疼的钻心。他扣住戎旻臂膀，唤了句“娘亲，救我......”。
戎旻情难自禁，低首吻了吻不问汗湿的额头。
转头却是满目愤恨，但见掌心翻转，翠楼吟已叫他用内力擒住，他一手揽着不问腰肢，恨不得倾尽柔情，一手扣住翠楼吟脖颈，仿若须臾便叫他丧命。
念良游仅在几尺开外却伫立不动。见戎旻眸中浸染戾气，心中六栗，不若先回追魂教请罪，请教主定夺，总归宝物让这公子吃下了，也丢不了。只是这翠楼吟是救还不救。
翠楼吟却不假思索“戎大侠饶命，是上江虹所为，我真的不知她这么歹毒......”。
戎旻又添了几分力道“到底是何毒药？”。
翠楼吟深知性命堪忧一闭眼，也不做那忠诚烈士了“是......火阳石”。
戎旻一怔继续质问道：“如何解毒？”。
翠楼吟忽觉喉头灌入一口气，贪婪地吸了几口“无解”二字方吐出口，只觉颈骨卡卡作响。翠楼吟连连求饶“绕......命”。
念良游见翠楼吟双目未凸，方出言制止“戎大侠，若误食火阳石，不出三日便......经脉爆破而亡，还是给这位公子取出此物为妙。我等实在无能为力”。
戎旻一顿，将翠楼吟随意丢在一旁道：“滚”。
念良游踹了一脚瘫在地上的翠楼吟，抱起上江虹的尸首离去。
翠楼吟一个鲤鱼打挺，几下跃上房梁，头也不回地逃了。
一阵嘈杂远去，天色尚早，昏暗中，戎旻低首怀中的人儿。双颊殷红，冷汗薄绡衣，他敞开棉衾，将人裹好揽入怀中。不时，唇瓣轻触不问脸颊。
一炷香后，帷幔轻舞，不问抬眸望去，见曦光，在那人眉宇洒下阴霾。
虽是疼痛难耐却还是漾出一丝笑意“你这般看着我，是恼着我了”。
戎旻将疚悔匿进昏暗中，他伸手触了触不问的笑容，随意抚上他的面庞“若不是我一时不擦，你也不至......”。
不问将脸倾向戎旻手掌，眯上了眼，只觉得这掌心厚茧咯他心口微暖。
“如此，你我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忧生离别？”
戎旻一颤，抱紧不问，半响不能言语，再开口已是哽咽“我带你去寻鬼菩萨，总归有法子，去寻薛神医......”。
不问埋在他胸口发出几声闷笑“不曾想，受了伤，便能美人在怀，无怪古人言做鬼也风流”。
戎旻捏起他的下巴道：“胡言乱语些什么？”。
不问虽听得他心中悲凉，却还是叫那黝黑皮肤上几滴泪珠颤了心弦，戏谑的话再也吐不出口。
他仰头亲了亲他面庞道：“傻子，我千辛万苦才诓了你，怎能将你拱手让人，这毒虽狠辣却奈何不了我......”。
戎旻不待他多说，咬上他苍白的唇瓣，轻碾了一会又去探他的贝齿。唇齿尖除却一点苦涩，随后便是如火灼热。不知多少晨光倾泻，直到不问轻哼呼痛方停下。却仍是目光灼灼，用指腹抚去，不问嘴角银丝。
不问道：“你将我包中黑色药罐取出”。
戎旻拿出黑色药罐，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只觉十分眼熟“这是何物？”。
不问道：“你且再倒出两颗”。
不问垂眸看着戎旻掌心三颗药丸，蓦地俯下头，就着戎旻手掌将三颗药丸用舌头卷入口中。留给戎旻一片湿润。
戎旻耳根微烫“这是何物”。
“化功散，我自轻暖那偷来的方子”不问淡然道。
戎旻张皇道：“此物甚为猛烈，你竟吞下三颗”。
“你莫急，我现在不是舒坦了许多”他这般说着，面色也不较方才那般酡红“如此或许能多撑上几日，我这便是将性命交付与你了”。
戎旻见盈盈秋水心中微澜，只能叹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晨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