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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风清 ...

  •   晚钟沉沉,青山染墨,一轮浑月抹上了山头。繁华不惧夜色,点上盏盏橘灯,偶有霓虹色携着一星两点喧闹。饮杯淡酒,也是极静,极寂。
      客栈临河而建,不问屋内恰有一扇窗可赏那,河畔船只,男男女女,且真且假,风花雪月或是爱别离苦。
      小灯拿了件青色斗篷给不问披上,又斟了一杯暖茶“少爷,这儿风头大,不可多呆……”
      不问接过茶盏道:“不碍事”茶盖几经滑动却是不饮“你可记得,那年雪很大,府里来了贵客。我偷偷溜进大院里偷点心……”
      小灯心下一颤,想起今日种种,莫不是勾起他家少爷的往事了罢?他主仆二人,已有近两年不曾提及苏家半个字,这般回忆,少爷定要心下难受许久。小灯当下开始抱怨那殷暮云的不是,连那绒旻也稍带上了。
      不问却不在意小灯的嘀咕,一双眸子还在漆黑的夜里未收回“那时,我揣了不少点心,本想就回小院,却有铮铮锵锵之声。闻声而去,只见大雪飘飞中刀光剑影闪现……只是我……眼拙看不懂他们切磋……”
      不问说罢,低眸不语良久。小灯急的要落下泪来,他晓得,少爷从小就爱舞动弄枪,却是经脉受阻修炼不得内功,那时府里武夫操练他也能看上半响,后来双腿又……
      “那些人,或是花白了胡子,或是已过而立,唯有一少年……立在一正与苏宗对弈的白眉老者身旁……”
      不问嘴角蓦地露出一点笑意,着实惊着小灯了,过往能有多少是可以笑对的。
      不问不在言语,已然深陷回想。
      那少年一身正气,未及弱冠,却是肩宽腿长,暗色劲装,矗立在一旁。不问独独多看了他几眼,那少年眉眼极深,估摸是北人。
      当时有一老者,胡子已然全白,精神气却是极佳,干瘪的模样,却拎起一柄宽剑,那柄宽剑少说也有七八十斤。只见蓝光一闪,宽剑被置在雪地中,深入数寸有余,周遭树梢簌簌落下雪来。老者眯着眼笑道:“禹兄,果然收了个好徒儿,方才乾坤二老于剑法指点了他一二,老夫也来凑个热闹。和小崽子你划道划道!”
      不问看得清楚,那乾坤二老,乃是一老翁与一老妪,斗胆叫上“乾坤”这个名号的定不是泛泛之辈。但此刻脸色不虞,那老妪更是捂着小腹强撑着。估摸是比武时败北,受了伤。
      不问暗自扼腕叹息,居然错过一场大戏了。
      却是不知,这乾坤二老起初只是要试探少年,又想在故友面前卖弄苦苦钻研十年的招式。岂知,那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三招挑、拨、刺一气呵成,但凭一柄木剑破了两人新创的招式。这招“乾坤茫茫”,若是换个高手,定是看得眼花缭乱,茫然无措,心中惶恐。哪知年少阅历浅薄,看不透便不看,以无招胜有招。
      老妪气不够搁不下脸面,手中的木剑带了杀气。少年性命攸关之际,一招“撼山易”用了十成功力。幸得老翁斜刺推了老妪一掌,替她化去半数掌力。饶是如此,乾坤二老还是受了伤。
      因而,干瘪老头,有意将败将说成指点,还喊那少年小崽子,不过是为了抬高乾坤二老,为少年开脱。
      这时白眉老者却开口道:“苏兄,你这黑子成夹击之势,是要将老夫逼上绝路么”
      与他对弈之人乃是这苏府主人,已过古稀之年,哈哈畅笑几声道:“只怕是,禹兄看不上我这计谋,故意来个哀兵之计”。意在,乾坤二老与鬼湖三痴连番与少年动手,不把他这师父放在眼里。
      干瘪老头大喝道:“两个老不死的,明人不说暗语,我鬼湖三痴岂会欺负小辈?老夫家伙事都丢在一旁了,就想探探你这小崽子内力如何。咱们也酸一把,搞个文斗”。后一句却是对着少年说的。
      少年拱手道:“晚辈内功修炼未有火候,恐不能令老前辈尽兴”。
      鬼湖三痴道:“小崽子,不要学你师傅那些个虚的,咱们来点实的”。
      之后所见,乃震撼不问至今。
      只见鬼湖三痴右手一拂,漫天雪花仿若有了魂儿,列队往他那处飘去,须臾又在空中兜起圈,但凭那鬼湖三痴只手或快或慢,或刚劲或柔和。院子里的雪花均未落下,宛若歌姬翩翩起舞。不知谁人叹惋道:“舞虽美却无曲儿......”
      鬼湖三痴收掌道:“老夫诨号鬼湖三痴,唯痴武、酒、吃三样,尔等那些个高深的东西无趣的很......”
      雪花没了内力引导,尽数落下,只听院子西南角有一人“哎哟”一声,被落下的白雪压了个严实。想是方才多嘴之人,不问一看那不是苏家大弟子么?再一瞅周围,不少家仆,弟子躲在长廊花丛中窥视这些个武学大师。也无怪,众多高手不在意他这全无功夫的觑视之人。
      那少年再次拱手道:“晚辈只能献丑了”说罢伸手指尖做拈物状,远处一树枝落下一些积雪来。
      乾坤老妪嗤笑一声,心想:这小崽一点谦虚未有,当真是献丑。小孩儿伎俩,也敢在诸位武学大家面前卖弄一二。方才给他胜了一招半招不过是侥幸罢了。
      少年未有所觉,用衣襟抹去手中枯叶黏上的积雪。当下不少人恍然大悟,原来他是隔空取物,不免大为惊叹,亦然有那红了脸的乾坤老妪。
      少年衔住两片枯叶,一曲小调荡漾雪景中,不消片刻雪花闻歌起舞。小曲乃是坊间儿歌,雪花也调了皮,时而轻掠发梢,时而轻抚人脸。漫天纷飞,恰是美若仙境。不问不禁伸手抚了抚脸颊一逝而过的冰凉。
      然而,天空突显晴朗,雪已渐停。一曲还未毕,舞仙便要离场,不啻憾事一件。哪知,枝桠院中石凳上积雪忽的来了兴致,腾空飘起,化作初时雪花样,继续歌舞。
      曲罢,几人不住喝彩道:“好”
      鬼湖三痴也是佩服之至“好小子,后生可畏啊,哈哈。老夫输的心服口服。这柄剑算是老夫送给师侄的。可别到江湖上谣传老夫比武输了兵刃......”
      少年道:“前辈,不可,这剑......”
      白眉老者道:“旻儿,鬼湖三痴赐剑乃是看重你,你且收好......”
      “是”少年跪下向鬼湖三痴叩首致谢。待他抬首,只见那柄宽剑迎面而来,他运气握住剑柄,被震得倒退三步。待稳住身形,只手舞了个剑花,毫不见吃力模样。
      鬼湖三痴连道三声好“老夫这剑虽不是名家所铸,但想拎得起,武林中不过二十人罢了”。
      乾坤老妪气不过,瞥眼看向他处,忽的想到一事。立即对苏宗道:“老身听闻苏老有一孙儿,惊才绝学,乃是个学武的好胚子。不知苏老私下传了他什么绝世武功?”
      不问一惊,往柱子后躲了躲。
      苏宗不慌不忙地下了一子才道:“我那孙儿粗浅功夫是有些,只是......罢了”也不见苏宗音量变大,却是传音至远处“卿儿,到前院来!”
      霎时一玄色长袍少年从天而至,礼数全无,只是道:“何事”对着苏老也全然不耐烦。虽是俊美无双却眉间带着点阴翳。
      “整日不务正业,苏式十三掌练得如何了?你且让各位前辈给你指点指点,他人难求此良机……”苏宗多日不见孙子,难免要训斥几句。
      “呵”只听那玄袍少年轻笑一声,甩袖间一捧雪打到苏宗身旁的大柱上“爷爷可是闲的慌了?”说罢飞身离去。
      院内仆人或是苏家武学弟子只道孙少爷太过乖戾,平时怕他的也极多。
      诸位高手却都变了脸色,那大柱乃是原木所致,此时上头已斑斑痕迹,深入一寸。若是功力上层、眼法高明者早在少年出手时看清,打在柱上的不是积雪而是那片片雪花如刀片般,入木三分。这等功力怕是在场有不少人要汗颜。
      不问犹记玄袍少年离去时朝他那方向撇来意味深长的一眼,不禁冷汗淋漓。
      回忆到此被强制戛然而止,不问见夜已深。洗漱完欲卧榻而眠。见小灯在屋里捣鼓半天却未熄灯。不禁疑惑道:“小灯何事这般繁琐,明日再收拾即可”。
      “少爷,窗子关不上,外头那棵大树跟咱抢地盘呢?”原是,那大树将树枝伸进屋内了。
      不问被逗笑了“连棵树你都不忘调侃?让它去罢。你不见这云淡城金吾不禁么?”
      小灯吹灭灯,黑夜沉沉,睡意亦沉沉,迷糊之中,仿若听见自家少爷若有若无地叹了句“又有什么可被盗的?”吓得小灯一个激灵。在黑暗中盯着少爷许久,见未有异样,才敢睡去。

      窗扉未阖,夜虽静,却有春风流动,摇曳远处微光,不问只觉气流微凉,未有丝毫睡意。
      又因忆起不堪往事,心中烦闷,只好卧榻运功修行,图个意静神闲。不问这套心法,乃母亲所授,亦是母亲族系独家心法。儿时每每修炼都感心中瘀滞,强行修炼轻则呕血,重则昏厥。后来方知周身练武要穴均被高人用强劲内力封住。
      直到十六那年断了双腿,无缘救治,胡乱扎针自救打通了穴道。却没了学武的兴致,只为保住这双腿不致截肢,才每日于睡间修炼。
      这内功心法看是稀松平常却是基于大音希声理念,似有若无,故而修炼时气息微弱,犹若重病者。最为稀奇的是内力内隐,若非用功,任尔内功深浅亦是探不出。也因此,不问于危难中常先发制人,杀人于无形。
      忽的,风声变大,似有某物着地。接着窗外微光一灭,一只肥大黑影已行至床前,睡在外榻上的小灯已被点了昏穴。不问见其未有歹意,便不动声色,欲瞧个究竟,且因所练内功,运气时气息微弱,黑影初时未有所觉。
      只听那黑影道:“麟儿,你且躺下,我给你看看伤口……”
      不问才知,黑影并非比常人肥大,而是驼了一人在身上。
      接着一虚弱声音响起“咳咳……你该好好歇歇了,这些……时日累着你了,又受了白鹤老鬼一掌……”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起,想是病弱男子在翻找什物。
      黑影突然厉声道:“我不要,那是你救命的东西,你且躺好”说罢横抱起病弱男子,将其轻放入内床。
      “二牛,你敢……啊……”病弱男子吓了一跳,原是不问腿有不便,闪躲不及,病弱男子正挨到了他身上。
      火光电影之间,黑影已拿住不问死穴,呵斥道:“你是何人?”
      不问已然知晓,两人乃是被仇家追杀逃至他屋内,此时却被质问是何许人也不由觉得好笑“你们不请自来,越窗而入却来问我这个主人是谁?”
      那黑影被他问得心虚歉意,不知如何作答“我……”。
      倒是床上那位病弱男子道:“方才得罪了,我……二人遭歹人追杀,避于公子房中,暂时叨唠一二”
      说是叨唠却是半分客气也没有。
      黑影道:“麟儿身体不好,公子你且让让,让他歇歇……”
      不问未恼此人无理要求,但于床榻之上,只能用手支撑方能移动,怎不知如何撇去尴尬开口。外头却传来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夹着各地方言、衣布兵刃摩擦声。火把如数条火龙在外游走。黑影与病弱男子均是一惊,黑影更是亮出兵刃,一支三节棍。
      此时,不问门扉已被叩响“不问,你可歇了”
      绒旻?不问心中一荡,方才还在胡思乱想,这人便寻上门了。气息不免有些紊乱,那病弱男子一枚簪子已挨上他脖颈“已经歇了……”
      “哦,外头在捉拿一人,你且小心些……”绒旻说不出的失落。但两人萍水相逢又失了畅饮阔谈的良机,此时邀人对饮,未免唐突了。
      不问不答,双眼轻合,仿佛又现那劲装少年。
      绒旻顿一会又道:“白日里……”
      恰在此时,病弱男子胸中气血上涌,呕出一口血来。
      绒旻听到响动,不免着急“不问你怎么了”生怕歹人潜入屋内,不问又丝毫功夫不会,岂不糟了毒手。
      “无事,打翻了茶盏,我乏得很了……”说罢还打了个大哈欠。
      绒旻只好告辞作罢,告罪的措辞也憋回肚中,又忧心不问于此与他有了芥蒂,丝毫未想卧榻如何打翻茶盏。
      病弱男子这才收起手中发簪,歉意道:“多谢公子相助,方才诸多得罪,来日公子尽可讨取……”
      不问听得这句话,颇觉得此人有趣的紧。
      黑影却急了,急忙出手点住病弱男子心肺大穴,怕他吐血而亡。
      不问支起上身,一只手已搭到病弱男子脉上。这本是武学命门所在,还不待男子挣脱,不问道:“无碍只是咳出淤血罢了,好好调理一阵子即可,不过……”
      “不过什么?”黑影听此也顾不得思考此人是否真懂医术,心切之下,已然六神无主。
      “不过这淤血,还需再咳出几次,方能干净”不问淡淡道。
      “你胡说什么,这般多吐几次,还有命吗?你可是郎中?”那黑影欺身逼问,在微光下面目狰狞。
      不问这才瞧清来人竟是个光头,莫不是这云淡城中的少林弟子?“你若不信何必多问?”
      那病弱男子道:“公子,我这兄弟莽撞多有得罪,我两只在此间避难数日,决计不为难于你”。
      不问道:“好说,只是……”正欲言明,自个腿脚不便。
      那病弱男子却道:“二牛,公子已允了收留我们,我们也不能喧宾夺主,只能要半张床,你在地上过夜罢了。”饶是已看出不问之疾。
      那被唤作二牛的黑影道:“凭啥?你是我媳妇,怎能和他人同床?”
      病弱男子给了他一巴掌,又借机在他嘴里塞了颗丹药。
      那二牛怒目而视“那药……”
      “不打紧”病弱男子见二牛还呆立不动,沉声道:“我困了,还不能睡了?”
      二牛蔫了,只好和衣躺地上了。
      不问早闻南国男风盛行,且两人举止亲密,闻言并无惊异。早已卧床假寐,却因屋中多了两人的呼吸声,难以入眠。心中叹道,小灯你可舒服的紧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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