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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鬼舞会·童话外衣(一) ...

  •   “请。”
      金碧辉煌,外表酷似南瓜的马车停下来,毛色雪白的马儿在车夫的牵引下停住了蹄子,它们有的打了个响鼻,只有一个鼻孔喷着气,也有的伸出舌头去舔舐旁边的同伴,张开的嘴里看进去全是白的,什么都是苍白的,不负白马之名。车顶上的车夫也伸手微微摘下高帽子致意,他的手同样苍白,几乎透明的皮肤直接裹在骨骼上。
      “亲爱的,我们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点着烈焰红唇,酒红色的头发盘在脑后,别着两支莹白如玉的簪子,她伸手打开马车一侧的车门,将另一只手伸出去,“请吧,美人儿。”
      穿着水晶鞋的脚出现在台阶上,马车里的年轻女人听话地把手交给迎接的人,一步步走下马车。她穿着一件金色的对襟曳地长袍,上半身很贴熨,裙摆却设计得宽大飘逸,转动之间,像旋开了一朵花。同样宽大的袖口做成牵牛花的样子,露出她的纤纤十指,长袍上用金线挑绣着令人眩目的图案。高高的衣领严整地闭合着,别着一枚金累丝盘花镶嵌宝石的领扣,宝石的质地看不出来,形状尖尖的,像玉石,也像玛瑙、蛋白石或者象牙。女人的长长的黑发像倾泻的瀑布一样柔顺地垂下来,头顶戴着用金丝编织而成的头冠,头冠之中,垂吊着一颗光华璀璨的黄色宝石。
      她整个人的装束金灿灿如同太阳。
      是管仙庭。

      楚深衣这两天心不在焉,所以连有人在学生会办公室吵架都没听见。
      她只是要来了管仙庭手里的《世说新语》,把自己挣的那笔中介费夹到书里了。
      郭嘉则在看诸葛亮手里的那张申请单:“幽暗密林夏日舞会?”
      “没错!”来递交申请的小师弟师妹显得很兴奋。
      “驳回。”司马懿在旁边一边往《端午节放假须知》上盖章一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看看预算去,这个学期的钱早就超支了,我已经动了储备资金了。再举办这些烧钱的项目,你们就花自己的钱去。”
      “这也太奢侈了,不说别的,光是化妆和服装就是很大一笔钱。你们还非要模仿精灵——拜托,一个舞会,随便找个婚纱店租两件晚礼服不就得了么?”诸葛亮难得站在司马懿这一边。
      这是必须的,诸葛亮严肃地说,我心疼钱,包括别人的钱。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是幽暗密林夏日舞会不是瑞文戴尔夏日舞会?”赵云又啃了一口苹果。
      “为了节俭。”小师弟还真好意思说,“我们没有瑞文戴尔那么大的露台!”
      “那你以为我们就有幽暗密林那么大的地宫了吗!”诸葛亮发火了,她气的是小师弟的学术态度不够严谨,“到底地铁花钱多还是高铁花钱多!地底下掏洞的工程都是烧钱的知不知道!再说了,你让我们去哪儿给你找大蜘蛛!把瘟神请回来吗?”
      小师弟们没经历瘟神降临,自然莫名其妙面面相觑,管仙庭却突然想起来了,楚深衣这不是坐在旁边嘛!
      “楚深衣,你朋友多路子广,能不能给搞一些大蜘蛛过来?”
      郭嘉周瑜等人都以为这么欠揍的话一定会被楚深衣打,没想到楚深衣只是抬了抬头:“啊?”
      合着完全没在听。“你们在说什么?”
      “说幽暗密林舞会,服装道具都成问题。”周瑜好声好气地解释。
      “别理他们发神……”
      “哦。”郭嘉还没说出“经”字,楚深衣已经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学生会办公室周围的空气开始诡异地震颤,一些透明的柜箱渐渐开始成形,然后就跟约好了似的,所有家具同时啪地一声弹开,抽屉里,箱笼里,衣柜里,壁橱里,妆台上,不是挂着大量做工精细的曳地长袍,就是塞满了做工地道的成套配饰。
      “看上哪套随便拿,记得给我送回来就行,不送回来的后果自负。”
      “哇塞,楚深衣,你是土豪啊!求做朋友!”管仙庭举手。
      “我暂时要出个差。”楚深衣的回应却很莫名其妙,“易经研究社你和管驭龙先应付着吧。端午节前我不回来。”
      “呃……哦,等等!我本来就是社长啊!怎么说的好像你是社长一样!”
      在管仙庭后知后觉的叫嚷中,楚深衣已经走出门去。

      粗糙的城堡颜色黯淡却庄严,内里灯火辉煌,每一个窗户都向外透着红的绿的白的光,城堡的外墙上挂满了装饰,墙角处屋檐下到处爬满黑色的蔷薇或是生长着白色黑色的大丽花和紫黑色的蜀葵。
      每一辆停在城堡外的马车都会迎来一位衣着华丽的美女名媛,她们大多穿着华贵的礼服,上面满是光华闪烁的珍珠钻石,细细的丝线在裙摆上绣出精美的图案。几乎人手一个做工精致的面具,光滑莹润的表面镶嵌各种珠玉宝石,点缀着蕾丝,覆盖在无瑕的妆面上,只露出秋波流慧的双眼,平添几分勾人的魅惑。
      城堡外有穿戴整齐的侍者彬彬有礼地检查来宾的证件,每位男女都要矜持地露一露手里的请柬,上面盖着火漆印章,印章图案是一条奇怪的蛇。
      女人牵着管仙庭走到侍者面前,被礼貌地拦下来:“对不起,女士,请柬。”
      管仙庭表情呆滞,她对着侍者身后花瓶里的蔷薇伸出手去,被旁边的女人阻止了:“不行。”
      管仙庭茫然地看着女人,仿佛并不理解她的意思。
      侍者再次重复了一遍请柬,露出不耐的神色,女人这才指着管仙庭的脖颈处的领扣:“没有眼睛你瞎了吗?这还需要什么请柬?”
      看清楚的侍者马上换了一副恭敬的表情:“原来是您,恕我无礼。您请。”
      女人牵着管仙庭,从容步入大厅。

      郭嘉抢了一个装饰着山毛榉枝叶还长着红色小浆果的头冠就跑了,边跑还没忘了回过头大声恐吓:“谁也不许跟我抢!”
      诸葛亮更担心这东西会不会伤人:“师姐你戴的时候千万别转头,不然会挂到旁边的人!”
      “幸好师姐没把这大角鹿的模型背走。”司马懿看着旁边的东西庆幸,“不然师姐就是转个身横扫一大片的节奏。”
      郭嘉师姐都热心的事情,学生会就极力促成了,司马懿召来各部负责人商讨舞会具体的内容,敲定大概流程,然后各人就领了任务散了。
      管仙庭看着周围没有人和她一起闲着,深觉楚深衣突然一走,生活变得好无聊。
      管驭龙倒是心理放松,她跑去收发室拿自己的信,剩下管仙庭一个人在易经研究社的活动室发呆。
      “社长,收发室有楚顾问的信。”一个社员敲门进来了。
      “哈?”管仙庭接过来,果然是寄给楚深衣的,厚实的牛皮纸信封,上面工工整整写着楚深衣的地址和姓名,但寄信人却不详。
      “这什么?”
      “不知道,我取信,顺便拿回来了,想着给楚顾问放到这里,她回来自己能看到。”
      管仙庭的好奇心上来了,楚深衣是个几乎没有朋友的人,也没听她提起过父母亲戚,会是谁给她寄信呢?
      “放这儿吧。”
      小弟走了之后,管仙庭对着光反复看了很久,但信封太厚了,什么也看不出。她最后撕开了信封。
      私拆别人的信件当然是不道德的,甚至是违法的……
      “反正我已经拆了。”
      ……
      管仙庭从信件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手感极佳的软纸,软纸再打开,上面却什么都没有。
      管仙庭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给楚深衣寄一张空白的纸,她继续对着光看了半天,除了觉得这张纸略有些透光,上面有些微小细密的孔洞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于是她把这张纸折好又塞回信封,扔在了楚深衣的桌子上。
      当天下午,管仙庭在实验室上自习的时候,闻到一股臭味,她看了一眼旁边正起腻的情侣,都是短袖衬衫,估计是他们的狐臭,管仙庭没好意思说出来,,想着能忍就忍了。但是没多久,这对情侣却捂着鼻子走了。
      第二天上午,管仙庭进入图书馆电梯时,闻到周围人放屁的恶臭:“这是谁啊?”电梯里的人都露出厌恶的表情,电梯门一开都尽力跑走了,一边走一边议论着在电梯里放屁的人没有公德心。管仙庭也在心里骂了几句。
      第二天下午,管仙庭的宿舍好几次被人错认为厕所,宿舍里的人受不了了,大家对宿舍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扫除,垃圾都扔了,臭味还是源源不绝,那种味道就像一只在高温下放了十几天而腐烂的螃蟹。
      “管仙庭,你的床下面最臭,你自己看看,不会有死老鼠吧!”宿舍长捏着鼻子指着管仙庭的床下面。
      “就是!我们还以为说不定……有腐尸呢……”
      管仙庭也觉得很难闻,她几乎把床翻过来,但什么也没发现。
      最后有人惊叫:“不是床!是……是你!管仙庭,是你身上的味道!”
      管仙庭大吃一惊,她终于注意到了,第一反应就是往浴室跑。
      但是这个行动导致的结果就是浴室里几乎没人了,谁也受不了那股下水道一般的味儿。
      管仙庭在浴室里一直洗到停水,仍然无济于事,臭味儿仿佛还更强烈了些,回到宿舍,大家都表示今晚宁可出去租房住,宿舍长好言相劝,让管仙庭先去外面住一夜,第二天去看医生。
      但是管仙庭没有去看医生,因为从第三天早上开始,她失踪了。

      女人牵着管仙庭穿过舞会大厅,两旁的绅士淑女都停止了交谈看向这里,没有用面具遮面的女士在这里不多,管仙庭就是一个,另外她这一身也太耀眼了些。
      她的那枚领扣引发了不少窃窃私语。
      扶着光滑的栏杆迈上大理石台阶,女人显然要带管仙庭去二楼的休息室,却被一个穿藏青色双排扣套装的男人拦住了,这男人举止优雅,面貌完美得好似希腊诸神的雕像,有一头金色的卷发。
      “Qui est-ce”男人的声音柔和流畅,尽管管仙庭没什么反应,他也没生气。事实上,管仙庭很难有什么反应——她根本听不懂。
      旁边的女人行了个礼,低声说了几句。
      “原来如此。这么说——是楚深衣?闻名不如见面。”男人绅士地伸出右手。
      管仙庭依旧茫然,多亏旁边的女人,连忙将管仙庭的左手放到男人伸出的掌心,男人浅浅一吻管仙庭的手背。
      管仙庭还是没反应。
      男人放开了管仙庭的手,微微一笑,合拢的双手中出现一摞牌:“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今年你会获得邀请——还真的来了。能让我见一见你的本事么?”
      “……”管仙庭嘴唇微微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这张牌——你告诉我,上面是什么?”男人抽出一张牌,问道。从管仙庭的角度看过去,这张牌只能看见菱形花纹的背面。
      管仙庭呆呆看着牌,说不出一句话。
      等了十几秒,男人收起了牌:“真令人失望啊,楚深衣的能为看来是被夸大了,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
      “火……”管仙庭突然开口了,声音嘶哑,但“火”的发音很清晰。
      “彻天彻地的大火……一直烧到世界尽头……”
      男人把手里的牌面反过来,上面画着一片赤红的烈焰。

      楚深衣是端午节这天回来的。
      熟人见了她第一句玩笑是:“变身啦?喝雄黄酒去了?”
      “滚!我又不是白素贞。”楚深衣戏谑着打过招呼。
      但易经研究社的社员们没心情开玩笑,他们的社长失踪好几天了,怎么都联系不上。警都报了也没头绪,大门口的监控录像根本就没有管仙庭出过校门的记录。
      听到这些话楚深衣脸色一凛:“学校其他的监控呢?”
      “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死神生神兄弟来的时候发生了命案,学校里专门为此安的‘您已进入监控区’的牌子就是吓唬人的,根本就没有,你去哪儿找监控,真要有,警察也早就拿去调查了,我们也就不急着来找你了。”诸葛亮很着急,五人组都很着急,管仙庭失踪不是小事,学生会都担着干系。
      “她失踪之前有什么怪事吗?”
      “有有!”社员忙不迭说,“社长那几天身上突然很臭!她刚不见的那天早上,我们还说她是去外面的浴室洗澡了呢!”
      “很臭……”楚深衣突然看见了自己桌子上的信封,“这是谁拿来的!”
      一个社员战战兢兢举手:“在收发室看到的……”
      楚深衣拿过信封才发现已经被拆过了,她顿时怒不可遏:“谁拆的!谁让你们拆我的信!爪子又犯贱了吗?”
      周围人纷纷摆手,楚深衣的信他们才不敢拆,这个顾问惹不起。
      “难道……是我姐?”管驭龙突然想起了管仙庭。
      “应该是她,麻烦了……”楚深衣慢慢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那张软纸。
      “就是张软纸而已……拆了就拆了,你发什么火啊?”郭嘉看着那张空白的纸说。
      “软纸?而已?”楚深衣冷笑着,“师姐,这不是普通的软纸。这是请柬。”
      “请柬?”
      楚深衣把纸托在手上,不一会儿,纸上渐渐显出字迹。
      “‘恭迎楚氏深衣大驾莅临舞会’,舞会请柬?”郭嘉皱着眉念出上面拉长笔划的字。
      “不是一般的舞会。我过去也收到过这种请柬,参加过几次,但是最近几年都没去过了,我还以为不会再送请柬来了……”
      “是什么舞会?”赵云忍不住问。
      “很难用一个准确的称呼去概括,简单说,就是冥界地府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和冥界地府有关系的重要组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集体参加的一个舞会,通常被简称为‘鬼舞会’。”
      “还有这种舞会?”
      “这么说有人给你送鬼舞会的请柬,但却被管仙庭误拆了,然后她就浑身发臭——只是一张请柬而已,会有那么大的力量吗?”司马懿依然心存疑虑。
      “鬼舞会的请柬很特别。”楚深衣苦笑一声,“师姐你们一看就明白了。”
      楚深衣将白色的软纸平铺在半空,手中微微旋转,软纸两端便微微卷曲出一个曲线。
      “这个形状想起什么没有?”
      没人回答。
      楚深衣慢慢将手指合拢到掌心,空中的那张纸在楚深衣的指挥下又起了变化:正中间有了一些奇怪的微凸,微凸的部位两边又有些凹陷,然后软纸上突然透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管阴影……
      “啊!”这下看明白了。
      是人皮。
      “准确说是人背上剥下来的,靠近腰部的皮肤。”楚深衣重新张开手掌,“鬼舞会的请柬,一直是用死人身上剥下的皮做成的。普通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到,就会沾染腐尸的臭味儿。”
      空中的“软纸”伴随着楚深衣的声音,突然萎缩腐烂成一个球,接着熊熊燃烧起来,直到化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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