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李坤主

41、歌谣·镜子（一）

　　“昨日，韩国政府向我国移交在韩志愿军烈士遗骸。据悉，今日载有烈士遗骸的飞机将抵达沈阳……”
　　管仙庭正和管驭龙、姜薇一起凑在宿舍里电视机前看新闻直播，门咣当一声就被撞开了，宿管大妈高分贝的嗓门跟着响起来：“管仙庭！又是你们宿舍！私拉电线看电视，居然还偷着装‘锅儿’！”
　　“是啊，她们连凤凰卫视都能收到呢。”宿管大妈后面，楚深衣靠着门框，语调凉凉地说。
　　宿管大妈风风火火地把宿舍扫荡了一圈，除了勒令拆除接收天线外，机顶盒被没收了，顺便还没收了电热杯、热得快、酒精锅之类的东西，大妈一边痛心地碎碎念着“现在的孩子们胆子越来越大心眼越来越多人越来越不服管教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一边像来时一样雷厉风行地走了。
　　管仙庭怒瞪楚深衣：“你告密！”
　　“例行突击检查，关我毛事。”楚深衣从门边儿挺起腰板走进屋，“我就算告密也不会干这么低级的损人不利己的事好么。”
　　姜薇还沉浸在刚才的新闻中：“小楚，你听见刚才电视里播的新闻了么？”
　　“听见了，很好嘛，早就该这么干了。国家出面比我们私人的正式多了，盖国旗仪仗队什么的，要是再来个《楚辞·招魂》就更完美了。”
　　“为什么过去不早点做这件事呢？拖到现在。”
　　“缺少契机呗。我跟你们说，也就是今年五月园林局逗比地犯了错误，致使老兵无法返乡，造成了影响，惊动了上层，所以才有人肯正视此事，反正都是安排老兵返乡呢，韩国那儿滞留的怨灵不少，就‘一揽子’解决了呗。”
　　“可是为什么不在韩国找个最近的‘首丘’就近解决这件事呢？还要千里迢迢大费周章。”姜薇还没想通这件事。
　　楚深衣笑了笑：“姜小薇你真可爱，你以为‘首丘’这种地方是随便建的啊，也就□□土地上首丘的数量多一些，一方面是返乡老兵数量太多，另一方面□□地方也大，而且凭着几千年来□□在人界国家中累积的地位和人脉，和妖界地府之类谈判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折中了多少方案才有今天的安排。像朝鲜和韩国这种小国家，是根本没有首丘的，因为——不值得为它建。所以那些土地上的老兵要想返乡，只能去别的国家，离得最近的有首丘的国家。”
　　“就是□□吗？”管仙庭睁大了眼睛。
　　“很遗憾，不是的。离朝鲜韩国最近的一个首丘并不在□□，而是——日本。”楚深衣耸了耸肩。
　　“靖国神厕？”姜薇猜测。
　　“不是，靖国神社不是首丘，只是一个做仪式的地方，不是老兵们的安息之所，这两者的区别就是办公室和卧室的区别。”
　　“厕所和卧室的区别。”姜薇纠正。
　　“恩……我不太愿意这么比喻，因为厕所在我心目中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场所的。”楚深衣认真地说。
　　“那老兵们为什么没去日本的首丘？心理上无法接受吗？”
　　“只能说这是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还有别的原因的。事实上日本那个首丘有点特别，别说志愿军不肯去了，日本兵自己都不去。”
　　“为什么？”
　　“因为不熟。”楚深衣说，“我跟你们说实话，那个地方还没建好。世界上其他的首丘都是‘完成时’，只有日本这个很特殊，是‘将来时’。”
　　“这还带扩建的？”
　　“恩。建首丘也很麻烦，所以一般能不建就先凑合了，除非某一处怨灵集中特别的多，才需要新建首丘。”
　　“等等你的意思是……”管仙庭有不好的预感。
　　“还记得我说过四年一度的最盛大鬼市下一次在哪里开么？”

　　管驭龙从见到楚深衣起就一言不发，听到这些人转换了话题开始说“咦郭嘉师姐她们今天干什么去了”“今天儿歌研讨会开始她去主持开幕式”的时候，她就抄起自己刚签收放在一边的快件，依然沉默着迈步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
　　管驭龙看着楚深衣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楚深衣，你想干什么？”
　　“你手里是什么？”
　　“没必要和你报备吧。”
　　“‘今年你贵，明年米贵，后年房子无人睡’，对么？”楚深衣盯着管驭龙的眼睛，表情变得有点狰狞。
　　管驭龙吃了一惊，快件落在地上，纸板被里面的什么东西戳破了，露了个尖刃在外面。
　　“这是什么？”管仙庭急忙走过来看，“剪刀？”
　　“不只是剪刀，还有菜刀。”楚深衣黑脸了，“这东西哪来的？”
　　管驭龙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楚深衣：“你怎么知道那句话的？”
　　“这是儿歌。一个老头，背着好多菜刀和剪刀，在村里挨家挨户的询问人们买不买，买的人当时不必付钱，人们问他什么时候要钱，他说‘等三个人分吃一个饼子’的时候。走之前，他在猪圈旁叹着气敲着栏杆说了这句话：‘今年你贵，明年米贵，后年房子无人睡’。我说的对么？”
　　在管仙庭和姜薇惊诧的目光里，管驭龙深吸了一口气：“基本都对了。这东西是三天前我母亲回老家的时候从一个老头手里买的，当时这个老头就是这么说的。不过他说的不是‘三个人分吃一个饼子’，而是‘素服唱戏胸带花’的时候，他就回来收钱。母亲越想越觉得不对，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易经研究社里也许有人知道，让她把这东西寄来给我。”
　　“那老头的话什么意思？”管仙庭在旁边急切地问。
　　“反正不是好意思。”楚深衣冷冷地说。
　　“那个老头说的是真的吗？”姜薇更关心这诡异的话是否实现。
　　“妖言惑众。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之前有过很多次，当然多数时候，他们的预言都成为现实了。”
　　“预言成为现实了就不算妖言惑众了吧！”
　　“怎么不算！”楚深衣猛地转身，颇有些愤怒，“末法时代，群魔乱舞，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提前预知灾难然后去警告世人，和自创一场灾难然后对世人说有灾难要来啦，这两种情况能一样么！”
　　管仙庭目瞪口呆：“你是说……”
　　“我还以为民国之后他们销声匿迹了呢，这些年又死灰复燃了……恩？”
　　“他们？还不是一个人？”管仙庭惨兮兮地叫道。
　　“一个组织。我敬而远之的那种。”楚深衣并不愿意深谈，“在某个时候就集体出动走村串巷卖剪刀和菜刀，上一次他们说的收钱时间是‘三个人分吃一个饼子的时候’，三年之后就是□□，大逃亡，十室九空……这次的‘素服唱戏胸带花’，我还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屋里几个人陷入沉思。
　　“玫瑰花环圆又圆，装香草的袋子满又满，哈啾！哈啾！”
　　楼下突然有小孩子的声音传来，楚深衣快步走到窗前，一把拨开窗帘，看着纱窗外楼下两个小学生一边追逐一边大声说着什么，还咯咯地笑。
　　“是大妈……阿丽的孙子孙女……”管仙庭看到他们，忍不住想起当初阿丽和雀王的事情。
　　“又是儿歌……”又是奇奇怪怪的儿歌。
　　“我们得去找郭师姐了，”楚深衣说，“她手里现在有大量和儿歌有关的资料。”
　　“你是想通过最近的异常儿歌总结出什么来！”姜薇恍然大悟。
　　“不，不是总结，是确认。”楚深衣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