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如凉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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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朝上下如今都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乐帝对温后的上心无人可及。听说前些日子因为两位宫妃密谋暗害温后而被鞭笞至死，使得朝野震惊不已。乐帝自温后有孕以来更是宠爱温后，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当真是让无数红颜嫉妒温后的好命。只是作为当事人的温后却并不这么认为，一切不过传言而已。温后寝宫内，娇艳美人慵懒地敷着白虎皮裘，侧卧在窗前软榻上左手执了一卷《上元四史》，右手轻托着早已显怀的肚腹，凤眼微闭中风华尽泄，妖魅中三分傲然，三分高洁，四分才情，举手投足间韵味天成，如此绝世红颜让静候在一旁的商念芸也恍惚间失了些许心神。吐气如兰，“芸儿，近些日子外面如何？”温如凉妩媚的声线如汀汀细泉涌入商念芸的脑海，一时反应不及呆愣了片刻，直到温如凉银铃般的调笑才恍然过来羞恼地答：“自从上月二妃被鞭笞而死之后后宫自然是没了动静，朝堂之内有丞相的缘故也是无碍。东朝自夏丞相大公子一案引起轩然大波，倒是让群臣人心惶惶，不过有将军王在一时还不会出太大问题。梁朝还是那样，平稳地很，倒是东梁边境的仗打得奇怪，梁帝之后便退兵了，颇不符合梁帝一贯的行事风格。晋朝的话……”商念芸提到晋朝竟不知该如何说。温后接了话：“晋朝新元帝倒是让本宫很看好的帝王，康小世子一事确实挺出乎本宫意料，不过孩子心性罢了，并不影响什么。情之一物于帝王而言无疑自饮毒药。”商念芸只得点点头不再言语。温如凉缓缓睁开眼，小心起身托着腹底，娇笑道：“欲取天下，必先乱之。芸儿，本宫交代的事情可部署好了？”商念芸恭敬地说：“师父今日飞鸽传书说都已经部署好了，只待皇后娘娘生产了。”“如此便好，芸儿，你可知本宫也是个贪玩的人，天下大势本宫一介女子没多大野心，但是搅乱这淌水还是挺有趣的，你觉得呢？”温如凉冷媚的话语让商念芸思绪飘飞开来。温如凉看到商念芸走神不以为意，眼眸狡黠一闪，转身看似无辜地道：“芸儿，那个赵宛池倒是个好玩的家伙呢，前些日子本宫让她去摘新鲜的酸果，哪知她死活不去，还义正言辞地说自己是来保护芸儿你的，本宫的话她是不听，倒是芸儿你说什么她便干什么，不错不错不错。”商念芸刚刚涣散的思绪在听到赵宛池三个字的时候瞬间聚拢，再看到眼前的温如凉一脸委屈的模样觉得一片恶寒。早听闻温后的绝世容颜，才冠天下，哪知多日相处方才发现都是装的。温如凉看到商念芸听到赵宛池的名字是就像猫被踩到尾巴一样更是觉得有趣。不知为何二人都想到了那日在寝宫内第一次看见赵宛池的场景。
当时的温如凉用完晚膳，冷脸赶跑了陈掣之后打算美美睡个觉，刚熄灯躺下便听到梁上商念芸翻身而下衣诀飘飞的动静，轻唤了一声：“芸儿？”就传来商念芸一声娇喝：“何人？！”接着就是一阵拳脚交手，温如凉似是满不在乎地拍拍红唇，打起一个困意的哈欠，只是转动的如墨眼珠在黑夜中显出思量，能让望海阁阁主派来保护自己的当然身手不凡，但是能交手这么久的看来也不是泛泛之辈，正当温如凉开始觉得情况不妙时，忽听到与商念芸交手的人探询地问到：“你是商念芸吗？我是赵宛池！”再接着就是一阵静默，温如凉看到情况有变，难道是友非敌？轻咬：“掌灯”之后寝宫内霎时亮起明晃晃的灯火。温如凉不习惯地揉揉眼，挺起身子缓步向前，透过商念芸一贯婀娜红艳的背影，入眼却是一个裹着黑衣身形高挑的女子，唯独一双明晰清亮的眼睛暴露在外，只是这双眼睛引起了温如凉的兴趣。未及温如凉开口，商念芸疑惑地问：“赵宛池？你来这干什么？”只见名唤赵宛池的女子眼底染上灿然笑意，连言语都带了几分欣喜：“你还记得我！我之前欠了望海阁阁主的人情，阁主让我前往豫朝保护你的安全。这是阁主让我带给你的书信，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早已皱巴巴的信封递给了商念芸。商念芸接过信径自拆开看起来，温如凉上前一步同商念芸并肩而立打量起赵宛池，但是包裹得这么紧怎么看，于是温如凉笑道：“赵姑娘，既是朋友，那就不用如此遮掩吧？”哪知赵宛池仅是视线飘过她看了一眼，弯了弯双目以示友好就继续盯着商念芸，这让从小享受他人眼光洗礼的温如凉不淡定了，难道她有了身孕之后变丑了吗，但是看到身旁宫人一脸的迷恋，于是温如凉断定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这个赵宛池的问题，心下就有几分不爽，想着以后该怎么整整她。商念芸看完信皱着眉，瞥了眼赵宛池，冷声道：“那你就留下吧，不过你这样子会吓到皇后娘娘的。”赵宛池突然睁大眼，打量了一下温如凉，没想到眼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竟是天下第一美女豫朝皇后温如凉，知趣地敛了敛眉，别扭地扯去披在身上的黑衣和掩面的黑巾。温如凉到现在都不能描述见到赵宛池真面目时的震撼，依稀记得褪去黑衣的赵宛池着的是月白色轻衫，腰间用白丝合股编制的玉绳吊着一块成色上好的水玉，英挺的眉宇间盖不住狭长眼睛中的侠气，鼻若胆悬，唇红齿白，雕刻般精致的面庞在随意轻拢的白发下衬得更是白皙透明。商念芸虽然早听商念岚说此人一夜白头，只是今日一见还是忍不住心下大骇，奇道此人怎会光华更胜往昔。赵宛池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底，不满得撇撇嘴，兀自替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起来，她本不爱黑色，只是这一头银发大晚上在外头晃来晃去着实不妥，才只好把自己捂个严实。商念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诧地问：“你刚刚怎么认出我的？”温如凉也很好奇，在黑夜中就凭几招过手就能认出对方？赵宛池放下茶杯，好笑地摆摆手，说到：“我没你想得那么厉害，更何况上次自商姑娘相救也没交过手，能认出商姑娘凭的是你身上的海棠香气。”……海棠香气么，温如凉轻掩了嘴调笑着说：“芸儿，看来以后寻不到你可以让赵姑娘四处嗅一嗅就知道你在哪了。”赵宛池一听羞红了脸却坑不出一个字来，商念芸冷然瞥了一眼温如凉，翻身上了房梁，一缕声音飘然而下：“赵姑娘，既是护我周全，那便好好尽职吧。”赵宛池一听也是一个潇洒翻身横卧在房梁上，温如凉抬头看看上面一红一白，觉得日后一段时日定是不会无聊了。
“小温，商姑娘，我回来了。”二人只觉得身边一阵清风，赵宛池便已经站在眼前了，仍旧是随便地兀自满上一杯茶水享用起来。商念芸轻应了一声不再理会，但是温如凉倒是兴致盎然得问：“小池，你那个宝贝侄子怎么样了？”赵宛池忽然神色温柔起来，咧开嘴笑道，“她啊……这个小家伙现在已经在天山了。记得当日我送她离开晋朝，还在马上哭闹了老半天，一直不停地叫着‘希姐姐、希姐姐’的。”温如凉马上抓住重点问：“希姐姐是谁？”赵宛池又换上略带古怪的表情，叹了口气答：“晋朝女帝吴域希……”只是此番回答倒没让温如凉和商念芸觉得惊讶，因为早些时日就得到其中的一些消息了，都知吴域希对赵慕卿上心地很。赵宛池接着说：“好不容易在半道上跟师父汇合，便把小家伙扔给师父了。前几天我大哥来信说已经让香橼跟去照顾了，这样我也放心些，不是我说我师父，他就是个老顽童，要说他武功高强那是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要他照顾小孩子我可是不信的。”“所以就养出像小池这般不像女子的女子么？”温如凉自是不会放过调侃她的机会，赵宛池这些日子已经领教过传说中皇后娘娘的毒舌，二人一来一去的结果就彼此唤起了“小温”、“小池”。商念芸没在意温如凉和赵宛池的对话，但是心里却在计较着其他，“芸儿，你在想什么？”温如凉和赵宛池看着商念芸紧皱的眉就知道她又在担忧了。商念芸咬着唇摇了摇头，低头轻道：“最近四国和七纵都没什么动静，但是已经有大批势力往豫朝来了。”一阵无言，温如凉低笑连连，略带狠绝：“看来此番本宫无论诞下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免不了一番麻烦。”商念芸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放心，望海阁都已布置好了，等生下皇嗣演一场戏便可，现在还有赵姑娘也可帮衬一二，您放心吧，只是皇上却是个变数。”赵宛池朝温如凉一笑，一脸的坚定，倒让商念芸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临夜，商念芸和赵宛池颇具默契地翻身而上，二人隔空相视一笑，赵宛池摸了摸鼻子闻着淡淡的海棠香气敛了气息，将神识散开。仰卧着的商念芸看着对面的人，感受到对方慢慢散开的神识，说实话之前感受到赵宛池涣散的神识对她的功力惊讶万分，而后就是第一次觉得商念岚的安排挺好的，再接着就是觉得赵宛池是个很细心的人，涣散神识来洞悉四周的情况可以让商念芸好好休息，只是这样却要消耗赵宛池内力，不过不能拂了一番好意，冲着对面的人淡淡一笑沉沉入睡。
豫朝皇后寝宫一夜好眠，只是赵宛池不知道自己的宝贝侄女被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师傅吊在天山竹楼的房顶上玩弄。“大师父！大师父，我再也不敢了，快放我下来！”此刻的我被双脚绑缚倒挂在横梁上，头脑发热发胀，我都能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一定涨得通红。我眼巴巴地看着下面香橼姐姐一脸焦急但是有无计可施的样子，谁叫我今天闯祸了呢。突然脑门一疼，我知道是大师父来了，果然，大师父也倒挂在我旁边，不过我是被迫他是自愿，他又用力地弹了我一下脑门，大声嚷嚷起来：“你个小屁孩，毛还没长齐就偷喝我的药酒，不把你吊起来打都对不起我的药酒知道么！”嚷完又是用力弹了一下我脑门，这次真是疼地我都快哭了。香橼看不下去，连忙对天山老人求道：“大师父，您就饶了卿儿吧，要不把我吊着。”天山老人苦笑道：“傻孩子，这药酒哪是那么容易喝的，不倒挂起来让血液行至大脑再加以内力炼化这个小不点就会爆体而亡了。真是的，你这小屁孩运气也实在是好，若不是我发现得早你还能在这里哭？哼，我自己都舍不得喝，让你又是喝又是倒都没剩多少！”接着又是愤愤地冲我脑门一弹，而香橼已经明白天山老人不停地弹脑门原来是为了炼化其中的药效，已然放心不少，又看看外头的残月，转身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只剩下我和大师父两个人倒挂在外头，鬼哭狼嚎地又是一夜。香橼铺好床盖上被子闭眼听着外头慕卿的叫声，回想在天山的几个月，每日早起看慕卿练功，自己研习医术，偶尔去山上采药，日子倒是快活简单，而慕卿原来也是个捣蛋鬼，不是刮了猫的毛，就是剃了师父的胡子，又或者偷吃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今天喝了药酒当场就全身通红吓了她一跳，只恨自己的医术不精帮不上忙。想到这里香橼觉得有必要给自己的外婆传信让她前来教授自己的医术。香橼做好决定便连忙起身在行李中翻找出一只小竹筒，将它塞在枕头之下后甜甜入睡，不管外头的哭喊多么凄惨。而我自从这次之后就乖巧了不少，生怕又因为乱吞了什么东西被大师父吊起来打。每日识字背口诀的，偶尔会随着香橼姐姐去抓草药，也学着大师父打坐什么的。大师父告诉我因为我现在还太小了，所以更多的时候是让我泡药浴来塑造武学的根骨，总之我知道大家都是为我好，只是我有些想娘亲她们了，不知道爹爹有没有吃娘亲的豆腐，不知道素芯还没有没在亭子里念书，不知小叔是不是还那么吊儿郎当，姑姑是不是还那么美，还有爷爷和奶奶是否会想我？又过了几月，一日清晨竹楼外不似往常那般平静，揉了揉眼睛起身拖着我尚小的身躯，看到香橼姐姐窝在一位中年女子的怀里口中却唤着“外婆”。……我不由惊奇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外婆呢？！未等我反应过来，香橼的外婆就发现躲在门后偷看的我，冲我慈爱地一笑：“这就是小世子吧，你出生的时候还是我接生的呢，一下子长大不少。”说完走过来将我抱在怀中，对身边的大师父说：“咱们的交情应该不介意我留下来当邻居吧？”天山老人笑弯了眼一脸高兴地答：“当然不介意，我还等着你给我再泡些药酒呢！”医婆诧异地转过头，“你都喝完了？！那可是几十年的分量啊！”天山老人吹胡子瞪眼地戳了戳我的脸，恨恨地说：“还不是这个小屁孩，偷喝了不少又倒了不少，剩下的还不够打个牙祭！”医婆大概是听懂了期间发生的事情，很是期待这对师徒以后相处会发生什么。就这样，香橼的外婆成了我们的邻居，从那日起我就很少看见香橼姐姐，听大师父说她在学习医术。
赵宛池之前从未来过豫朝，并不知道豫朝的六月这么炎热，仿若浑身被抽干了气力，汗水都要把体内的水分耗尽。于是从进入六月以来，温如凉和商念芸看到的赵宛池就是整日围在冰块旁边或者贴在石柱上，甚是好笑。温如凉掐算了一下日子，近几日即将临盆，如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温如凉只需耐心地等待自己孩子的出世即可。今日天气格外凉爽，温如凉忍者阵阵腹痛唤来商念芸：“芸儿，孩子好像要在今日出世，你安排稳婆来吧，现在陈掣在早朝，咱们抓紧时间。”商念芸望着温如凉眼底的坚定，只得点点头就去安排稳婆进来，往温如凉手中塞进一颗丹药，随后翻身而上，看了看趴在梁上假装淡定的赵宛池，一起屏息等待着这个孩子的降临。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如凉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