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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心悦君兮君不知(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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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心悦君兮君不知(三)
诚然,他当时安安静静得躲在树后,继续脸红得窥着眼前的曼妙身姿,不出声,也不动弹;亦或是干脆放下衣裳,即便被月光下的那道身影撩动了心扉,也默默离开,只当作一场梦境……
但是年少时候的沈千重偏生都不是这两种性子。
年少时候的沈千重,手中握着她的衣裳,屈膝坐在湖边,朝她道,“诶,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就还给你!”
那时的或心明显怔住,目光中似是诧异,这里怎么会有旁人!
沈千重想,真是个大大咧咧,又不小心的姑娘……
只是下一刻的或心便全然沉到了湖中,连脖子都没露出脖子一个,似是在躲着他,沈千重好气好笑,“喂,你好歹露个头啊,会憋死的……”
湖中的人没搭理他。
月光下,分明还能见到一抹柔光。
沈千重笑笑,“逗你的,衣服还你,出来吧。”
水中,或心微微皱了皱眉头。
到岸边时,确实见她的衣裳放在湖边,他没有拿走。
或心瞥目看了看不远处的沈千重,淡淡垂眸。
……
沈千重一宿都没怎么睡好。
闭上眼,就是今日在沿湖见到的女子,曼妙的身姿,在月光下白皙如玉,如墨般青丝垂下,映出得却是一张好看至极的容颜。
他似是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好看得像从画中走出来,又不食人间烟火……
他脸色微红,又拿出那枚流苏簪子看了看,簪子上似是有一小簇白色的茸毛,簪子下缀着流苏。
他是特意拿走这枚簪子的。
他很想再见她。
不是昨夜那种赤诚相见。
就是,正常情况下,男子想见女子的相见……
翌日,沈千重翘课。
晨间只同董思打了声招呼,便往沿湖去,董思恼道,“大白日就敢逃课,沈千重,你胆子越发大了,你就仗着夫子喜欢你,你乱来!”
沈千重笑道,“董思,就逃这一日,帮我想想办法。”
董思劝不住,他人都跑远了,董思奈何。
再到沿湖边的时候,果真见她坐在湖边的岩石上,似是听见脚步声,她转眸看他,声音清淡,“我的簪子呢?”
沈千重踱步上前,笑眯眯,“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你,你就把簪子还给我吗?”或心看他。
“嗯。”他一脸诚恳。
“或心。”她轻声。
“或心?”他重复。
她眸间怔了怔,没有应声,继续轻声道,“把簪子还我。”
她很在意她的簪子,沈千重淡淡笑了笑,“名字真好听。”
或心抬眸看他。
沈千重叹道,“我把簪子落家中了,要不,我明日再拿来还你?还是,你同我去取……”
或心又看了他一眼。
从沿湖回禄县不远,只是下山的路有些陡,沈千重一面在前面走,一面温声道,“下山的路有些陡,你慢些。”
或心分神,脚下踩空。沈千重一惊,伸手拽住她,却不想被她带的一道从山上滚了下去。
他好歹是男子,或心是女子,他咬咬牙抱紧她,一路滚下去,几乎擦伤撞伤的都是他。眼见就要撞到树上,他二人这么一路滚来下,必定撞得不轻。
或心伸手抓住一侧的蔓藤,一手揽紧他,有些吃力。
沈千重刚滚得有些晕,眼下,才见是或心揽紧他。
他朝她笑笑,她避开他目光。
虽然两人都有些狼狈,尤其是沈千重,衣服都是杂草和擦伤,但好在人没什么大事,只是扭了脚,却还能朝着她笑。
“坐好,别动。”或心叮嘱。
“哦。”他听话出声。
扭伤的那只脚,屈膝坐着。
或心声音很轻,“会有些疼。”
他托腮看她,“不怕。”
或心握住他的腿脚,下一刻,“啊!”沈千重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他疼得汗水都出来了。
却也似是头一回,见或心笑了笑。
……
等回禄县都将近黄昏。
沈家苑子不大,伺候的小厮也不多,沈千重翻墙从后苑回去。
或心娥眉微蹙,“不是自己家吗?”
沈千重笑笑,从墙上伸手给她,“是自己家,但眼下我应当在上课,若是堂而皇之走正门,平叔便知晓我翘课了。”
不知为何,他见或心又笑了笑。
他搭手,她翻墙的姿势比他轻巧也标准多了。
他苑中养了不少花草,他照顾得很好,或心多看了几眼。
屋内,沈千重将那枚簪子还给她,“我去换身衣裳。”
他衣裳上都是杂草还是擦伤,若是被平叔看到,又会追问他。
平叔惯来尽心尽责。
或心接过那枚簪子,眸间明显滞了滞,修长的羽睫眨了眨,似是有些错愕看他。
他自然没看到。
或心在屋中,他不方便在屏风后换衣裳,径直入了耳房内。
他怕或心一人在屋中拘束,一面宽衣一面说话,只是或心都没应声,等他脱完衣裳,伸手去够衣裳时,却见或心就站在耳房门口看他。
沈千重下意识扯了衣裳挡在身前,整个脸都红透了,“你……你来做什么?”
或心似是当看过的都看过了,见他躲到挂衣裳的木架后面去,慌乱穿着衣裳,或心却淡然道,“沈千重,我能在你这里呆上月余吗?”
沈千重愣住,先前就红透的脸,眼下红到了脖颈处,“你怎么知道我叫沈千重?”
或心目光没从他身上移开,“屋外临摹的字帖上,有你的名字。”
沈千重叹道,“或心,是沈千重(chong),不是沈千重(zhong)……”
或心复又笑笑。
……
他也不知道为何或心要在他这里呆一个月,但往后的时间,她似是都没离他太远。
在私塾上课的时候,她就在私塾苑外,他不知她在做什么,但下学的时候她都在。
他同董思下课去玩的时候,她也远远跟着,但又不会离得太远。
等回到苑中,她似是也在一侧,他做功课,她就在一侧看他的书。
她似是真的只是想呆在他这里,不打扰他读书,写字,亦或是他的日常起居。
他要沐浴更衣或是睡觉时,大都不知她去了何处。
有一日夜里,他屋中水没了,去到外隔间时,见她趴在外阁间的小榻上,应是睡着,呼吸声均匀,便是阖眸时,都透着明艳动人,极其好看。
他心中唏嘘,又取了薄毯给她盖上。
等他走后,或心才微微睁眼……
就这么过了几日,董思忽然说要离开禄县几日去看舅舅,约他去夜市,沈千重应好。
也是在夜市的时候,沈千重才发现或心似是对吃很感兴趣。董思同他说话,他都心不在焉。
余光瞥着不远处的或心,似是一路都在吃。什么都吃,好吃的,不好吃的,轮流吃过来,便是旁人在盛东西给她的时候,她都一脸虔诚。
她笑起来很好看,应当是尤其爱吃冰糖葫芦。
一晚上能吃了十串,笑意挂在脸上,似是比早前几日要开心许多。
等送走董思,他去寻她,她还在排队等烧鸡。
沈千重叹道,“你都吃了一路,还没吃够?”
或心回眸看他,“我觉得挺好吃,还想吃只烧鸡和红烧肘子,你不是同董思在一处?”
沈千重笑道,“他走了。”
终于排到或心,店家将烧鸡给她的时候,她眼中似是都闪着金光,沈千重竟然见到她喉间轻轻咽了咽,他伸手牵到她到一处落座,“在这里等我。”
或心有些等不住。
鸡怎么吃都应当好吃,而面前的烧鸡又尤其诱.人。
等沈千重折回的时候,手中拎了两壶酒。
或心目光怔了怔,“我不喝酒。”
沈千重笑,“那你就不懂了,烧鸡就酒吃才好吃,还有红烧肘子。”
他先用筷子夹了一口,又尝了一口小酒,似是怡然自得。
或心是真馋了,尝了一口烧鸡,又看了沈千重许久。
“就尝一口?”沈千重笑着看她。
她迟疑,轻轻沾了沾自己面前的杯子。
她是不应当饮酒的。
也不能喝酒……
但眼下,似是唯一可以沾酒的时候。
她轻轻皱眉,初初饮了一口,似是不怎么好喝。
而事实是,她这一晚开荤了就停不下来。
不仅吃了烧鸡,吃了红烧肘子,还喝了许多酒。
沈千重扶着醉意又说着胡话的或心,看了看自己家高高的后墙,带着这个模样的或心,应是翻墙都翻不进去,沈千重叹了叹……
等或心醒的时候,似是翌日初晨。
阳光轻柔洒在脸上,亦如每一日清晨时候。
或心微微睁眼,正躺在一个温暖柔和的怀抱中。
她抬眸看他,只见沈千重靠坐在大树边,睡着了。
双腿屈膝。
她躺在沈千重怀中,她身上还盖着他的衣裳。
晨曦微露,从她的角度看去,他脸上精致的五官犹若镌刻,胜过九重天上不少仙官。
她遂想起昨夜喝了酒,那是她第一次沾酒。
眼下,似是酒意还未过去,她撑手起身,正好见一轮朝阳从远山眉黛升起。
今日是她在禄县的第九日。
还有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