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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有段时间,江童颜发现虞洁琼围着书肆里各处的草木转悠,问过之后方知这书肆里有许多稀罕植株,其中不少可入药,还有些连虞洁琼也不大识得的。所以虞洁琼闲来无事总会采几株作研究考学之用。
      但在这之前,江童颜一直有个小小疑问,她所居的草虫堂,地高且凉爽通风,据白怀蒲说被翻修最少,算得上是古宅中的古宅。虽常有爬虫飞虫作客,但草却不多,只有一棵老银杏和一块菜田可以种一种时令蔬果,外加一个攀着藤蔓的秋千椅,其余空地就是灌木和青石砖。那么“草虫堂”之名从何而来?问过白怀蒲,白怀蒲说大多楼名都是祖辈随意命的,无从考据。
      一场秋雨过后,江童颜偶然发现有许多兰花傍着银杏树底长出来了。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银杏树根周围的土地几乎都长满了这种兰,第二天就开了花,开花之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兰,兰花瓣细白,蕊有色,而这种花却酷似茶花,只比茶花略小,约莫拇指盖大小,花小而更显精致。
      江童颜曾听师傅说起过一种草,师傅的大徒弟也就是江童颜从未魔谋面的大师兄中过一种奇毒,为了解毒非要找到一种草不可,师傅废了好大的劲才在江东找到,那草春夏冬似杂草,秋天形似兰,花似茶,一夜便凋谢,凋谢后留下草籽状似芝麻,茎含乳白草汁。这草就叫作“兰茶”,兰茶籽磨粉可以调配大师兄的解药,除此之外好像别无它用。正因为它的外形变化多端,不开花一年三季中都毫不起眼,花期也只有一天,所以极少人认识。
      江童颜起初不信如此奇药能轻易生于她的院子里,不过还是巴巴等了一天,第二天花竟然全谢了,仔细一看,发现落花边果然落着白白的小芝麻。她最后再折断一根草茎,真的流出白色的汁液,和师傅说的江东兰茶不差分毫。于是兴冲冲叫了绿依帮她一起捡芝麻,又发觉那些粉白的小花带着宿露,清香怡人,仍在泥里可惜了,就也全收起来了。
      江童颜想要是再有人中了大师兄的一样的毒,可不愁没解药了。可是当时江童颜因为按照裕国公的遗嘱装病躲人,所以没有把这事告诉白怀蒲和苏怀墨。后来“病”好了就忘了。
      真是一番机缘巧合,没想到整天看起来春风得意的虞美人居然身中奇毒,就靠这兰茶籽救命了。
      姜瑟瑟听了江童颜解释,兀自惊疑,江童颜道:“阿姐,先喝茶,我去取兰茶籽。”
      绿依把花茶端上来,说:“姜——女侠,这是小姐最稀罕的花茶,您品一品。”
      姜瑟瑟多年来搜集无数关于兰茶的讯息,都说兰茶性温,只长在江东,这些年也的确只在江东找到过有人兰茶籽,不过兰茶草全系野生,极少成群生长,又不易移植。往往方圆几百里就那么一两株,等上一年也只能得几十粒兰茶籽。现在听江童颜说从自己院子里收了一大包兰茶籽,怎么也不能相信。
      她知道现在已是初冬,兰茶与杂草无异,再也不能分辨,即使去院里银杏旁查看也无用。只能等江童颜取回来验查真伪。
      愣愣分了一会儿神,又想到为什么江童颜特地嘱咐绿依泡花茶,微微往青釉茶杯里扫一眼,这一眼非同小可:这香气,这花,不就是她日日苦寻的兰茶花么!
      绿依见姜瑟瑟瞅着兰茶花出神,笑着说:“您看它是不是像小的茶花?它是初秋里,我家小姐宝贝似地从院子里泥地里捡起来的,说叫“兰茶”,洗净风干后一直藏在冰窖里;烹茶时用的是煮沸再凉至七分半热的水,水是用银杏白果浸过三天的新年初秋雨水。是不是又香又甜?睡前喝安神的。”
      姜瑟瑟听着绿依絮絮叨叨的话,豁然起身,绿依被吓了一跳。
      此时江童颜正捧着一个牛皮纸包进来,边走边说:“这兰茶籽我留着无用,但正好能解虞美人之难。看在阿姐的面子上就送给他好了。”说罢,将纸包欢喜地递给姜瑟瑟,好似递给闺中好友一盒颜色好看胭脂。
      姜瑟瑟怔怔地接过纸包,只闻了一闻,就放在一旁,然后紧紧攥住江童颜的手,千言万语却不能吐出一字。
      还是江童颜打破沉寂:“阿姐,真对不起,这兰茶籽晒干后还挺香的,我嘴馋吃了几粒。。。。。”
      姜瑟瑟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忍不住低头轻笑了起来。解药每剂量只需加一钱兰茶籽,这么一大包茶籽,一百份解药的剂量也够了。
      江童颜见姜瑟瑟心情平复了不少,才说:“阿姐,还有另一味‘千叶一窟’,这个恐怕虞美人早已全备齐了,只差私里告诉你了。”
      姜瑟瑟微微一怔,这个她自然不知道。
      江童颜笑得狡黠:“‘千叶一窟’乃江北名药,虽稀罕难得,皇室贵族哪有短缺的?前里我刚加封郡主那阵,卧病在床,虞美人用职务之便向皇上要了那许多好药偷偷藏着,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大义上虽不耻这种中饱私囊的作为,但江童颜说笑得轻松,好像在谈一场老友之间的玩笑,让姜瑟瑟既感激又欢喜。

      第二天,姜瑟瑟逼着虞洁琼行拜谢恩人的大礼。
      苏怀墨不插手他人家务事,但白怀蒲一百个乐意看此热闹,抱着月半在旁欢欣鼓舞加油打气。
      虞洁琼对江童颜敬而远之,江童颜也不大愿意跟一个比任何女人和细作都美貌的神秘男子来往过密,因此二人素来不多闲话。
      可是姜瑟瑟执意如此,江童颜不敢违拗,只好端坐在椅子上。
      虞洁琼倒是慷慨就义,干干脆脆一个长揖到地,但不惯受礼的江童颜要是没有姜瑟瑟死死按着肩膀肯定不由自主地要站起来了。看到虞洁琼脑后漆黑的头发垂至地上,江童颜不由担心它们被灰尘沾染。然而当虞洁琼起身时,二人四目相对。江童颜看着对方秋水似的双眼,语塞半天,全然忘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绵薄之力切勿挂怀”等好听的场面话。
      众人瞅着她,半天她才憋出一句话:“好了,我今日受你大礼,以后两不相欠。”
      众人一时沉默。

      浩大的解毒工程就此开始。
      由于接下来的四十九天,每天要熬两次药,并且不能让外人打扰,虞洁琼表示自己可以移居别的堂内居住,以免影响书肆里月然轩的正常营业。
      但苏怀墨认为虞洁琼住惯了月然轩,搬据别处多有不妥,于是十分大方干脆地闭轩停业两个月,让虞洁琼安心解毒养病。
      对此白怀蒲有些震惊,无论如何,自断财路不是苏怀墨的行事风格。
      这当然不是苏怀墨的行事风格,殊不知做生意怕的就是没有新闻噱头,但是青者书肆这种标榜着风雅清幽的所在,要是像别的商肆那样弄什么优惠大酬宾,那简直是自损身价。
      这样突然闭轩一天,在这个小地方也是新闻一桩,再放出风声说有什么不愿透露名姓的文人书豪或隐士高人要借用月然轩几月,闲人不得入内,那又是为书肆填了美誉与神秘,接着随之而来的就是人气和财路了~
      据说虞洁琼疗毒期间不得吹风,不得走动,不得有半分费力劳神。于是月然轩闭门之后,只有姜瑟瑟每天进出照顾。
      江童颜想不通为何治个毒还见不得人,走不得路了。白怀蒲一边梳着月半的毛,一边解释给她听:“虞美人中毒多年,解毒自然复杂些,首先我从那毒损伤人体的原理开始说。。。。。。”
      江童颜打断:“我要听通俗易懂的。”
      白怀蒲:“额。。。。。你就这么想吧,虞美人服药期间是不能进食的,整整四十九天,一条命只用汤药吊着,再费力劳神恐怕就要虚脱死了。”
      江童颜点头:“懂了,原来是饿的。”

      白怀蒲从怀中摸出一个软藤编就的空心小球,招呼了一声月半,远远扔出去,那小球中心还放有一个铃铛,伴着脆生生的铃儿响滚出去,月半见了两眼放光不顾一切追上去扑着玩。
      这招只有在需要支开月半时才用。白怀蒲有话要说。
      “童颜,我明日动身要去顷国一趟。接下来两个多月,月半就交给你照顾了。”
      江童颜小吃一惊:“为什么突然要去顷国?”
      白怀蒲道:“找一个人,救虞美人的命。”

      数日前,白怀蒲无意在月然轩看到一本蓝皮书,那是苏怀墨刚从别处收来的书。
      虽说胸中文墨多不过白怀蒲,但古籍善本见得多了,苏怀墨对藏书也颇有些心得,只略略一翻便知那书有些年头和来历,遂花了几钱买回来,几两一日往外租。
      白怀蒲对自家书架何其熟悉,每日巡视一遍,多了哪些书,少了哪些书,心中都有数。

      “书肆中多古籍善本,书皮总呈灰黄等暗淡颜色,少有如同新染的蓝皮书,师兄收来必有不寻常之处。我研读之后发觉书中所道一种奇异的揉穴手法,是疗伤后期所用。然而此书写来无名无题,不成章法,下笔却果决利落一气呵成。八成是一位医书和内功都极其高明之人所创,旨在记录梳理,并无传世想法。”
      白怀蒲一边解释,一边从书橱里抽出那本书,“机缘凑巧,这绝世的手稿落到了我手里。”
      江童颜第一次光明正大到白怀蒲所居的耐寻楼,忙着看房内布局陈设,恨不得每件东西都把玩一遍,并不把白怀蒲的英明分析放在心上:“如此啊。”
      江童颜心不在焉,白怀蒲持书站在一旁好不尴尬:“虞美人那毒,光有解药不能全解,必须解毒之后配合此书中的揉穴手法方能痊愈。”
      江童颜终于看向白怀蒲:“他本就不欲求生。”
      白怀蒲微怔。
      江童颜继续说:“你看过不少医书,但虞美人身为御医,医术远比你好,月然轩的书他怎能看不懂?他若能用职务之便得千叶一窟,为何留在江北而不尽早去江东寻兰茶?我拿了兰茶籽于他配药,他可有欢欣鼓舞之色?他这次闭关服药解毒并非为自己。”
      白怀蒲:“那是为谁?”
      江童颜道:“当然是为义姐。集齐兰茶籽本来就是奇迹一桩,再要去寻什么世外高人施揉穴大法,恐怕以阿姐的性子,要搭上一辈子。虞美人被药养着多年,看淡生死也罢,怜惜义姐也罢,总之,这次他是打定主意以自救之名解脱阿姐。我看他想八成毒解了之后,就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打发走我阿姐,然后自生自灭吧。”
      白怀蒲恍然:“原来如此。我原以为虞美人不知揉穴之事,好心相告,谁知他全然不信我的话,还叮嘱我不准让姜瑟瑟知晓,说了好些生死有命的话。原来是这层缘故。”
      江童颜问:“服药后若不配合揉穴会。。。。会马上。。。毒发身亡吗?”
      白怀蒲看到她努力伪装得不善良的小眼神,轻声道:“蓝皮书是出自是顷国人之手,我前往顷国,能请来这位高人也未可知。”
      江童颜:“真奇怪,你是如何看出此人时顷国人?又如何去寻他?”
      白怀蒲斟酌道:“我并不确定,这字有些我师傅的风骨,又不十分像,我姑且猜测是师傅早年所写。师傅行踪不定,但他是顷国人,曾听他说晚年要归隐故土,我也是去碰一碰运气。师傅神通广大,就算此书非他所写,找到他也能对我们有所指点。”
      江童颜想起了自己的师傅,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我师傅才神通广大呢,这兰茶就是他教我认识的,当年还治好了我大师兄的病。”
      白怀蒲看她小孩心性,懒得反驳,问道:“你师傅现在何处?”
      江童颜道:“也在顷国。”
      白怀蒲提议:“那不如,我们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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