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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失忆 ...

  •   皓南清晨醒来的时候,小屋里面的婚庆装饰早就被宗保和排风清理干净。皓南觉得头痛欲裂,难过得像要炸开一样。他看得见身前有一个白影,却看不清楚对方的样貌。他听得见对方担忧却温柔的声音,却听不分明对方到底在说什么。模糊之间,身前的白影将自己扶起来,递了一杯水到自己唇边。皓南连忙抓住握着水杯的那只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清水喝了下去。

      连喝了两杯水,皓南还是觉得自己头痛得厉害。身前的人影将自己扶躺下,一边轻柔地说着什么话,一边用一块手帕为自己擦汗。皓南虽然听不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却在听着对方的声线、感受着对方的轻触之下,渐渐感觉到头痛减轻。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被两只温暖的手指触上,请轻柔地按压了起来。皓南顿时举得舒服了很多。他心里十分感激,想要看清楚对方的样貌,眼睛却无论如何都觉得模糊一片,不一会儿,就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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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南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感觉头痛,但是痛感已经将到了可以控制的程度,视线也已经清明。他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一丝力气都没有。他想动动手脚,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趴睡在床边的人紧紧握着。

      皓南往下一看,惊喜地发现,他上次醒来时守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白影,如今正乖顺地趴睡在自己的床前。他只能看见对方小半边脸,却已经能看清对方浓密的眼睫毛和白皙的肤色。

      皓南张了张口,却喊不出对方的名字。他心里明明有很熟悉的感觉,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皓南觉得奇怪,便仔细地在头脑里搜索床前人的名字,谁知一想,头痛就开始加剧,才短短一瞬,就痛得他头冒冷汗、呻吟出声。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灰色布袍的和尚。皓南看着他皱了皱眉,脑海中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你醒了。”杨五郎开口:“觉得怎么样?”
      “我......”皓南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的头很痛。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大师,这里是哪里?我...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
      杨五郎看着皓南,说:“你叫做...张牛。你是跟随我修行的一名俗家弟子。你摔下山崖,撞到了头,才会记忆全失。”
      “是、是吗?”皓南皱着眉说:“您是我...师父?!可是,我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
      “......”杨五郎看着皓南,不说话。

      皓南看了看四周,问:“师父,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摔下山崖?还有,床边的这个人是?”
      杨五郎看着皓南,回答:“这里是幽州城外树林里的一个猎户小屋。你不听为师劝告,与一伙儿山贼起了冲突,寡不敌众,被打下山崖。幸好是凑巧经过的这位小兄弟救了你。”
      “哦?”皓南面露喜色:“这么说,这位小兄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杨五郎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可以这么说。”
      “太好了!”皓南说:“师父,那我要好好报答他才是。”
      “......”

      见杨五郎又不说话,更是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皓南有些担心。眼前站着的这位自称他师父的人,皓南不仅没有一丝印象,更是觉得他很陌生,对待自己的态度似乎也有很严肃冷酷,甚至有些敌视。皓南以为是自己不听师父的话,与山贼起了冲突,惹了师父生气,心里有点害怕。然而,趴在自己床边的人,皓南虽然只见过他的侧脸,却莫名地感觉到很熟悉、很亲切。

      “师父......”皓南犹豫着开口:“您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位小兄弟的名字?这样日后我也好报答他。”
      “......”
      “师父?您为什么不说话?不可以告诉我吗?”皓南不明白杨五郎为何在自己一提到这个床前人的时候就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还在询问杨延德,皓南感觉到自己的手一轻,接着,趴在床边的人抬起头来。

      “嗯......”宗保刚醒,神智还不是很清楚,脸颊额头也都睡得红扑扑的,脸上还有几道衣衫留下的压痕。然而,皓南一看见宗保抬起来的脸,心就不容自主地猛跳了几下。一股极其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地袭来。皓南还想再看清楚,剧烈的头痛却悄然而至,痛得皓南轻吟了几声。

      “皓...不...你、你怎么了?”宗保连忙站起来,焦急地询问皓南:“是头痛吗?还是身上难受?要不要喝水?”
      皓南呆呆地看着宗保凑近的脸,浓厚的爱意瞬间就铺满了新房,满到他连头痛的不适都几乎忘记了。皓南的嘴角露出微笑,正想问宗保的名姓,却发现一只手放到宗保肩上,硬生生地将他从皓南眼前拉开。

      “他应该没事了。”杨五郎说:“你跟我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是。”宗保顺从地点头,转头看了皓南一眼,就跟着杨延德出去了。
      “等......”皓南拼命地想要伸手、拼命地想要坐起来,却连一丁点力气都使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宗保出了门,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

      ---

      宗保跟着杨五郎出门之后又走出一段距离。杨五郎直截了当地开口,说:“宗保,金针应该成功,耶律皓南已经记忆全失。我给他改名张牛,告诉他他是我俗家弟子。他虽然会身体虚弱几天,但是很快便能恢复。三日后,我会将他带回五台山清修。”
      “......”
      杨五郎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想让你即刻离开,但是如果要你现在就走,恐怕你会放心不下,也显得我这个五叔太过不近人情。”
      “五叔,我......”
      杨五郎伸出手掌,制止了宗保的话。他接着说:“这几日耶律皓南身体虚弱,确实需要人照顾,所以我我允许你在这三日跟他最后相处、做个了断。之后,我希望你与耶律皓南...此生再不相见。”
      “我知道了。”宗保跪下嗑了个头,说:“多谢五叔成全。宗保拜谢!”

      “五叔还有事。”杨延德说:“我先走了。三日之后,我会来接他。”
      “我知道了。”宗保说:“五叔慢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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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保再次进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晚热腾腾的汤粥。
      皓南自从宗保出去之后就一直盯着门口。他一看到宗保进来,就喜上眉梢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宗保将汤粥放在桌上,连忙过来将皓南扶起来靠在枕头上,说:“你伤势未愈,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若是滚下床就糟糕了。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皓南努力平息着突然加快的心跳,微笑着说:“谢谢你。我只是想...想要坐起来。谢谢你帮我。”
      “别客气。”宗保端过汤粥,说:“你一天一夜都没吃饭了。一定饿了吧?来,先喝完粥。”
      “谢谢!”皓南说着想要抬手接过,却没想到自己连抬起手腕的力气都没有。
      宗保想了想,说:“来,我喂你吧!”
      “谢...谢谢......”看着将汤勺喂到自己嘴边的宗保,皓南情不自禁地脸红了起来:“你不仅救了我的命,还这么照顾我,我实在无以为报。等我身体好了之后,就跟在你身边为你做事,权当报恩,可以吗?”

      宗保的手抖了抖,他说:“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我也是碰巧经过。你不用放在心上。等过了这几天,你身体恢复之后,你师父就要带你回五台山修行。你不能跟着我。”
      皓南听宗保这么说,心立刻就沉了下去,脸上也露出难过的表情。他吞了一口宗保喂过来的粥,马上接着问:“那...五台山...离你家远不远?我可以去看你吗?”
      宗保摇摇头,说:“你是跟着大师修行的俗家弟子,不可轻易下山。”
      “那...那......”皓南有点着急的问:“你会来看我吗?”
      “......”宗保看着皓南又紧张又急切的样子,有点不忍心让他失望。但想了想,宗保还是狠下心来说:“你我只是萍水相逢。这几日你需要人照顾,所以我留了下来。我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就要离开了。可能...没有机会去看你。”

      皓南听宗保这么说,一下子简直难过到了极点。他知道自己记忆全失,但是莫名地对这个白衣少年充满了亲切感,想要无时无刻都跟他在一起。现在听到少年说自己伤好了就要离开了,以后甚至可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皓南就宁愿自己的伤永远的好不了。

      味同嚼蜡地喝了几口粥,皓南试探着问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刚才我问师父,他...似乎不太愿意告诉我。你...愿意告诉我吗?”
      “......”宗保想了想,点了点头,说:“你可以叫我...宗保。”
      “宗保?”皓南笑了起来:“宗保...宗保......总有一种好熟悉的感觉。宗保,我们以前就认识的,对不对?”
      “......”宗保没说话。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皓南。若是说多了,怕跟五叔的话语前后不一致;说少了,皓南又会很失望。左思右想之下,宗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俩以前有过几面之缘,不过都只是平淡的君子之交。”
      “哦,原来如此。”皓南微笑着说道:“怪不得,我觉得看到你特别亲切。”
      “......”宗保的心情十分复杂,但他努力控制在自己,一言不发地继续喂皓南喝粥。

      粥很快喂完了。宗保重新扶皓南躺下,如何站了起来,转身要出门。皓南见宗保要走,想都没想就问道:“宗保,你要去哪儿?”
      宗保回过头,犹豫了一下,说:“我...去吃饭。之后我要练一会儿枪法。你伤势未愈,先休息吧!”说完,迅速打开门就出去了。

      ---

      皓南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吃饱饭之后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他一会儿感觉脑袋里面空空的,一会儿又感觉到宗保的身影把自己的脑海填得满满的。宗保说,他们俩以前有过几面之缘,皓南就拼命地回想以前是什么时候跟宗保见过面,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吃过粥以后,皓南虽然还是想不起往事,但是在用脑的时候,头痛得不是那么厉害了。然而,令他沮丧的是,他除了一炷香之前发生的事以外,其他的事情真的是一星半点都记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为何会成为师父的俗家弟子,更记不起自己怎么会和山贼起冲突,以至于摔伤了自己、失掉了记忆。

      窗外突然响起舞棍的声音。皓南费力地坐起来,从窗缝望出去,依稀地见到宗保正在练习枪法。虽然看得不分明,但是皓南还是觉得宗保舞枪的时候,姿势美极了。
      宗保一边练,一边就不可避免的移位。皓南很快就只听得到声音,看不见宗保的人影。他一急,就在床上乱挪,一不小心就掉下了床,发出一声声响。

      很快就有人推门进来,然而进门的人不是宗保,而是杨排风。排风看见皓南跌倒在地,虽然瞪了他一眼,但还是过来,将他扶坐到床上。
      “多谢姑娘。”皓南见排风面色不善,但仍然点头致谢,并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昨夜皓南在排风面前以她的性命逼迫宗保拜堂成亲。排风眼睁睁地看着却无法阻止。她余怒未消,对待皓南的态度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听皓南问自己名姓,排风也只是凶巴巴地回了一句:“我叫什么与你无关。你最好老实点,莫要再给我家少爷找麻烦。若你再敢害少爷......”排风说到这里,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可是要收回说出去的话语已经来不及了。果然,皓南紧张地问道:“再敢害你家少爷?!你家少爷,就是宗保吧?我以前害过他吗?”
      “......”排风转过身,心里暗骂自己口无遮拦。

      “姑娘,姑娘......”皓南急切地说道:“宗保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我以前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我想要及时补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是怎么样害过你家少爷?还有,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以前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杨排风心里想着“你以前害我家少爷的事可多了,几次三番地都害得他差点送掉性命”,可是她口上不能这么说。思忖了一下,排风说:“不错!宗保就是我家少爷。你有事没事摔跤非要摔到我少爷面前。我和我少爷还赶着回府,却因为你耽误了脚程。我们回去晚了,老爷夫人就会不高兴。你难道敢说,这不是你害了我家少爷吗?”

      “原来是这样。”皓南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说:“姑娘,耽误了你和宗保的行程,在下真的感到很抱歉。姑娘若是心急,不如...先行一步,回府通报你家老爷夫人......”
      “你想得倒美!”排风不悦地说道:“我走了,谁来给你们烧饭洗衣?难不成,你要我家少爷为你服侍你?!”
      “不不不!”皓南连忙摇头:“姑娘你误会了。我绝对不敢这样想。”
      “误会?”排风接着说:“不管我是不是误会,你都休想让我给你机会让你再和少爷单独相处。”
      “单独相处?”皓南不解:“这...有何不可吗?”
      “当然不可!”排风喝道。

      皓南有点被排风吓到。他有点结巴地说:“若...若是姑娘和宗保时间紧迫,那...那......”皓南想了想,心中虽然有万分不舍,但还是说道:“那姑娘就与你家少爷先行回府。待我伤愈,再去你家府上拜会道谢。”
      “你还想来我们府上?!”排风皱着眉,差点就说出:“你若是敢来,天波府众人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姑娘,有什么不妥吗?”皓南看排风面色沉重,不解地问道。
      “不妥之处,多多有之。”排风回答:“我们府上不欢迎你。你千万别来。”
      “为什么?”
      “......”
      “可是我以前开罪过贵府?”皓南焦急地问。
      “......”排风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吼了皓南一声:“好好养病,莫要多问了!还有,不要乱动。你要是再掉下床,我可不管你。”说完,就“嘭”地一声砸上了门。

      ---

      排风走后,皓南就一直靠在床头,皱眉思考着排风刚才说的话。他是失了忆,却没有丧失思考的能力。皓南反复思量着,那个姑娘一进门,对自己就不算友好,后来更是有越说越气的趋势。若果真只是因为要照料自己的伤势耽误了脚程,那要么就是宗保的父母过于严苛,要么就是这不是真正令姑娘生气的原因。再加上后来姑娘说道不许自己去府上拜会,皓南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以前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宗保、或者是对不起他家的事,才会使宗保身边的丫鬟都为主人忿忿不平。可是,以前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呢?皓南拼命回想,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一星半点。想着想着,头就越来越痛。皓南不想耽误宗保练功,更不想引排风进来,便双手抱头,苦苦支撑。

      过了好一会儿,皓南的头痛还是没有停下来。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皓南全身都痛得颤抖起来。他使劲咬住被子,不愿发出呻吟。又过了一会儿,就在皓南以为自己会被痛死的时候,宗保推门走进来。

      宗保一看见皓南面目狰狞、全身汗湿的样子,就知道皓南是头痛发作。杨五郎曾经告诉过他,施针后的三日,是最难熬的三日。皓南只要受到一点刺激,就会引发头痛。刺激越大,痛得也就越厉害。这也是杨五郎愿意让宗保多留三日的原因之一。

      宗保立刻按照杨五郎说的方法,点了皓南身上几个大穴,解开他的上衣,从背后给他输送真气,辅助他理顺体内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皓南的头终于不痛了,他开口致谢,并让宗保停下来。
      宗保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扶皓南躺下,又帮他盖上被子。
      皓南疲惫异常,却又舍不得合眼。他说:“宗保,又麻烦你了。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没关系。”宗保说:“朋友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朋友?”皓南惊喜地说道:“宗保,我们是朋友吗?”
      宗保犹豫了一下,点头说是。

      皓南像小孩子一样咧嘴笑了起来,他说:“我好担心。我以为我以前做过害你的事,好担心我们是敌人、不是朋友。”
      “害我的事?!”宗保皱眉:“皓南,怎么会这么想?是不是你想起什么?还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没...没......”皓南不想宗保责怪排风,连忙说:“自从我醒来之后,你就一直对我这么好,我又莫名地对你有一种亲切感,所以想跟你做朋友,不要做敌人。”
      宗保一笑,说:“莫要多想了。你越是想得多,头就有可能会痛。刚才你都痛成那样了,怎么不叫我进来?”
      皓南摇摇头,说:“我能忍。而且...你在练功,我不想打扰你。”
      “下次别这样了。一定要叫我,知道吗?”宗保说道:“我留下来,也是想要帮你舒缓疼痛。”
      皓南感激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宗保,谢谢你!”
      宗保一笑,说:“你休息一下,我去烧点热水来帮你擦身。”
      “不!不用了!”皓南想起刚才排风说的“要她家少爷来服侍自己的”话,连忙摇头拒绝,说:“宗保,你刚才花了那么大力气帮我止痛,之前又练了功,一定很累了。你快去休息吧!我明天早上有力气了自己擦身就可以了。”
      “真的吗?”宗保皱眉:“可是,刚才你出了那么多汗,若是不擦一擦,会很不舒服的吧?”
      “没事,我习惯了!”皓南脱口而出,才想起自己失忆,哪里还有什么“习惯”之说。自己明显对着宗保撒谎让皓南心有不安,脸立刻就红了一大半。宗保见状,也想避嫌,便点头说道:“那你就先休息吧。我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或者身体不适的话,你就大叫我的名字。”
      “嗯!我知道了!”皓南点头,恋恋不舍地目送宗保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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