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衍庆殿之宴 ...
-
第五章
近来天气冷的厉害，宫里已经烧起了地龙。
前几日皇帝赏的织段内务府已经做成一套掐花对襟宫装，由内务府总管送来。赵玓立即将千澜来服侍自己换上。
“娘娘，这么快就穿上怕是又要招人嫉恨了吧。”静禾在一边嘟囔着，赵玓轻微叹气，却静默不语。
林舒给赵玓带上了一串金镶玉项链，微笑着说：“难道娘娘低调些便没有人嫉恨了吗？娘娘表现的越是肤浅，那么那些人也就会用相对不那么高明的法子来对付娘娘了，这也是最无奈的方法了。”
静禾张了张嘴巴，“原来是这样啊。”
“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露微姑姑来了。”李德进来通报。
皇后？赵玓有些疑惑，“传吧。”
“奴婢给贤妃娘娘请安，贤妃娘娘万安。”露微与林舒年纪相仿，由于是皇后宫中掌事宫女，气度自然不一般，行事作风自带威严，体态端庄娴雅，很得宫里人尊敬。
“姑姑请起，千澜给姑姑拿个绣墩来。”
“娘娘不必了，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请娘娘午后前往坤宁宫。”
赵玓看了林舒一眼，她低着头让人看不到表情，“可是有什么事？”
“这个奴婢便不知了。”
“恩，本宫知道了。”
露微低头行礼,“那奴婢告退。”
露微走后，赵玓连忙问林舒，“姑姑你看这？”
“娘娘只管去就是了，皇后娘娘她，”林舒眼神有些黯淡，“她是个好皇后。”
赵玓进了坤宁宫主殿时，皇后正在描绣花样子。她上前行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像是没有听见赵玓的声音，依然低头认真的做手中的事。大概一刻钟后，赵玓的腿有些酸麻了，皇后才恹恹的抬起了脸，“起来吧。”
赵玓垂首恭敬的站到了一边，垂首等着皇后发话。
“你入宫有些日子了，给太后请安了几次？”皇后打量了一下赵玓的穿着，毫不掩饰的皱了皱眉头。
“回娘娘的话，一共六次。太后喜静，嫔妾不敢随意打扰，便每旬请安一次。”
皇后点点头，“恩，可有嫔妃与你不和？”
“不曾有，上有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娘娘威慑，姐妹们待我很和气。”
皇后又低下头拿起了笔，“恩，如今皇上大多时候都在你和德妃处，你进宫不久，又得此恩宠，要试试谨守自己的本分，当得起这个贤字。”
“谨遵娘娘教诲。”赵玓偷偷看了皇后一眼，她虽没有为难自己，但赵玓明显感觉到了皇后对她的不喜。
好一会儿，皇后终于做完了手头的事，抬眼看了看赵玓，语气不冷不热的说道：“坐吧。”
“谢皇后。”
“从古至今，天子都最忌后宫不安，嫔妃不贤。本宫今日叫你来，便是要好好教教你如何做一个贤妃。”
赵玓屏住了呼吸，有些忐忑不安，“娘娘，可是嫔妾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那倒不是。”皇后再次把赵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本宫是怕你初进宫，难免心高气傲，便提前给你敲一敲警钟。”
做一个嫔妃不易，做一个后宫众之矢的的宠妃更不易，赵玓心里无奈，低声应道：“嫔妾洗耳恭听。”
虽然皇后一副冰冷的态度，但是的确是大大小小的说了很多容易忽略的事，赵玓都仔细听着，认真的记在了心里。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皇后的语速越来越慢，体力似乎有些不支。
“天色也不早了，本宫要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你退下吧。”
“嫔妾告退。”
回宫的路上，赵玓脸色有些不好，林舒给她加了一件织锦羽缎风衣，“娘娘，可是皇后娘娘为难您了？”
赵玓拢了拢披风，“倒是没有，只是感觉皇后娘娘很不喜欢我。”
林舒苦笑，“皇后也是女人。”
赵玓撅了一下嘴，“我是说，皇后娘娘怕是不解赵丞相怎会生了个如此俗气的女儿吧。”
与林舒闲聊着，便到了景阳宫，还未踏进宫门口，赵玓便看见长廊处一道清新俊逸的身影徐徐走来。
“给贤妃娘娘请安。”戚灵章弓腰行礼。
“戚太医免礼。”赵玓与林舒都有些想不通，戚灵章在皇宫里似乎太随意了些，但却没有任何闲话传出，且常常出宫为皇上办事，皇上要办事何以要派一个太医？或许，他不仅仅是受孟亲王之托来照看赵玓的？
戚灵章浅浅的扫了赵玓一眼，“娘娘刚才去了何处？”
“坤宁宫，怎么了？”
“坤宁宫。”戚灵章嘴里念着，“怎会有此香。”
赵玓抬起袖子问了一下，的确有一缕异香，只是气味甚微，在皇后宫中她并没有发觉，“可是有不妥？”
戚灵章摇头，“娘娘是第一次这个时辰去皇后宫中吗？”
赵玓点头。
戚灵章簇了一下眉头，“微臣尚不能下结论，有了发现再告知娘娘，娘娘身体无恙，臣这就告辞。”
戚灵章行礼后径直离开。这个戚灵章不愧是杏林山庄少庄主，他须每日进宫把平安脉，但他从来不带医药箱，只是一看人面色便知身体大概情况，只有不能准确判断时，才会把脉看诊。
傍晚，皇帝赐宴衍庆殿。赵玓依旧穿着白天的衣服出席，赵玓以为自己来的够晚了，没想到待她饮了一杯蜜露后，德妃才姗姗来迟。她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双蝶云形千水裙，称得她的肌肤似雪白净，梳着随云髻，只插了宝蓝点翠珠钗，消减了她眉眼里的凌厉，添了几分柔媚。
“德妃姐姐安好。”赵玓起身给德妃问安。
德妃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穿着皇帝新赏的布料做的衣服，语气有些酸溜溜，“贤妃妹妹安好。哟，这么急就把新衣裳穿上啦，别人还以为贤妃妹妹没得过赏赐呢。哎，到底不是京城里长大的深闺女子。”
说完还用丝帕捂着嘴笑了起来，底下原本有些哄闹，现在众人依旧各自聊着，只是都有意无意的注意着这一边。静禾气的瞪大了眼睛，赵玓虚扶着她的手坐下，“本宫卑贱，而太后娘娘金贵，祖父自然是不能像对太后那样教养本宫的。”
殿上顿时鸦雀无声，德妃脸色一白，讪讪的说道：“贤妃妹妹不要妄自菲薄了，姐姐不过随口一说，你可别往心里去。”
赵玓别开脸，没有看她。
一边的淑妃嘲讽的看着德妃，端起一杯果酒，优雅的仰头饮尽。
刘飏的声音突然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行礼。
“都平身吧，今日是家宴，大家随意些，不必太拘谨。”皇帝随和的说了几句，携皇后落座。
“皇上。”一个女子站了起来，眉眼如画，浅施粉黛，体态轻盈，“臣妾前些日子学了一支新舞，想要献给皇上皇后娘娘。”
赵玓侧头问李德，“这便是曾婕妤？”
“正是，她舞技可堪称宫里第一。”
“恩，朕也许久未见你起舞了。”皇帝看向德妃，“德妃，不如你奏上一曲，你的琴声加上曾婕妤的舞蹈，必定令人赏心悦目。”
德妃站起来，娇媚的说道：“臣妾遵命。”
不一会儿，宫女抱上来一架号钟，赵玓仔细一看，外形浑厚饱满，雕纹古朴典雅，应当是难得一见的好琴，想必德妃也是个爱琴之人。
曾婕妤换好了舞裙，示意德妃可以开始了。德妃抬手，琴声缓缓流出。是《寒鸦戏水》，德妃的技艺炉火纯青，曲调行云流水，温润调畅。而曾婕妤婀娜多姿，轻盈洒脱，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在座众人皆被这音乐与舞姿吸引，有赞叹，有羡慕，亦有嫉妒。唯独皇后，依旧端坐在上方，不似在欣赏殿中的美景，反而像是在看两件摆饰一般的漠然。
皇帝的后宫果然卧虎藏龙，赵玓默念着，还好不用与这些妙人们争抢一个男人。只是德妃与曾婕妤配合的如此只好，且她也不在意此刻曾婕妤与她平分秋色，看来德妃与曾婕妤私底下关系应该不一般。
“好！”曾婕妤舞毕，德妃的乐曲也收了尾，皇帝兴致高昂地鼓掌，“德妃与曾婕妤果然名不虚传。应当有赏，应当有赏！”
德妃盈盈一拜，“皇上，不如就把去年徐郡侯献上的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赐给臣妾吧。”
见皇帝龙颜大悦，又凭借自己向来得宠，德妃便大胆的向皇帝索赏。
“刘飏，立马着人把那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送到德妃宫里去。”皇帝似乎心情大好，连饮了两杯酒，“曾婕妤服侍朕也许多年了，刘飏，穿朕口谕，晋曾婕妤为修容。”
曾修容下跪谢恩，一双桃花眼泛起了秋波涟漪。
德妃挑衅的看了赵玓一眼，赵玓端着酒起身，“恭喜德妃姐姐和曾修容了，今日一舞一曲，当真是只因天上有啊。”
德妃见妩媚的笑了一下 ，正欲说话，陈昭容却突然站了起来。
“皇上，臣妾亦有一事相告。”陈修容娇媚的低着头，“臣妾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德妃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王昭容手中的酒差点洒了出来，而淑妃也惊讶了转头看向了陈昭容。
“可是确认了？”皇帝的喜悦已经溢于言表，绯红立即爬上了陈修容的脸颊。
“刘太医今早把的脉，确认无误了。”
“好啊！好！”皇帝喝了些酒，此刻似乎有些过于兴奋了，“你好好养着，待产下皇子，你便是陈昭容！”
陈修容喜不自胜，声音都有些颤抖，“谢皇上。”
王昭容神色募然一凛，呆呆的看着皇帝。
此时皇后端庄威严的开口了，“陈修容你这是第一胎，必须要小心谨慎，必须万无一失，王昭容，陈修容是你宫里的人，你曾生育一儿一女，算是有些经验。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此时王昭容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但是突然接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她眉头依然没能完全舒展开来，“嫔妾遵命。”
“今儿个真是喜事连连啊，臣妾还没踏进这衍庆宫，便感觉到了喜气呢。”一道明朗爽快的声音传来，众人往门口看去，一道婀娜妙曼的身影正优雅的走进来。
“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给德妃娘娘，贤妃娘娘，淑妃娘娘请安。”
林舒俯身在赵玓耳边低声说：“这就是刘昭仪。”
赵玓闻言，便仔细的打量了刘昭仪一番，樱唇粉腮，一张鹅蛋脸娇俏妩媚，而最为出彩的，是她那一双妖冶的丹凤眼，眼角如凤尾一般魅惑的扬起，煞是勾人，就连身上穿的华丽的云雁细锦衣似乎也只能陪衬她的美貌。只是她刚小产，如今刚出小月，却神色欢愉，一点没有小产后的郁郁之色，还真像是传闻中的“性格爽朗，不争宠而自得宠。”
皇帝似乎也颇喜欢这位昭仪，温柔的询问：“刘昭仪身体可大好了？”
刘昭仪一笑，硬是要周围的女子都黯然失色，“谢皇上关心，臣妾身体早已无恙，只是今日太医千嘱咐万嘱咐的，还是害的臣妾错过了德妃娘娘与曾修容的表演呀。”
“如此便好，以后有的是机会，身体好了才最重要。”皇帝抬手示意她坐下，“你今日大概是一个月来第一次出来，见见朕的贤妃吧。”
赵玓闻言，微笑着看向刘昭仪。刘昭仪一双媚眼看过来，端着一杯酒起身，“贤妃娘娘果然美若天仙，绰约多姿，不愧是名门之后。”
“刘昭仪过誉了。”赵玓注意到，刘昭仪一进门，德妃，淑妃还有王昭仪等人面色就不自然，看来平时刘昭仪确实得宠，且这一张倾国倾城脸又的确让她们无可奈何。所以这样刀尖上的人物，赵玓自觉的不愿多接触。
刘昭仪性格活泼开朗，加之今天皇帝心情甚好，所以这场家宴，至少表面上是热闹融洽的。夜幕渐渐降临，赵玓兴致阑珊，但席上众人还正在兴头上，便让静禾去给皇上说一声，自己先行回宫了。
走出衍庆殿，赵玓见月色朦胧，想起盛林湖，便想去看看夜色中的盛林湖是怎样的风光，便转身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娘娘这是要去哪？”林舒跟在后面问着。
“盛林湖。”
林舒一惊，放低了声音，“娘娘，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去那里怕是不妥吧。”
赵玓边走便摘下手镯与耳坠放到静禾手里，“现在大家什么心思都在衍庆殿里了，谁还有工夫管我去哪儿了。”
林舒便不再说话。
一到盛林湖，果然没有辜负赵玓的期望。华灯初上，假山树木的影子在湖中若隐若现，徐徐夜风吹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湖边一大片枫树正红胜火，而湖中央一艘小蓬船如一片飘落的树叶在水上轻微摇荡，好不惬意。
赵玓闭眼深深呼吸几下，此刻要是带了绿绮在身边就更加完美了！
随静禾坐到湖边的石凳上，赵玓抓了一把小石子，一个一个的往水里扔，静禾也摘了几片枫叶准备留着玩，而一向小心谨慎的林舒与李德也渐渐放松下来。
突然，湖中央的船轻微的摇摆了起来，林舒与李德立马警觉起来，赵玓起身欲走，却见一人从船蓬中走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衍庆殿之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