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灵戚》歧路灯

15、宋美人

　　第十五章
　　皇帝回头问道：“还有何事？”

　　戚灵章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皇帝随即迈腿走出去，“戚太医来御书房吧。”

　　赵玓回到景阳宫后，情绪有些激动。“林姑姑，你看着分明就是栽赃啊！”

　　林舒没有说话，默默的给赵玓倒了一杯茶。赵玓接过，喝了一大口，“良妃当真是君子坦荡荡，皇上应该也是相信她的吧。”

　　林舒放好了茶具，才道：“娘娘，其实这事您完全没必要插手的。”

　　赵玓倏地愣住了，“姑姑，说到底我也什么都没做。”

　　林舒看了看窗外，叹了一口气，“戚太医来了。”

　　戚灵章进来后，赵玓显得有些急切，“怎么样了？”

　　他掸了一下袖子，“娘娘很着急？”

　　赵玓闻言，沉了脸。“是不是我帮皇上害过人你们就都觉得我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了？我见良妃被冤想帮她一把就这么让你们觉得不可思议？”

　　戚灵章睫毛轻颤，“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不是这个意思。”赵玓低下了头，声音放的很低，“一道圣旨就把我关进了这暗无天日的皇宫，我为了能够出去而做一些不得已的事，现在我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去救一个无辜的人，就不可以了吗。”

　　戚灵章听她声音里满是委屈，歪着头去看她的脸，果然眼眶有些发红，“哎，娘娘你可别哭呀，皇上已经相信了良妃的确不是下蛊的人。”

　　赵玓转身走向罗汉床，“随意吧，林姑姑，送送戚太医。”

　　她背对着戚灵章躺了下来，感觉他的目光停留了一会儿后才离去。千澜走进来给她盖上了被子，“娘娘，您别生气。”

　　“你们出去，别来打扰我。”

　　“是。”千澜摘掉了赵玓头发上的步摇，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赵玓的心情依旧难以平复。她感觉淑妃的脸一直浮现在脑海，还有陈昭仪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睁开眼睛，满目皆是富丽堂皇的装饰，像是一个精工打造的牢笼，想要挣脱出去，就必须要遍体鳞伤。

　　“娘娘，皇上刚才传了口谕下来。”李德的声音冷不丁的传来。

　　“说吧。”

　　“皇上免了今后各宫嫔妃每日到坤宁宫请安，让您暂时执掌六宫事务。”

　　“什么？”赵玓猛然坐起来，“发生了什么？”

　　“今日戚太医在御书房单独见了皇上之后，皇上就到坤宁宫，呃，发了一场脾气，然后就有了这道口谕，并且还派了人监视皇后的一举一动。”

　　难道下蛊之人是皇后？赵玓现下极其震惊。“知道原因吗？”

　　李德摇了摇头，“坤宁宫里皇上皇后说了什么并没有人知道，估计待会儿皇上就会过来了。”

　　“恩，你先下去吧，叫林姑姑进来。”

　　林舒进来时，神色有些不自然。“娘娘，口谕已经传下去了，虽然很多人嘴上不敢说，但是都在猜测皇后是害贵妃的人，贵妃那边也坐不住了。”

　　赵玓起身坐到梳妆台前，林舒上前为她梳妆。

　　“太奇怪了，林姑姑，我实在想不通。”

　　“奴婢也难以相信，皇上圣驾已经过来了，待会儿就什么都清楚了。”她扭头叫了一声，“千澜，给娘娘拿衣服进来。”

　　赵玓刚换好衣服，皇帝就过来了。不像是才大发过一通脾气的人，相反一脸的失魂落魄。

　　“皇上，臣妾惶恐，这执掌六宫事务，臣妾不敢承担。”赵玓福身说道。

　　皇帝闭目挥手制止了赵玓说下去，“你且先担着吧，皇后她，最近最好静一静。”

　　赵玓暗自揣摩着皇帝的意思，但不敢说出来。

　　皇帝闭着眼睛半躺着，她也坐在一旁沉默，皇帝不愿细说的事，她最好的态度就是不问不闻。

　　“过些日子，朕要南巡了，你跟着吧。”

　　“是出宫去吗？”赵玓两眼一亮，有些不敢相信。

　　皇帝仍然闭着眼，淡淡的说着：“去年就计划好了的南巡，如今皇后与贵妃是不能随行的，便带上你，你也在这宫里快待一年了。”

　　赵玓知道，皇帝出巡是会带妃子的，如今她的确是唯一人选，但是一想到能出宫，赵玓还是很感激，“谢皇上。”

　　皇帝嘴角轻微上扬，“行了，朕歇会儿。”

　　“恩。”赵玓服侍皇帝谢下，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出去，这几日的不愉快全都一扫而空。

　　“娘娘，什么事这么开心啊？”静禾守在外面，看见赵玓面带微笑的走了出来。

　　“皇上要带咱们去南巡了！”赵玓的语气不知不觉中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祖父每次带她出远门她都是这个表情。

　　“真的吗！”静禾显然更高兴，拍着手差点就要跳起来了。

　　千澜捏了捏静禾的鼻子，“你这个小妮子什么时候才能沉稳点啊。”

　　静禾吐了吐舌头，林舒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南巡大多数时间在马车上，娘娘就是到了也只能戴在行宫里。”

　　赵玓笑容浅了一些，“能出去一次就已经是皇上极大的恩惠了。”

　　静禾跑到殿外，张开双臂蹦蹦跳跳了一圈，一张小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娘娘，天气真好，咱们去盛林湖吧。”

　　湖面上洒着初夏的阳光，像是铺了一层金粉，枝头新发的绿芽清新可人，一扫冬日里的沉重。

　　赵玓和静禾坐上了湖边的木船，李德在船头卖力的划桨。

　　“你累了就歇歇吧，满头大汗的。”赵玓伸直了腿，靠在静禾身上。

　　李德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奴才划到湖中央就停着。”

　　静禾俯下身子，单手随意的拨着湖水，“娘娘，今天天气这么好，很多人都去了御花园呢，那里人多，幸好咱们找到了这么一处地方。”

　　“恩，是呀，难得有个这么清静的地方。”

　　“哎，不对呀。”李德皱着鼻子使劲嗅了几下，“奴才怎么觉得有一股怪味儿呢。”

　　“恩，是有点。”赵玓坐直了，仔细的闻着。

　　静禾伸着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忽然指着东面叫了起来：“嘿！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你快划过去看看。”

　　李德应了一声，使劲的划了起来。赵玓看过去，像是一件墨绿色的布漂浮在湖面上，由于颜色相近，所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朝向他们的是两个白色的东西，被水泡涨了看不出原形。随着木船靠近，那东西渐渐清晰起来，而那股怪味也越来越浓，上门有一群小飞虫盘绕着。

　　“等等！”眼看李德就要划到那东西边上去了，赵玓赶紧叫停。

　　“怎么了娘娘？”

　　“回岸上去，赶快！”赵玓捂了嘴，开始了干呕。

　　李德盯着那东西，使劲嗅了一下，也开始泛恶，立马开始调转方向。静禾不明就里，看着赵玓有些着急，“娘娘，你不舒服吗？”

　　赵玓紧捂着嘴没有说话，脸色开始发白。静禾不知所措，索性拿起另一个船桨帮着李德划了起来。

　　岸上的林舒禾千澜见赵玓神色慌张，立马走到边上将赵玓扶了上来。

　　“娘娘，怎么了？”林舒边拍着赵玓的背边说。

　　赵玓嘴唇有些颤抖，抓住了林舒的双手，说道：“林姑姑，湖里面有死人，我们快走，快走！”

　　林舒闻言，神色立即严肃，“千澜静禾带娘娘回去，这里我和李德处理。”

　　随驾而来的人就候在盛林湖一旁，赵玓上了轿子，千澜便命人加紧步子回宫。

　　此时皇帝已经离开，赵玓刚一踏进宫门，就吐了出来。“快！传太医！”千澜紧张的扶住了赵玓，泛秋立即小跑着出去了，静禾已经泡好了一杯茶，喂赵玓喝下。

　　千澜打理好了外边，匆匆走了进来，“娘娘，您到底看到了什么啊？”

　　赵玓连着灌了三杯茶，胃里才不再翻滚，她按了按胸口，说道：“我们在湖里闻到了一股腐烂的味道，是从一个不名物上门散发的，还长了虫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尸体。”

　　“啊！”静禾这才后知后觉的害怕了起来，“娘娘，那怎么办啊？”

　　千澜泰然自若地说：“娘娘，这事儿林姑姑已经去处理了，她会做好的。”

　　赵玓忧心忡忡的摇头，“皇上才下旨让我代皇后执掌六宫，这事儿我不得不管。”

　　“娘娘，太医来了。”泛秋走的急，脸上浮起了红晕。

　　赵玓整理了一下衣襟，却见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太医。“戚太医呢？”

　　那太医有些局促不安，将头埋得更低了，“回娘娘的话，戚太医他现在不在宫里。”

　　赵玓心里一阵烦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恩，你下去吧。”

　　静禾惊魂未定，焦急地望着外边，却一直不见林舒和李德的人影。

　　千澜拉着她坐下，说道：“你这么急干什么，都说了此时咱们不要管。”

　　“人家就是害怕嘛。”静禾哭丧着脸，想起在湖里看到的那一幕，就快要哭出来。

　　赵玓与静禾都坐立不安，度日如年，千澜在一旁安慰着，直到日落西山，林舒和李德才归来。

　　“怎么样了？”两人还没来得急见礼，赵玓就急忙发问了。

　　“是关雎宫的宋美人。”林舒额头上冒着汗珠，看来这事儿费了她不少力气，“奴婢当时就去回禀了皇上，但是由于只是个美人，皇上不会多问，这事还得娘娘您做主。”

　　赵玓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恩，您说吧。”

　　“仵作初步判断应该是溺毙，大概三四天，而且。”林舒说到这儿，也面露不忍，“有三个月的身孕。”

　　“果然又是这样。”赵玓悲从中来，泛起一丝苦笑。

　　“娘娘，现在您要打起精神来处理这件事儿啊。”

　　赵玓苦笑一声，目光变得坚定，“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呢，我自己还是害了人命的。”

　　林舒单手温柔的搭在赵玓左肩上，柔声说道：“娘娘，您和她们不一样。”

　　赵玓感觉眼睛有些酸，用丝帕捂住了眼睛，“姑姑，所以我想在我能做到的范围内，做一些事儿来赎罪，包括良妃和今天的宋美人。”

　　“恩，奴婢知道。”

　　赵玓放遮眼的丝帕，眼睛虽泛红了，但是却比以往更纯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