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微》优那罗

5、第 5 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符无华不在的时候，落微寻遍了整座屋子，哪里都没有柏羽的痕迹。
　　慢慢地，落微发现，有时符无华会无端消失一段时间，然后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是那时他的身上，会有淡淡的血腥味，柏羽身上血的味道。
　　落微开始留心，他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三年一度的能力评定会要开始了，符无华独自一人离开了家，看见他走远后，落微沿着他留下的细微痕迹，一点一点的搜寻。
　　那天月色暗沉，落微到处都遍寻不着，绝望在身体中蔓延，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落微的身体是千年冰玉做的骨，比起玄铁还要坚硬几分，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却有空荡荡的声音回响。落微唇角轻轻上扬，道是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眉目。
　　漆黑的地窖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隐约有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落微疑惑地向深处探看。
　　点燃了墙中的火烛，忽如其来的光明驱散了满室的黑暗，墙角有什么东西被这亮光照到，条件反射的缩了起来。
　　适应了亮光的落微看清楚地窖里的情景后，失声尖叫。
　　肮脏的地上蜷缩着一个辨不清容颜的人，他双足被铁链锁住，也许是长年在地下的缘故，铁链下的脚踝苍白枯瘦，他的双手已被齐齐剁去，时间太久，伤口早已愈合，只剩两个小小的圆头，看不出颜色的衣服紧紧粘在身上，离得好远都可以闻见一股怪味，头发凌乱的在头上结成了绺，肮脏的盖在脸上。
　　听见落微的声音，那人微微抬起头，模糊不清的喊着：“……微……”
　　烛火的明暗照耀下，落微看见，他脸上本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黝黑的空洞。
　　落微难以置信的后退了两步，旋即像明白了什么似的，震惊的盯着他看。
　　“……主子……”从他残破的五官中，落微模糊的辨认出了柏羽的影子。
　　“主子！”落微尖叫了起来，试图跑到他的身边，但却有人，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
　　符无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轻轻叹了口气：“想不到，你竟然能找到这里。”
　　“你为什么这么对他？”落微愤怒的质问符无华，“你们原先，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朋友？”符无华冷冷的笑了，“从开始炼器修行的那天起，每个人都在拿我和他相比，我什么都不如他，就连我这翡翠级的阶位，也是他不希罕才落到我的头上。”
　　“凭什么我要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中？”疯狂的扳着落微的肩膀，符无华双目一片赤红，“你知不知道，要是没有他，我会有多幸福？”
　　“你疯了！”落微拼命挣扎着，“你一心想着阶位，将自己逼到主子的阴影下的人是你自己！”
　　“想着阶位有什么不对？”符无华大声吼道，“我们修行不就是为了做到最好！凭什么能够窥到天机炼制神器的人居然是最不上进的他？！”
　　落微冷冷的看着他发疯，脸上写满了鄙夷：“一个无心之人还想窥到天机，你连我主子的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你不过是件神器，懂得什么叫心吗？”符无华扳着她的脸叫她仔细看柏羽怀中的东西，“那你会不会伤心呢？你看，你看，他不爱你啊，那是他为微云公主做的，他都成了这个模样了却还是紧紧抱着不肯松手。”
　　柏羽怀中，有一把乌黑的铁琴。
　　符无华冷笑道：“他不爱你，你只是微云公主的替身罢了。”
　　落微怔怔地看着柏羽怀中的铁琴，原本乌黑发亮的琴早已是一片狼藉，泥土和血渍堆积在琴身上，若不是符无华提起，落微根本没认出那是什么。
　　不由自主地握紧左胸前的衣服，落微觉得胸口痛的喘不过气来。
　　他爱的一直都是微云公主，早就知道了的事实，但这么赤裸裸的呈现在面前，落微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柏羽小心翼翼制琴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仿佛有什么在心中一点点碎掉。
　　“你何必留恋他呢，你为他担心了十年，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你，他心里，只有那个遥不可及的微云公主。”符无华的声音在落微耳边轻轻地响起，仿佛有某种蛊惑一般。
　　落微回头，怔怔地盯着他看。
　　符无华将她拥入怀中，轻声细语道：“认我为主吧，我会只对你一个人好，只要你肯在我身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落微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奇异的笑，“若是我说我是你炼制而成的，明年的能力评定会上，你夺得水晶级长老之位也不是梦想，到时候，什么东西不是唾手可得呢。”
　　符无华神色一僵，猛地将落微推出怀抱。
　　落微手上，一柄形状怪异的青色匕首隐隐的透着寒意，殷红的血珠顺着匕首上的血槽一滴滴的滑落到青砖铺就的地面上。
　　柏羽给她制造的青色小鸟，竟然可以化作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你！”符无华按着胸前的伤口痛苦的弯下腰去。
　　“我的生命里，一直都只有主子一个人。”落微脸上的笑容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显得格外妖异，“你竟敢伤害他，还想让我奉你为主。”
　　柏羽看不到面前的情形，只在墙角模糊不清的喊着：“……微……”
　　“主子，”落微蹲到柏羽的身边，伸开手臂拥住他，“你在喊的，是落微还是微云呢？”
　　柏羽用枯瘦的手臂攀住她的双臂，空旷的眼窝中似有血泪流下。
　　“等我，”轻轻地摩挲着他的额，落微面上的笑容如鬼魅般可怕，“等我处理完我们的心魔，然后我带你回家，就我们两个人，永远不分开。”
　　符无华强自站起身来想往外跑，落微手指微动，匕首直直没入他的后心。
　　“我不是微云，可没有她的慈悲。”笑着摇头，她轻轻拨开柏羽紧紧攀着她的手臂，信步走到符无华的尸首前，“你以为我不会杀人对不对？”
　　“其实我们挺像的，”看着符无华不能瞑目的样子，落微叹息，“如果没有她就好了，其实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头也不回的离开地窖，落微没有发现，她走过的路上，留下了一些细细的粉末，在幽暗的地窖中隐隐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