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夫人》皖山秋雨

10、第十章 往事悠悠述

　　俗话道：莫负春光！

　　生意谈成后，舒涵便在亭子里，倚栏独坐，放眼望去，春光韶韶，远的近的花香飘逸而来，清的脆的鸟语啾啾啼鸣。她仰首闭眼，吸一口花香，便融化在其中，任何俗事便都不想去干涉，惟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灵溪和木兰见祁晟离去，接踵步入十里亭，待到看清自家公主恬静的模样，她们很自觉得放轻步子，立于庭中，恨不得连呼吸都放得更轻，以免打扰了公主，便如此，留了这片刻的清闲予舒涵。

　　一时间，舒涵想到了很多，缅怀了很多。譬如前世父母，她怀念依恋但现在于她而言，她必须放下；又譬如穿越后遇到的人和事，颇为纠结，一想到顾赟这只狐狸，便要时刻警惕被他算计，转念想到灵溪等又顿感欣慰。

　　还有很多人她怎么也看不清，譬如薛昊对待她的态度，关心之余，却总是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比如她看不清薛昊对灵溪的感情，明明有情，两人间又若即若离。

　　一念至此，她叹息一声，睁眼侧首，瞅见灵溪和木兰，便道：“收拾收拾，我们回吧！”

　　闻言，木兰移步上前，禀明舒涵：“公主，我刚才告知公子您的行踪，公子命我引您前去静宜寺。”

　　“即是公子的吩咐，那便去吧！”她起身，边行边吩咐道。

　　下了十里坡，登轿，略略行了一段路，耳边便一阵梵音清明，香烛气息从小轿的帘缝中钻进来，不消一会，便充斥于娇中各个角落。

　　如此，便是到了那静宜寺，她挽起帘子，下了轿，只见一颇为威严的庙宇矗立眼前，高耸的阶梯一路蜿蜒至寺门，朱漆半旧的木门被两侧黄色的墙壁挤在中间，上有一匾，写着静宜寺。

　　顺着阶梯上行，才至寺门，令木兰上前通报，不一会儿，便得两十来岁的小僧前来引路，一见到她，他两双手合十：“女施主，请随我来。”

　　舒涵颔首，跟在他们后头入了寺，环顾一周，寺中建筑错落有致，有几处栽种着古木，盘根错节，树纹似老人的褶子，看样子，倒像有几百岁的光景了。拐了几道弯，便到了后院，两小僧伸手指了指一排厢房中最中间那间，道：“就是那儿了，女施主请进。”

　　舒涵道声谢，又听得他两道：“那人吩咐了，请女施主一人前往。”说完他们便自离去。

　　她便又令灵溪和木兰在院外候着，自己一人前去，“吱呀”一声推了门，便被吓了一跳，阴风袭来，激的人哆嗦，而更可怕的是，厢房正中竖着林林总总百十块灵牌，而灵牌上面却都是空白的，没有注明死者是谁。

　　乍一见这样的画面，舒涵不由心生退意，转眼，却闻得一严慈声音响起：“还不快过来！”舒涵不知怎的，听了这话脚步不自觉便入了屋内，还很乖觉的带上了房门。

　　从厢房侧面步出一位老者，老者慈眉善目，美髯虬须，身材却圆滚滚地，约莫五六十岁上下的年纪却须发皆白，他见了舒涵便道：“跪下，给祖宗们磕个头吧！”

　　舒涵心中疑惑，又不敢忤逆老人和死者，当下，依言跪在早就备好铺展在地的蒲团上，颇为虔诚地磕了三个头。老人抬手扶起她，此时，方露出了笑颜，道：“好孩子，最近可有想舅舅啊？”

　　闻言，舒涵脑中惊雷阵阵，乱哄哄成了一片混沌。她何时冒出一个舅舅了？可巧，这时薛昊启门而入，先跪下磕了头，而后，起身又朝着老人道一声：“父亲大人。”

　　这时，舒涵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左相。可是，左相又怎么是她的舅舅呢？她刚穿越时，可是做过调查的，她原是先帝的孤女，无父无母，只因现任皇帝是她的叔叔，怜她无依无靠，便赐了长公主的头衔，她从未听人说起过左相是她舅舅。

　　平白冒出了舅舅，让她糊涂。况且左相是她舅舅，那么薛昊便真的是她表哥了。想到这里，她不由抱怨，这长公主到底有多少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

　　且说这位左相安抚的拍了拍舒涵的肩，说道：“这段时间可是受苦了，又是落水又是刺杀的，瞧瞧，我的舒涵都瘦了。”

　　“额，舅舅。”她试着开口，“我没事的，事情都过去了，您老就不要担心了。”

　　“诶！”左相颇为欣慰，眼睛眯了眯，转首，却指着薛昊骂咧咧道，“你小子，到底怎么办事的！瞧我们舒涵多懂事，受了委屈还不能说，只能忍气吞声。”

　　薛昊无辜的眨眨眼，老是冷冰冰的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少见，似是无奈似是无语，半晌，才小声道：“是儿的错！”

　　“哼！”左相气呼呼的转身不去理会他。

　　舒涵见这一老一少的举止，不由展颜一笑，却得薛昊乜她一眼，她顿时掩住笑，没办法平日被这厮训得太多了，一见他变了脸，便有所反应，“舅舅，你也别责怪表哥了。你责骂表哥，舒涵心里可过意不去，我一过意不去啊，心里就堵得慌，不就容易生病了。”

　　左相闻言当即换了副笑脸，笑眯眯道：“好好好，我不生气了。好孩子，你也别堵得慌啊！”

　　“嗯！”舒涵点点头。初时，进入此屋的惊吓感也在这活泛的氛围下消失殆尽。可舒涵还是有些疑惑，不知左相唤他来此做什么，因问道：“舅舅，您让我来此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此言一出，左相便激动了，连握着舒涵的两只肉呼呼的手也不由加大了力道，他缓缓地沉着有力地道：“舒涵，很快你的母妃就能沉冤昭雪了!”

　　说起长公主的母妃，舒涵其实并不了解，只是偶尔听人所言。言论也分为两派，一派言语中是惋惜，一派则是鄙夷。都说当年萧贵妃容貌倾城，风华绝代，只是可惜了临死时却落地凄凄惨惨，至于死因，传言说是因被先帝捉*奸在床，最后被处死的。

　　而今日听左相所言，其中似乎另有隐情啊！

　　左相放下舒涵的手，敛了笑容，神色凝重，踱步房中，“终于，要水落石出了。我一直不愿相信，我最疼爱的小妹会做出这等事，原来，原来……”

　　声音渐低，他似陷入回忆中，良久沉默，才转身对舒涵说起那些往事：“当年你母妃可谓风靡京城，许多贵介公子听闻其美名，皆整日整夜候在萧府门前，只为一睹芳颜。城中媒婆踏破门槛，来了一批又一批，为这些贵胄们说亲。可是，你母亲却说，她的檀郎，当堪匹配她之才貌，她的檀郎，当能令她相思不忘。她若遇到心仪之人，愿终其一生，为其敛去风华，洗手作羹汤，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他悠悠将那些事情诉说，舒涵和薛昊则静静聆听：“后来一日，她在后院中抚琴，忽闻得箫音相和。时而似鹤鸣长空，时而似高山流水，时而铿锵有力，时而缠绵入骨，那一曲琴箫合奏，令人交口称赞，很多人多少年来念念不忘，都说此乃仙音。而我的妹妹，在这院里院外琴箫和鸣中将一颗心交付。萧家人四处找寻，才得知那人竟是那时的圣上。圣上一时无聊出宫游玩，听闻琴音，如遇知音，这才和起了曲。

　　一时间，萧家人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终于找出此人，忧得却是此人身份，送妹妹入宫虽能换取富贵，但萧家人却不屑，妹妹生性平和，不喜争名夺利更不会勾心斗角，一入宫门只怕前途堪忧。是以，我们瞒着妹妹一直未曾告诉她吹箫之人。

　　后来，不知是谁走了风声，妹妹竟知道了他是皇帝，她质问我们为何瞒着她，说这是她的大事，该如何决定，应交与她才是。而后，她将自己关在房中三日，不饮不食，三日后，她开门对父母说，她愿进宫。

　　我们终究还是拗不过妹妹，最后送了妹妹入宫。幸的是，圣上得知妹妹便是与他琴箫合奏之人，从此便只宠爱她一人，为她虚设后宫，萧家也因此而进入鼎盛。不久，妹妹便有了你，你们便似平民百姓家般过着普通的日子，夫妻恩爱，孩子天真。

　　你五岁时的一天，我们接到圣旨，说萧贵妃即将回家省亲，父母高兴非常，早早地处理了一应事务，在家中等着，不想，却等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萧贵妃通*奸，被赐死。众人哪里肯相信，一直在追查真相，不想……”

　　“爹，伤心之事莫要再提，以免伤了身子。”故事讲到此处，薛昊低声止了他。舒涵也大致知晓了一些事情，虽然想知道后事如何，但也不想勉强。

　　“嗯，伤心事不提也罢！”左相应道，“孩子，如今你且等着，马上便会还原真相。”他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指甲深陷入手心，带着决绝说道。

　　舒涵点点头，心中却疑窦丛生。却闻得薛昊叮嘱：“公主，今日之事，你我心中有数即可，万不可在外言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