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月云澜

59、第五十八章 路途

　　小月双手叉腰，没好气的对都幽溟骂道：“你这只乌鸦，怎么就会跟着个人类呢，而且还是个了不得的人类。你说，跟在天子身边是为什么？天子插入此事，是不是你说了些什么？”

　　当然，都幽溟不是那么容易说话的人。他人如其身份，乌鸦本就是个既神秘又危险的动物。也许化成本身时，外表不如其他动物好看，又因为能随意闯六界，难免会让人对他们又害怕又好奇。乌鸦，就算人类不知他们的身份，不知他们的能力，光是他们站在那双眼炯炯地盯着你，便会让你全身颤抖。乌鸦，不知从何时起，便被人类贴上“不详”的代名词。对于这点，他们自己也是知的，所以能不现身便不现身。这不但是得到情报的好方法，更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既然他们是探子，那又怎会随意吐露出来秘密？

　　都幽溟只是呵呵一笑，好笑地望着正对他瞪眼睛的小月，便转身不再看她，反而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司徒繣身上。“司徒姑娘，”他声音说得很轻，可望着她的眼神却不容许她说个“不”字。“你就照小月说的，今晚我们便在这歇息。晚上赶路本就对寻常姑娘家不安全，更何况是山路，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时候。”

　　司徒低着头，瞪着地面，没有回话。

　　“小月选的这地方可算是非常隐秘了，若是对这山头不熟的，要找到这也不是件易事。”他叹了口气，“现在在这山上，赶路的不只是我们，更有妖界和魔界的两队人马。魔界对这应该不熟，就算曾在这打仗过，也不代表他们会知晓这地方。你在这养好身子，对我们或那些关心你的人来说，也是好事。”

　　“魔界对这不熟悉，那么妖界的人呢？”司徒繣问道。

　　“妖界……”都幽溟沉思了会，“妖界的人，即使你现在是魔界将军之妻，可怎么说也算是他们王白昭的朋友，是他心里在乎的人。光是这点，只要你不怎样，他们也不会无故伤害你。”

　　“嗯……”繣的头点了下，虽然视线还是停留在地上。

　　都幽溟望着他，眼神里写着不知名的情绪。一下子之间，山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在这夜晚里，他们只能听到风吹和水流的声音。“我们是妖不是人，”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又开口，“所以我们不会背叛。至少，身为乌鸦的我，并不会。赶了一天的路，你也早点歇息吧。我去附近守着，顺便找些食物来。你光是那些包子馒头，虽然能充饥，但也只能充饥。目前你身子的状况需要更好的，不然，很快你便会倒下。”说完这句，他转身离开，留司徒繣和小月在后头。

　　都幽溟说的话，到底是何意？妖不会背叛，人类却会？就是因为“为了不负”，白昭才会选择放弃她，只为不负他的子民。就是因为如此，妖魔两界才会开战，只是为了报被“背叛”的仇？如果妖不会，那么魔呢？还有，都幽溟的不会背叛，是指背叛他的族人乌鸦，还是不会背叛连云卿？他效忠的，到底是谁？

　　翌日，司徒繣睁开眼睛，只见迷雾漫漫，根本无法看清前方，也无法看清四周。仰着头往上一看，映入眼底的是一片蔚蓝的天。这是哪，她在哪？她想照平常那样从床上起身，动了下身子，才发现自己似乎是用站的。往前走了一步，却发现那迷雾根本就是一片水帘，有点像瀑布的感觉。之前也许是站着后面些，才没发现这点。现在往前一步，那流落下来的大小水珠纷纷打在她身上，进到她眼中。

　　也许因为刺眼，那水珠刚进她眼里，她马上反射性地闭起双眼，拒绝水珠的侵入。闭着眼，感觉打在她身上的水，一时间也不会痛了。只是，她为何会在水中？啊，是了，昨日都幽溟和小月让她在这泡会，说是对身子好。只是，她怎一泡便是一整夜。如此说来，她的衣服……低头往自己身上瞄了眼，果然，此刻的她是全身赤裸着。

　　这个发现，也不知是她后知后觉，还是她对他们二人太过放心，或者只是强装冷静，只是语调平平地喊了声：“小月。”

　　“嗯，繣主子，你可终于醒了？”繣刚叫她，她便来了。

　　“我在这里头睡了一整夜？”

　　小月点头，“是的。”

　　繣皱着眉，语气有些不悦，“那为何不叫醒我？”

　　“啊，是这样的，”小月不慌不忙地回答，语调甚至有些小淘气，一点也没把繣不好看的脸色放在眼中。“你也知了，这池子不仅能消除疲劳，还可强健身骨，又有提神等作用。这里许多妖，有时都会在这一泡就是好几个时辰。只是，这池子在对不管妖或人进行：治疗”的时候，水是会从皮肤渗入血液里，畅通身子里的各个经脉。若是在这泡的人不是自己主动离开的话，别人若这时打扰让泡水的人受到惊吓，那么身子便会立即对这水有反应，起了强制隔离的作用。到时候在身子里的水无法出去，不仅对身子不会有好效果，甚至会破坏经脉。按照修炼的妖来说，这一惊吓可是会让身子全身疲乏，更会夺去本来就有的些许修为。所以，尽管你不是妖，也不知这样的事会不会对人类有影响，还是小心些为好。“

　　小月的言下之意，便是她如此做也是仅仅为了繣好，繣怪不得她。繣低着头，手轻揉了额头，“那么，现在我醒了，你替我去把衣裳拿来。这池子再好，我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头。”

　　待司徒繣换完装，吃过了东西后，已是又一个时辰之后的事。

　　都幽溟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只鸡，把它火烤后便撕了些肉塞到司徒繣怀中。“你不要给我那种表情，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若想赶上柳沐影和白昭，最好快些。我们今天得到山峰上去，路程虽然和昨日差不多，可却是抖得多了。你现在不吃，等会也许便没机会吃东西。”

　　繣望着他一会，又转头看看坐在身旁的小月，最后才把视线重新放到他的身上。“这只鸡，你是从哪打来的？”望了他许久，她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

　　在吃饱喝足后，司徒繣一行人便开始赶路上山。今天他们走的路跟昨天的不一样。昨天虽然路走得辛苦，但至少路是平的。就算越走越抖，但起码那还是路。可今天，他们不是从这石头跳到那石头，就是爬树攀岩。想当然，司徒繣根本不懂武功轻功，这攀岩主要还是靠都幽溟带着她。都幽溟虽然会这些，带个人飞上去却也是难事。他的乌鸦翅膀，只有在变为乌鸦本身的时候才能够用。如今要带她，就得靠人类所谓的轻功。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日头当晒，他们终于暂时在一小山峰上休息。只见司徒繣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大把的汗珠从她额头滑下，经过脸颊，经过颈子，钻进衣裳里。这一路半爬半飞的上来，她早已是汗流浃背，衣裳基本也有些湿透了。

　　“诺，繣主子，这给你。”小月从怀里掏出只鸡腿，递到繣的面前。“你把你的包子给我吧，我这给你。这比包子更有味道，更能充饥。若是还吃不饱，就让那只乌鸦去替我们找些食物来。”

　　繣伸出双手，接过了那跟鸡腿，却没马上往嘴里塞。“我吃了，那你呢？”

　　小月挥挥手，“再怎么说我也是只妖，也是只动物。虽然它只是只低等的鸡，但自从我能靠吸取这山中自然气息后，便很久没进食其他畜生了。这鸡怎么说，也算是跟我同个地方的。就这样吃了它，突然有些于心不忍。而且比起我，你应该更需要。”

　　繣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她低头望着躺在她掌心里的鸡一会，把它放到地上，然后双掌合起，念声：“阿弥陀佛。若是我能顺利逃过此劫，我以后绝对会戒齋，只吃这大地自然万物，不再杀生。只要苍天能放过白昭和夫君，还有那些无辜的人，我便会从此信苍天，报答苍天此恩泽。”话落，她才慢慢拿起被放在地上的鸡腿，随便用手拍拍，便放进嘴中。

　　站在离她们不远处的都幽溟看着此幕，忍不住鄙夷冷哼了声，“哈哈，信苍天？信神明？”他仰头对天哈哈一笑，把视线放到繣的身上。“果真是个愚蠢又普通的人类。你真以为苍天会有那闲功夫管你此事？对这天下事，就算是神界和仙界，他们也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偶尔才会来参一脚。凡下之事，与他们何干？两界若要厮杀便厮杀，他们才不管死活，只要不要让一方更为强大到乱了六界的平衡就好。这世间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各界在管在维护在平衡。若是何事都要倚靠苍天，那么这天下便不是如此了。再说，妖魔两战之事，又与这天下万物何干？难道不杀生，便能拯救天下了？“

　　“你这只乌鸦，繣姑娘想如何是她的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小月站起来，不悦地瞪着他。

　　他只是两手一摊，耸耸肩，“我只知，这战争之事，只要六界不失衡，天界是不会管的。我是乌鸦，我什么都吃。不管谁胜谁败，都是如此。世间万物皆有命，你今天不吃它，它明日还是会被别人吃了杀了。那么，你吃不吃又有何差别？这日后的事，谁能料到？你一个不吃，会发生的事终究会发生。难道你今天放过一只鸡鸭，明日那鸡鸭便会幻化成妖来报答你的不吃之恩？”

　　“我还是无法人头你的话，”繣摇头说道。“不过，我现在有个问题想问你，我们今日这一路，明明有更好更平坦的路可走，为何我们还要越石攀岩？”

　　“哼，好走？阴间阳道的路也很平很好走，你去不去？”都幽溟说完又是鄙夷的眼神又是冷哼。“昨日我已说过，在这山上的，不是仅仅只有我们和妖界的，更有魔界的人在。若是我们走大路被发现该如何？而且，你身份敏感，虽说妖界的应不会对你痛下杀手，那么不杀你，伤害你，把你当做人质呢？你以为白昭为何放弃你，那就是因为这山头总有些不认同你的。若是你被他们瞧见，又该如何？那若是被魔界的人看见你，你这将军夫人为叛贼的罪名便会落下。到那时候，谁也保不住。”

　　“是我疏忽了。

　　“再说，我们虽然想要一些这样的结果，过程却不能是这样。若要见到他们，得两个都一起，不然就不要见。这战争起因在你，结束也该在你面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