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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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对于四季变化的感知远远比人类这种恒温动物来的强烈。
蝉声渐唱渐歇，秋季的树枝上不再那短暂生命的昆虫无止境的卖力演唱。细厚的青色因为养料运输的终止，渐次发黄，最后生命枯竭，从高高的树干上摇摇晃晃落下来。
当年历上的数字下面被标上“霜降”的汉字，对夏天没有丝毫贡献的东南风转成了显而易见的西北风，吹落树上迟迟逗留的枝叶。一片，两片···事情一旦开了头，便是人力也不能阻止。
被分配到打扫这片区域的班级不得不加派人手，提高每天清扫的次数。从窗口望过去，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人拿着扫把脸色不满的相互抱怨，再合力将树叶扫成一堆，在装进竹编的篮筐里。两个人一起用一张白色的作业纸垫着，提起竹筐边缘的部位，往教学楼后面的垃圾处理厂走去。
起了风。
还不算猛烈的秋风从领口的缝隙穿过去，与皮肤上存在着的体温相接触，带来一阵明显的寒意。胡纱榆不得不把冬天宽大的校服外套随身携带。即使穿起来像只笨重的猪，也因为自己在这样微弱的寒冷面前胆怯，所以讨厌的东西一下子成为了保暖的急救物。女生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丝毫没有感觉到悄悄走过来的男生。
方漾原本想要趁着老师不在吓一吓女生，却在看到女生发呆的样子将视线转向了她的桌面。粉红色笔盒，粉红色的笔记本封面，砚台上的墨迹还没有干，毛笔的笔头搁在上面。土黄色的草纸上，墨迹泅开，在白色的垫板上面晕染出一片黑色的污迹。方漾再看看女生头发上的粉色发夹，忍不住笑了。这个年纪的女生，似乎都偏爱粉色的东西。爱做梦，易发呆，思维纠结。动不动就脸红，经常为一间小事情懊恼很久。
方漾为这样了解小女生心思的自己赞赏的点点头，却看见了书桌上被女生刻意掩盖起来的字迹。好奇的抽出来一看，却在眼光瞟到的瞬间爆笑出声。“哈哈哈，胡纱榆，这是你写的？！”
女生被男生猛烈的笑声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男生手里拿着的纸张不由急了。知道一切已经被男生看到了，情急之下跳起来气急败坏的冲男生喊：“你快还给我！！”声音的分贝抵得上飞机起飞的尖锐。周围正在埋头练字的同学顿感魔音灌耳，全都诧异的望向声音的发源地。
男生看着在原地焦急地不知所措的女生，得意的扬扬手中的东西，故意向长辈般感慨似的说：“原来你的书法这么丑啊！”
“我···”女生脸上装着的凌厉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全没了。自觉丢脸流到了太平洋。
小时候偏爱爸爸的钢笔，所以一直下苦工练习硬笔书法，对软笔然而不上心。自认为硬笔写得不错的话书法应该不也会差到哪里去，却没想到生出两个极端。硬笔书法写的娟秀雅气，连草书的时候勉强也能够一气呵成。软笔却是不堪入目，没有筋骨不说，偏偏还歪歪斜斜，有大有小，活脱脱一堆爬在作业纸上的黑色毛毛虫。
初中三年高阳没有设立书法培训班，加上本身也没有想要往这方面发展，荒废了三年重拾，比起身边虽然业余但也写得有模有样的同学，更加觉得不能见人。关键还是该死的新安有这个变态规定，每周周四下午放学后的课外活动时间留下来练字。
胡纱榆对这样不人性的规定大感头痛，大骂了几次学校不要脸之后接受现实。但表面上乖乖练字，内心早就想好了对策。每次都是能逃就逃，逃不过就把写好了的藏起来，不肯轻易示人。老师要检查的时候就把在家里临摹好了的拿出来。不求老师侧目，只求能够不那么丢脸的混过去。现在被男生不小心戳破。胡纱榆恨不得把在面前为非作歹的男生拿鞭子抽一顿。
“真是两个明显的极端啊。”男生故意忽视女生的眼神飞到，还不怕死的拿起女生的作业本比照着。
旁边有人好奇的伸长脖子，想要一窥究竟。
女生怒了：“方漾，那是我的东西。请你放下！”用了一个请字，语气却不容置疑。
男生依旧一副笑嘻嘻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给你可以啊，还是老规矩呗，你来抢，抢到就是你的。”
女生对于男生厚脸皮的境界不知道该发怒还是该痛哭。咬牙切齿的指着他，一连串说了几个你字再也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男生摇晃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女生的窘迫，肆无忌惮的挑衅。
“方漾，告诉过你那是我的东西。请你做人遵守起码的公民道德，不问自取为偷！所以以后不准随便动我的书桌！还有，我不知道哪里惹到你了，为什么你总是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女生当着全班人的面彻底暴走了。
四周吸气声一大片。
男生仿佛吃饭时误吃了兴奋剂，对女生的怒气视而不见，自动屏蔽掉周围同情的眼光，还是嬉皮笑脸的说：“我的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你的痛苦才会转化成快乐嘛。”
女生气氛无奈到想要去撞墙。无法，只好像男生所说的那样去抢。
男生跑到教室右下角的角落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身体由于惯性收势不住，只好松开手中的练习纸去抓住桌椅稳住身形。纸张落在了正在做作业的男生桌上。
胡纱榆看着轻飘飘的纸张从空中落下，以为会落到地上被人不小心践踏，印上鞋印的污迹。没想到下一刻就看到原本低着头做作业的男生伸出手拿了起来。一颗心落到了实处，仿佛飘摇动荡的风筝被人紧紧拽住线，安定的不想要起飞。下一秒，在意识到纸张的内容后恨不得劈死自己。在全班面前丢脸就算了，竟然在他面前也颜面无存。刚要讪讪地去拿回，并准备说谢谢，却见到男生的嘴角带起了明显的笑意。
心里的石头突然间苏醒，脉络打通，鲜红的血液扩散到四周，连畏寒紧缩着的细微的毛细血管都感受到了暖意。
“既然想要，那就过来抢吧。”男生也学着方漾一个开玩笑。
全班人被这样的笑容震到了。
胡纱榆在这样秋风漫延的阴天看见了最为温暖的阳光。呆了几十秒，用手揉了一次眼睛，看见男生嘴角清浅的笑容仍在，才发觉自己不是在做梦。努力回魂，发现面前的男生也在开自己的玩笑。震惊之后顾不上其他，赶紧上前去抢。
两个男生想逗小猫一样逗着女生，两个人在前面交替着接受练习纸，女生满脸通红的追赶。三人绕着教室的桌椅跑来追去，不时溢出几句男生特有的爽朗笑声。
全班同学在刘司纬站起来的那一刻石化当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三个在面前跑来跑去。
第二天，这样劲爆的小道新闻传遍了整栋教学楼。
“天哪，他们三个竟然敢在课堂上嬉闹？！”
“有什么不敢，谁叫他们成绩好啊。成绩好就是王牌。”
“没听说么？刘司纬也参与了。刘司纬，那座万年冰山，没想到也会笑啊。”
“听说他们班有人还专门统计了刘司纬笑了多少次啊。看来那个胡纱榆真是厉害。”
“这有什么，人家成绩好呗。”
“······”
胡纱榆躲在杨清琳后面，不理会杨清琳无奈的眼神，捂着嘴偷笑的看着那一群议论的女生。
看见了么。
我们的快乐就像是天空自由飘荡的云。阳光明媚，风吹往哪个方向我们就去哪里。自在地，带着蒲公英轻柔洁白的绒毛，就像携带着快乐生根发芽的希望。
只要你愿意，思维一瞬间就会从阴郁自转到向阳的一面。情绪的转化方式，就像载体被输入程序立刻就执行那样容易。
所以，请务必保持着微笑，给孤单的自己一个亲密的拥抱。
而在与你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卑微分散的星云渐次凝聚成一团小小的实体。在你的引力作用下，我的快乐盛开犹如潮汐。
在广阔的海面上，我在厚重的白雾里看到了灯塔的指引。阳光照耀不到的黑暗的深水区域，劝诫的钟声随着波纹传递。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快乐起来，愉悦犹如铺天盖地的海藻，密实的在心底生长开来。
天色暗的越来越早。从图书馆找玩学习细资料出来，发现天空黑得深沉，校园里的路灯全亮了。
胡纱榆刚走出图书馆的大门，凌冽刺骨的风扑面而来。女生哆嗦着打了个寒颤，立刻将校服外套的拉链往上拉几寸。“这个冬天真冷啊。呵出一口气，不停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胡纱榆一边跺脚一边抱怨。
“还没有下雪啊。下雪就更冷了。”
“欸，是呢，下雪更冷。这样的天气让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雪的我真不习惯呢。”胡纱榆干脆原地蹦跶起来做功取暖。
“以前没有见过雪？初中不是在高阳读的么，怎么会没有见过雪啊？”
胡纱榆眼神闪烁了几下，避开杨清琳询问的目光，笑呵呵地说：“我家乡在南方的南方啊，冬天再冷也不会下雪。我是初一才转到高阳的。”
原来是这样啊。
“清琳，等一下回家陪我去眼镜店配一副眼镜吧。”
“这么快就近视了么？”
“没有，只是坐在后面，老师写字小一点的话难免有些模糊。配一副眼镜上课可以用。”
“谁叫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想要坐在后面啊。”杨清琳无语地瞥了胡纱榆一眼。
“嘻嘻。”胡纱榆笑得贼兮兮的，“那是我这学期很用力吃饭，结果不负众望蹿高了3公分，不好意思霸占那么靠前的位置啊。”正重要的原因是，我想靠你更近一些。
杨清琳对胡纱榆偶尔的脑袋抽筋见怪不怪。“还好意思说，你不是心安理得坐了这么久么？”
“话说，当初老班叫我自己挑选座位，得罪了好多同学吧。我可是看到大家的眼神飞刀活生生的要把我刺成一个窟窿呢，毕竟大家为了高考，都想得到一个好位置方便学习。幸好当时聪明，挑了一个不好不坏的，不然，真会被人讨厌呢。”女生蹦蹦跳跳往前走几步，回过头笑着对杨清琳说：“所以啦，趁着自己蹿高的机会，死活要求老班给我换座位。”
杨清琳看着女生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内心生长叫嚣的黑色海藻被自己强行掩盖下去。
现在我发现没有人会讨厌你。上一秒觉得你还是假想敌一样强劲的存在，让自己所有的努力沦为你的陪衬。在看到你心无城府的笑脸后，所有的怨恨不甘都化成我们牵着的双手缝隙里穿堂而过的风。
直觉地想要接近你。在开始的时候恼怒这样立场不坚定的自己，锱铢必较的想要挖出你一丁点的不好，无限放大。可是跟你相处之后，更是对自己信心满满的所谓的做事能力感到沮丧。你好像什么都没有认真学，总成绩一直排名第一。课余时间就是看看基本课外书，随随便便就能拿到征文比赛一等奖。口才不用像我一样抱着书苦练，就能够进入广播站播音。
丑小鸭一样存在的自己。抱着课本苦啃到凌晨，眼睛困顿得黏在一起，喝下两罐咖啡也睁不开。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精神萎靡。在校门口看见笑容干净的你，对比一下自己，更加觉得这样的嫉妒有气无力。
不对，我甚至没有没有资格嫉妒你。嫉妒是相对同样水平的人而言，在别人眼里，我所有阴暗的情绪只能被成为羡慕。
杨清琳看看前面不停抱怨这天气，肩膀缩成一团的胡纱榆，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走快点吧。不然到家又要很晚了。”
相对于每天穿得干净利落的杨清琳，胡纱榆的畏寒程度达到天人公愤的程度。针织帽子，耳罩，口罩，手套，两件白色线衣加上校服外套把自己裹得像只深蓝色的皮球，全身上下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看着杨清琳依旧长靴，小外套，带着的校服只是为了应付检查，胡纱榆愤愤然：“不都是恒温动物吗。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刘司纬方漾每次在课间操的时候都会趁着班主任不注意，凑过来打趣恨不得冬眠的某人：“呀，这是哪里来的蓝色□□？”
胡纱榆至此对他们三人更加深恶痛绝，扬言要跟他们三个断交。
“这次奥赛班要参加么？”课间操结束，胡纱榆和杨清琳随着人群向教室亦步亦趋。方漾拉着刘司纬左躲右闪避开前面的行人，来到她们身边。
“哼。”胡纱榆不屑地撇过头，打定主意不理。
刘司纬看着女生冻得像某种小动物一样的鼻子，忍不住含笑道：“我跟方漾在商量要报什么班，想问你对什么有兴趣。”
胡纱榆终于开恩似的回头：“不怎么想报，毕竟理科不是很好。”
三人绝倒。排名第一的人对他们抱怨说理科不是很好，这是要让其他人羞愧到去浸猪笼的节奏么？！
“快要期末考了，应该会认真准备接下来的考试和征文比赛，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参加奥赛吧。”胡纱榆心下划过一丝黯然。并不是自己不喜欢理科，最感兴趣的还是分子运动。只是，为了那个人的期待，像是斩断自己双手一样认真学习历史政治。结果还是换不来她凉薄的关心。
难道是因为语文太优秀，所以遮盖了理科方面取得的成绩。刘司纬看着女生沉郁的脸，想起要拿三张报名表时班主任说的那一句不用顺便给纱榆同学，现在才明白老师话中的含义。那么，这样被人忽视掉一部分的她心里会在意的吧。“那也没有关系。反正物理奥赛班就在作为培训班旁边，下课还是可以在一起玩的。”不能安慰，只能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引开你的注意。
“是啊，偶尔你还是可以来欺负我们的。”一旁的男生附和。
胡纱榆捂着冻得通红的鼻子，无语问苍天。貌似总是自己被他们欺负才对。
突然发现好像忽略掉了一个人，三人齐齐看向自动隐身的女生。
杨清琳摸摸鼻子，有种被放在砧板上的感觉：“哎，别看我，我什么都不擅长。叫我参加物理奥赛班不如叫我打扫男厕所。”
“刚好这里多出一张报名表，你···”三个人像对待绵羊一样步步紧逼。
“不行啦，我还要策划圣诞节班级的文艺活动，还有元旦的···对，还有元旦的活动！”女生狡辩。
“不管啦，反正我们四个人就要在一起。”才不管杨清琳的抗议，胡纱榆一把扯过报名表塞在女生手里。拖着她就走：“我不管哦，反正你手接过表格就算是答应了。”
“呜——”反抗完全无效。
两个男生满头黑线站在原地。
交友不慎，实在交友不慎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