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友人帐)夏目之名》郁遥

23、小狐狸的帽子（一）

　　“人类的帽子。”稚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仿佛一抹灵动的亮光。
　　随着镜头的拉近，白色打着蝴蝶结的帽子出现在视野里。
　　“白白的，好漂亮，像雪一般。”似感慨，又似神往。
　　“谁都不捡吗？那来我家吧。”伴随一声轻笑，纤细的小手悠悠伸出。
　　黑暗散尽，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木出现在眼帘。而此刻，空地上站着一个年约四五岁大小的狐狸，他举着帽子兴奋道，“真漂亮，给妈妈看看吧。”
　　绿茵茵的草地上，圆形土堆成的简易墓碑静静地伫立着。
　　“母亲大人……”他喃喃自语，心中一痛，眼泪几乎要流出眼眶。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狠狠地摇头，“不行，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就哭，今后要独自生活了。”
　　微风轻拂，浓绿的枝叶随风摇摆。

　　“我走了，塔子阿姨。”我边换鞋，边向站在玄关口的塔子阿姨道别。
　　“路上小心，玩得开心哦。”她温柔地嘱咐。
　　“嗯。”我笑着背起包，“贵志。”滋叔叔从走廊尽头走过来说道，“因为教学合宿要去雁羽温泉吧。”
　　“嗯，是的。”我心中一紧，低下头沉声道，“对不起，要让您出合宿的费用。”
　　闻言他打着领带的手一顿，不在意地笑笑，“这种事不用在意，有点事想拜托你。能到温泉附近的窑户去帮我取茶碗吗？”说着递给我一张图纸，“来联络说是马上就能做好了，能拜托你吗？”
　　嘴角微微扬起，“当然了，滋叔叔。”
　　我哼着小曲轻松地走在路上，双手枕在脑后。这种像家人般被信任的感觉，让我觉得很温暖。这么想着，不由地又笑出声来。
　　“笑得真吓人，夏目。”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响起。斑从背后的包中露出一个脑袋，直勾勾地盯着我瞧。
　　“你什么时候……”我尴尬地转移目光。
　　“保镖跟去是理所当然的吧。”他高傲地眯起眼。
　　我无语，平时也没见这家伙有多履行保镖的职责，每次都是嗅到有趣的气息才出现。斜睨了他一眼，我不满地哼了声，算是默许。
　　车厢轻微晃动，两行柏树迅速远去。
　　“为什么这么高兴？”想到少年傻傻的表情，斑就一阵好笑。
　　“受人所托去做事，当然是很高兴的。”右手肘支在窗沿上，我对着疾驰的风景淡淡地说道。
　　‘雁羽温泉—古内高等学校合宿所’字样的牌子，醒目地立在路口。
　　“强梁霸道终殄灭，恰似风前尘土扬。”挥笔写下这句，森田老师看了眼时间说道，“上午的课就上到这里，午饭前是自由活动。”话音刚落，教室一片欢腾。
　　“太好了！”西村兴奋地问我，“接下来去干什么呢？”
　　北本整理笔记的手一顿，接着说道，“当然是先去泡温泉，温泉。”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对面的少年，“对吧，夏目。”隐隐地期待。
　　“抱歉，我还有点重要的事。”虽然是很心动，可是……想到滋叔叔的嘱托，我歉意地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这样啊。”略带失望的口吻。
　　绿树成荫的树林里，葱茏的草茎蔓络其中。越往深处走去，树木越古老幽苍。
　　“大概就在附近了。”停下脚步，我拿出地图，看了眼图上的标识，对比现在的位置。“在那里啊。”正前方不远处，灰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他欢快地走在路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对着帽子左看右看。
　　“胆小鬼，小狐狸。”突如而来的嗤笑止住了他的脚步。
　　“还在森林乱窜。”不知从哪窜出两个妖怪，拦住了他的去路，“废物很碍眼啊。”浓浓的鄙夷。
　　他茫然地睁着大眼，在看清他们的动作后，惊恐地攥紧了手中的帽子。
　　啪，啪，啪——
　　“快滚出森林，废物。”
　　他咬紧牙关环住身子，眼角渗出屈辱的泪。废物？……身上的疼，远不及心上的痛。
　　“叫你滚出去啊！”眼看重重的一击就要落下，他闭上眼，已然放弃了反抗。
　　“住手！”空中突然跃出一道身影，伴着草叶纷飞，少年脚尖点地稳稳地落在他面前。
　　我紧紧地护住他瘦小的身子，厉声道，“你们干什么？欺负这么小的孩子！”
　　“你是人类吗？”起初他们有些惊慌，在看清我是人类时，便更加不屑道，“人类竟敢小看我们，不知天高地厚，看我吃了你。”说罢，牛头妖怪率先张着倾盆大口向我扑来。
　　趴在树上打盹的斑见状，同情地摇头，似是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啊——”两声惨叫响彻上空。
　　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继续休憩。
　　那两个妖怪痛苦地倒在地上，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情境中反应过来。见我看向他，他惊恐地后退。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捡起帽子然后跳入草丛，消失无影。
　　哎？我愣住了，我有这么可怕么。失笑，算了……本来还打算问问他有没有受伤什么的。转过身，淡定地往回走去。
　　“你还是一样爱管闲事啊，夏目。”戏谑的语气。
　　对于这种欺凌弱小的事情，即使是妖怪，也没办法做到袖手旁观。
　　斑从树上滑落，两道清晰的爪印嵌入表皮中，“但这次可算是白来了，还得再过来一次。”
　　“没办法，茶碗要明天才能做好。”我无奈地耸肩。
　　“人类真是麻烦的生物。”他不满地嘟囔，“不过是放食物的容器，在附近的超市买就行了。”还大老远地特地来取，也不嫌折腾。
　　我好笑道，“这么说太直接了当了，身体不是容器吧。”
　　“我讨厌人类。”只除了……某人。
　　“你说什么啊……”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丛林里，一双乌黑的大眼偷偷地注视着。

　　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夏目，要过去了哦。”西村提醒道。
　　“来了，来了。”看准路线，我迅速跳起一接，漂亮，上垒。我咧嘴一笑，对面的西村朝我竖起拇指。
　　风温暖地吹过，摇晃的绿叶带来丝丝凉意，这样的天气正是睡觉的好时机，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夏目，别睡觉！”伴着一声怒喝，粉笔从讲台处破空而来，目标瞄准了趴在桌上熟睡的少年。
　　“啊。”身后的笹田一阵低呼。
　　森田老师已然站在我跟前，面对他镜片下虎视眈眈的眼睛，我尴尬地摸头道歉，班级一阵哄笑。不就是小睡了一会儿嘛……
　　不过还真的挺奇怪，感觉最近有些嗜睡。嘛，应该跟天气的变化有关吧，我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树上这样想到。
　　北本枕着双手倚在我身旁，目光有意无意地游走。
　　“刚才我被丢向夏目的粉笔打中了哦。”笹田坐在凸起的石头上，委屈地揉着额头，那里有被粉笔袭击过的痕印。
　　“抱歉，抱歉。”我歉意一笑，的确是我连累了她。
　　“晚饭会是什么呢？夏目。”西村打开了话匣子。
　　“嗯，真期待啊。”我微笑着回应，有朋友在身边的感觉，很温暖。
　　躲在丛林中的小狐狸睁着大眼看着这一幕，他觉得，夏目虽然总是笑着，但却不真实。
　　远处，少女和少年们的笑声零碎地飘入耳中。
　　语言和姿势、连气息……也觉得不真实。他疑惑了，想要更近一步地观看。少年似心有所感地朝这边看来，他慌忙低下头避开。
　　夜空中镶满了无数璀璨的繁星，一条宽阔的银河横跨其中。
　　“或许他并不是人类，只是跟我一样化为人形独自生活。”他仰望着星河，少年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那样的话，跟我一起住在这森里就好了。”小小的墓碑旁，帽子轻轻地放在地上。
　　似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他期待地征询，“对吧，母亲大人。”柔和的风声代替了回音。

　　翌日，我和斑走在去窑户的路上。这是合宿的最后一天了，希望茶碗已经完工，我不想看到滋叔叔失望的表情。
　　“头疼，明天就要回家了。”余光瞥向某处，小狐狸的身形若隐若现。
　　我轻叹，“过于亲近的话，他就太可怜了。”真是个傻狐狸，以为躲在暗处偷窥，我就不知道了吗。
　　“已经晚了。”斑不是滋味地说道。对于其他人觊觎少年，多少有些让他不舒服。
　　“吵死了，老师。”我斜睨了他一眼，脚步忽然一顿。
　　在斑诧异的目光中，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几下筋骨，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跑去。他应该不会知道我是为了甩掉他吧，既然最后也是离开，不如就这样不要产生羁绊。
　　他一惊，闪身跳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少年的身形没入浮动的空气中。
　　没有追上去，也没有离开，他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那个消失的拐角。抿紧的唇形，倔强而脆弱。
　　“轰隆隆——”伴着几声雷鸣，豆大的雨倾盆而下。这阴霾的天气，就像此刻淋湿的心情。
　　“真倒霉。”斑抱怨道。
　　“这样根本没法去取茶碗啊，上课前能不能赶回去都是个问题。”我担忧地看向天空，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般，阴沉地可怕。
　　“滴答，滴答——”细密的雨点打在枝叶上。
　　“夏目……”古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风中传来。
　　我一惊，下意识地转身，“听错了吧。”只有淅沥的雨声。
　　随着“嘶”的一声，青碧圆润的荷叶伸出丛林，在我面前舒展开来。我一愣，只见那只小狐狸躲在草丛里打着荷叶伞，用期待又畏惧的眼光盯着我。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越是不想接触，纠缠地越深。
　　见我没有反应，他失落地低下头，小小的身子在寒风中显得越发单薄柔弱。
　　一声轻响，他抬头，草丛不知何时被拨开，少年撑着荷叶躬身说道，“谢谢你了。”茶色的眼眸泛着温柔的水光。
　　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身上的寒冷霎时被驱散。他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精致的小脸染上淡淡的红晕，眼睛明亮如天上的星辰。
　　风肆虐地刮着，隔着纷扬的雨雾，一大一小的身影被勾勒成一笔淡淡的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