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得意》深白色

6、第 6 章

　　咦——？怪哦！迦逻居然会同意？！
　　我的疑惑得不到解答。去盟主府的路上，两个女孩子和那个男子一直缠着迦逻问东问西，我只得堪堪落在后面。而一开始锋芒毕露的白远涯，反倒乐意落在人后，与我亦步亦趋。
　　两个女孩子像是崇拜者见到了偶像明星，一路上几乎把迦逻的祖宗十八代都细细过问了一遍。而迦逻不知是哪里来的好心情，居然愿意和她们一问一答，我掉在后面，心头闷闷的。
　　见鬼！对我怎么没有这么好？虽然我不像她们那样如花似玉，但好歹我也是他师姑吧？！如此厚此薄彼的态度真的很让人火大！我碎碎念着，浑然不觉旁边有人在说话。
　　“你在想什么？”
　　“想迦——罗佳！”我下意识答话，突然发觉说错，连忙改正过来！迦逻化名‘罗佳’，我的名字也变成了‘罗得意’。
　　说话的，正的白远涯。他正用一双温和的眼眸注视着我，仿佛要把我的汗毛细孔都看个通透明白！
　　“他真的是你哥哥吗？”他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惊得我一身冷汗。抬头看向前方，迦逻他们走在前面，只有我落后！
　　“怎…怎么不是？！”我狡辩道。
　　“别生气，我只是觉得你们长得不太像。”他悠然一笑，俊挺的容貌不知要迷倒多少怀春少女。我也免不了小鹿乱撞一番，但很快又平服下来。
　　“一样米养百样人，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你没听过吗？”我再狡辩。
　　他轻轻一笑：“真有趣，你真爱生气。”
　　他的口气，仿佛把我当成了某种可爱的宠物来称赞一般！我气不打一处来：“白远涯，你管得很多耶！我生来就是这脾气，要你管！”
　　“你看，你又生气了吧？”他微笑地摇摇头，似乎不把我的放肆放在心上。
　　如此大度，的确还是很值得欣赏的。我看着他那飘逸的面容，不期然想到迦逻。迦逻就永远不会这样对我笑。他的脸总是冷冷的，皮笑肉不笑，温暖始终无法进入他的眼底。
　　“你怎么不去和他们说话呢？”我好奇，白远涯看来才是这一行人中的主心骨。
　　“你哥哥，或者我该叫他罗佳——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既然他不想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我又何必再去问呢？”他避重就轻。
　　我心头猛跳，白远涯真的很厉害！他一眼就看出了迦逻用了化名，却没有想要揭穿！
　　“咳咳……”我尴尬地干咳一阵。
　　“别生气，我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此时正是武林用人之际，罗佳身怀绝学，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他好脾气的道。
　　“你也很聪明呀，不怕我哥哥抢你风头？”我笑，看他那架势，怕是江湖上的钻石单身汉，身后的追求者没有一个加强连至少也该有一卡车了！可迦逻算是横空出世，才华样貌都与他比肩，女孩子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瞧前面那两个，不就忙不迭去推销自己去了吗？
　　“真正属于我的，总会留在我身边。罗佳品貌出众，我一点都不介意。”
　　“假仙！男人都是一样的，自己的崇拜者最好是多多益善，三妻四妾在身旁才好！”我嗤之以鼻，这是男人通病，何必假惺惺？
　　“三妻四妾哪里好？”他反问，颇好奇的样子。
　　“那么多老婆当然会怕自己失宠嘛！当然要在老公面前好好表现，背后就狗咬狗一嘴毛咯！这样男人就是安全的，不用怕女人们团结起来斗他！便于管理嘛！”我悻悻地说着，越来越觉得古代女人可悲！
　　“那你也是这么想的是吗？”他突然问。
　　“废话，我当然不可能这么想了，我是女……”我倏然住口，冷汗冒了出来！——深呼吸、深呼吸——赶快把话圆过去——
　　“我是女性的支持者嘛！”我忐忑地把话说完，正好迎上他那双温和的眼眸。秋水般的眸子里，似乎隐含些许啼笑皆非，又似乎洞悉了什么，坦然的微笑与我的狡诈相映成趣，我突然说不出话来。
　　“你多大了？”他突然问。
　　这很重要吗？我狐疑，顺口说：“你看着办吧，觉得我像多大就多大！”嘿嘿，拼命去猜吧，我也没骗你呀！谁叫‘女人的年龄是永远的秘密’呢？
　　他无所谓的笑：“你看起来和我妹妹差不多。”
　　我心头咯噔一下——这句话怪怪的哦！
　　他的意思，到底是指我的年纪和他妹妹一样，还是指别的？
　　胡思乱想着，我们的脚步在一座巍峨的建筑群前停下。与其说这是江湖人的宅院，不如说这更像一座防卫森严的堡垒！铜墙铁壁、高大森严，门口手持长枪的卫士简直跟军人一样威风凛凛！
　　他们见到白远涯，便打开厚重的大门，穿过这堡垒的前门，前方的景色可谓别有洞天。
　　“哇！真是奢侈耶，这么大块地皮拿来做花园，多浪费啊！”我痛心疾首，想想当初为了租一个地方稍微宽敞点的住处，得多兼好几份差！今时果然不比往日，瞧瞧人家，古人个个都是地主——至少在现代人眼中算是有产阶级！
　　虽然没到一望无际的地步，但白家的前庭已经可媲美我印象中的皇家花园了！花园尽头是一连片雕梁画栋的住宅，而白远涯正打算带我们过去。
　　“怎么，你又有什么意见吗？”他微笑地低头看我，丝毫没有不满，纯粹是好奇的样子。
　　“当然有！”我清清喉咙道：“火焰城里富庶流油，你这样的大家族看起来当然搭调。但你不知道吗？城外的村庄穷得连裤子都没有呢！”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古人的立场，我才不打算那样！想想让我们借宿的老农家里的状况，还真是让人掬一把辛酸泪！
　　他失笑，俊容掠过一片阴云，看我的目光越发柔和，“那你觉得该怎么做呢？”
　　礼贤下士、不耻下问的态度。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政治家！我只知道，如果是我有那么多钱，绝对不会眼睁睁看别人挨饿！”问我这么艰深的问题干吗？！我赌气道。
　　“你真可爱，得意……”他突然有感而发的样子，伸手过来，停留在我头顶——
　　“且慢！你干吗？！”我急得大声吆喝！我的头顶是迦逻的专属，怎么可以让别人乱摸？！
　　我急忙忙跳开的模样一定很滑稽，因为白远涯一脸错愕，连带前方的四人也回头看向我俩。
　　“我只是想拿掉这个——喏，”白远涯信手拂来，修长的手指从我头顶上拈下一片细碎，仔细一看，竟是一朵小巧的桂花。
　　“今年的七里香快谢了。”他淡然地笑，目光飘向我们身后那株高大的桂树。桂树很少长这么巨大，满树繁花，凝白一片，像一朵云，飘在我们的上空。
　　有人说，惜花之人必然多情。我不知道白远涯是否是这样的人，但他看着我的目光，却自然地融合在七里香缠绵的气息里，温暖而妩媚。
　　我涩涩地抬头，看着那株幽雅的香树。微风淡淡拂过，凝白的枝头轻轻晃荡，细白如絮的花朵轻飘飘地洒下，滑过我的头顶、滑过他的肩，像雨。
　　“你真有趣，头顶是你的禁地吗？”他缓缓松开手指，让那朵小花随着它的同伴们迎风而去。我涩涩地咬住嘴巴，口腔里蔓延着些许苦涩——禁地吗？我何时开始有这样的念头？对迦逻来说，我只是他的师姑，只是这样吧？
　　心里慌乱着，嘴里却不能无声。我讪笑：“头顶被摸多了长不高耶！我还是小孩子嘛！”
　　这算不算借口呢？给我一个理由，泰然自若地为迦逻保留头顶的‘抚摸权’？抬头起来，迎向我的，是白远涯那宁静温和的眼睛，仿佛含蓄地包容着什么，我忙不迭转头，前方齐刷刷射来四道视线——
　　唐玉、唐琼两姐妹的目光里充满好奇，无双公子练无双则平静如常，只有迦逻，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冷凝，注视着我，幽黑的深眸里，不知蕴藏着怎样的漩涡……
　　他看到了吗？会怎么想？会生气吗？会吗？不会吗？会吗？不会吗？……

　　“走吧。”最后，白远涯放过了我。他淡定从容地迈步上前，与迦逻并肩：“罗佳，我带你去见家父。”

　　白远涯的父亲，便是大名鼎鼎的武林盟主白震羽。虽然只统合了东南方向的门派，但麒麟大陆整个西北地区都处于渺无人烟的地带，荒芜的西北地区在人们心目中是魔门盘踞的地方，再来就是亦正亦邪的九幽宫偏居一隅。诺大武林，绝大部分的门派都集中在繁华富庶的东南地区，白震羽俨然成了江湖上的无冕之王，一呼百应。
　　某种意义来说，成功的江湖人跟政治家一样，需要长袖善舞，而就这点来看，迦逻和他的师祖阴九幽都是不合格的江湖人。太另类，走到哪个时代都会被排斥，从白震羽身上，我发现了这点不同。
　　跟想象中相反，白震羽与其说像个伟大的无冕皇帝，不如说他更像个身体健康、和蔼可亲的英俊老头！与白远涯有七分相似，但却缺少了白远涯身上那种飘逸出尘的谛仙气质。短短接触了一盏茶工夫，我觉得他像古代书中说的门客三千的信陵君！
　　他和自己儿子一样，乐意结交，却没有太多时间招呼我们，匆匆吩咐下人安排食宿，便要白远涯好生招待我们。
　　“我和五盟的长老们还有要事，你待会记得过来。”白震羽交代过后，便朝聚义堂走去。
　　白远涯道：“无双和玉妹妹、琼妹妹都已住下，我带你们去厢房。”他对我和迦逻说。
　　迦逻淡然一扯嘴角：“不用了，随便找人带我们过去就好。你有事情，我们不好打扰。”
　　似乎真的有什么事情要谈，白远涯也不再推辞。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后，便吩咐下人带我们去后面的厢房。

　　白家虽有许多空房间，但因为我和迦逻谎称兄弟，所以下人只安排了一间房给我们。见下人离开，我终于可以松口气，小跑进华丽的屋子，跳上柔软的贵妃椅，享受一下这来之不易的豪门生活。
　　“呼……好舒服，有钱人真懂享受！”看着屋子里那些华美的陈设，我不无羡慕。
　　“你喜欢这里？”他静静地问着，目光凝滞，仿佛要把我看个通透。
　　“当然了，好吃好住谁都爱！”我点头，不放在心上。“那你呢？你为什么要答应白远涯的邀请？他家可是打算剿灭魔门哦！”我提醒他。
　　“魔门的死活不关我事。”他淡然。
　　“可九幽宫也算魔门。”这才是重点！不管迦逻怎样反驳，在那些自诩正义的人眼中，阴九幽出身魔门是永远洗不掉的烙印！
　　“我管不了别人的想法。”他皱眉，工整的眉头深锁，凝结成一片阴郁的网，让人忍不住想替他揉开。
　　“就是因为你有这种想法，别人才认为你也是魔门中人！人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别人不知道你心中的想法，自然认为你不是他的同伙！不是同伙就是敌人咯！九幽宫立场尴尬，不是没有道理的。”我摇晃着脚丫，踢掉鞋子，松开绑腿，让脚透透气。
　　他看着我，突然低声道：“你不该打扮成小孩的！”
　　“为什么？”我反问。他那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潮湿的暗云，紧紧盯着我的腿，若有所思。
　　“你的腿全露出来了。”他指出症结所在。
　　“没什么大不了嘛！你们穿那样宽袍大袖的才烦人呢！”我看着自己的腿，两条‘仙鹤神针’，毫无女子的曲线。再说，我是现代女性，迷你裙、热裤……什么没见过，露大腿又算什么？
　　他阴沉下脸，不再多说。
　　我再次问：“为什么答应来白家？”
　　“以后会告诉你！”他更干脆，回答简洁到让人恨得牙痒！
　　我咬牙切齿：“耍什么酷？玩神秘了不起呀？！告诉你，现在都不流行你这种型的了，像白远涯那种才叫新好男人！小心以后没女孩子看上你！”
　　巫婆诅咒时的神态，大概就是我这样的了。

　　“你喜欢白远涯？”他突然问，话锋忒怪，听来别扭。
　　“他既没狐臭、也没怪僻，还是当今武林最有价值单身汉，偶像歌手F4也不过如此，喜欢他有何不可？！”我气得翻白眼，胡乱说话，他能听懂算厉害，听不懂拉倒！
　　“你胡说什么？”他厉眸一瞥，幽深的瞳孔里射出灼热的光芒，显然生气。
　　“总之人家比你好！见到美女就忘了德行，哼——！！”想起刚才他对唐家姐妹的温和样我就生气，翘起鼻子，昂起头去，拿一只鼻孔看他。
　　“你懂什么？！小心你的化装被拆穿！”他疾言厉色。
　　“要你管！”我阴阳怪气，脸上的鬼脸交替变换，成心气死他。
　　“我自有打算，你气什么？不可理喻！”他愤然，情况少有。
　　“我生来就这样，你不爱拉倒！”我声音更大，输人不输阵！
　　……
　　就在我们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屋外传来下人的询问：“请问晚饭是送进来还是……？”
　　我俩异口同声，火爆地道：“不需要——！”

　　也许是天性使然，迦逻绝对不是个合格的吵架对象。莫名其妙的吵架没多久，他便发现我是在故意找茬乱发脾气。大概是太熟悉正牌‘郝得意’的恶习，他干脆不理会，转身过去，坐到桌子前去冥想。失去了说话的对象，我也乏了。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一连几天，我都处于紧张状态，身下的贵妃椅柔软如云堆，我躺着躺着，眼睛困了起来，脑袋昏沉沉，不如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