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舞台》水墨珊瑚

87、赌书消得泼茶香

　　“哟，今天怎么穿起他的衣服了？”星期一早上，凯瑟琳一看到塔蒂雅娜就笑道。
　　塔蒂雅娜转转眼珠，安德烈没撑住笑起来。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毕竟大，塔蒂雅娜把衬衫下摆拆开在腰间打了个结，浅色短裤也用腰带系紧，倒更显出纤腰不盈一握。

　　“这次是为了什么？”德米特里趴在斯维特兰娜肩上抛媚眼“快让我们学学新情趣。”
　　斯维特兰娜头也不回地给他一肘。
　　“…打赌输了。”塔蒂雅娜说“昨天看他上次跳《安娜·卡列尼娜》的录像，从托尔斯泰说到蒲宁，然后关于他《落叶》里的一句诗争起来了……所以最后打赌说我记错了就穿他衣服上班，他记错了就穿我裙子。”

　　原本懒洋洋躺在地毯上的艾伦唰地一声坐起来：“你答应了？！哎呀呀塔蒂雅娜你这个不争气的为什么要输！”
　　“我可以把它伪装成苏格兰裙。”安德烈搭着塔蒂雅娜肩膀，笑得让人想掐死他“再说我怎么会输呢。”
　　德米特里深呼吸，拍拍他：“没事，来日方长，我就不信等不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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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班后塔蒂雅娜从边门出来，正好看到玛丽娅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薇罗妮卡有些手足无措得站在边上。看到她玛丽娅的眉毛极轻微得又往下压了一点，塔蒂雅娜知道这说明她正强忍着烦躁。
　　“这位是克林特，这位是塔蒂雅娜。”她兴味寡然得介绍“克里特正准备走呢，对不对？”

　　“啊？哦，对。”克里特挤出笑脸“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晚安女士们。”
　　等他走远后薇罗妮卡问玛丽娅：“这个克林特是谁？”
　　“你也不知道啊？”塔蒂雅娜有些惊讶得笑“以为你们是一起的呢。”
　　“我刚出来看到他们两个正说话，玛莎就叫住我了。”

　　“爱德华的前同事。”玛丽娅语气僵硬打断她们一来一往说得热闹“最近他缠得太紧，要不是为了爱德华早不理他了。”
　　她一个字也不想多说，盛夏清风吹起她的发丝，整座城市的繁花似锦似乎只更衬出她的落寞。
　　塔蒂雅娜叹息，轻轻握住她的手。

　　爱德华和玛丽娅初遇那年塔蒂雅娜还没进ABT，玛丽娅也不是首席，只是一个跳龙套的小群舞。这些故事她都是后来听别人说的，关于还在读大学的爱德华怎样在一场演出中对没有任何独舞舞段的玛丽娅一见钟情，辗转打听到她的联系方式，然后渐渐熟悉起来开始交往。

　　几年时间他们经历成长，升迁，爱德华开始工作，众所周知投行前台部吓人的忙。但他们依然挤出所有可能的时间联系感情，靠见缝插针的短信，电话，还有把项目赶了又赶挤出来的片刻相会。
　　塔蒂雅娜认识玛丽娅时她已经和爱德华交往好几年了，她在她心中一度是最泼辣热情的形象。她有着响亮到楼下都听得到的笑声，她随时随地能把别人逗得喘不上气，她明烈如向日葵。

　　玛丽娅不算漂亮，天生大骨架也总让她显得比塔蒂雅娜凯瑟琳这类一水我见犹怜的美人胖几圈。但是她非常、非常有风情，只要一见她说笑时眉眼皆在跃动传情的样子，就会自动忽略不甚精致的五官。
　　塔蒂雅娜已经记不清，多长时间没看到玛丽娅火焰般的笑容了。

　　爱德华是玛丽娅人生幕布上最炫丽的焰火，他们的爱情故事是ABT所有人津津乐道的小说般的传奇，直到2001年9月11号。
　　那一年他们正准备结婚，请帖已经写好，但是再也发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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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我了，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玛丽娅转头勉强笑道。
　　“啊？他去拿车了。”塔蒂雅娜沉浸在回忆里刚回过神来。
　　“真好。”玛丽娅苦笑，看着她身上安德烈的衣服。

　　明白她在看什么之后塔蒂雅娜心里难过，半晌挤出一点笑脸：“我相信爱德华泉下有知的话，也会希望你重新开始。他这一生都没给别人带来过困扰，现在也不会。”
　　“是啊，我也相信。”玛丽娅笑得酸楚“问题是我不想重新开始，至少现在不想。对我来说，最大的幸福就是守着爱德华给的回忆，一个人替他活下去。”

　　时光飞逝，残酷如斯，可是有种爱就是能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在她心中，他永远是那个翩翩少年，她永远是那个青涩少女。
　　永远、永远都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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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几年玛丽娅的生活也基本恢复正常——所谓正常就是可以不被别人看出她的落寞与哀伤——所以他们很长时间没有如此伤筋动骨得想起爱德华了。薇罗妮卡更是第一次亲见玛丽娅的伤心事，玛丽娅走后她感同身受得沉默了很久。

　　薇罗妮卡准备参加一个群舞的生日派对，安德烈和塔蒂雅娜便决定送她去。她靠在车窗上半天闷闷不乐，忽然问：“玛莎…听姐姐说，她原来很有活力吗？”
　　塔蒂雅娜和安德烈对视一眼，笑笑：“何止有活力，她是我见过最活力充沛的人。就像一团火，走到哪烧到哪，有她在的地方永远不会安静。”

　　现在的玛丽娅说话依然像机关枪，讲起笑话依然能把一层楼的人都笑趴下。但是更多时候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呆着，脸上泛起淡淡一点沉醉的笑意，就知道她又在想爱德华了。
　　过去的日子太美太动人，让她拿什么去忘，又如何忍心去忘。

　　过了一会儿薇罗妮卡小声说：“真想知道你们谈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们两个都这么好，肯定幸福得飞起来。”
　　塔蒂雅娜回头看她：“我们现在就在谈恋爱啊，你看我们现在是什么样子？”
　　“塔蒂雅娜你够了！”薇罗妮卡大笑“要不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自己问的啊。”塔蒂雅娜无辜眨眼睛。
　　安德烈笑着从后视镜里看她：“这就脸红了吗，那我就不放大招了。”
　　薇罗妮卡笑得满脸通红，捂住发烫的两颊：“你们也是够了…我就是，好想知道和真正对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肯定是最幸福的事，就像姐姐姐夫那样。”

　　漂亮如她自然不缺人追，她谈过三次恋爱，前两次还年幼不懂事，完全没感觉。第三次想要好好谈了，却被好朋友和男朋友联手背叛。
　　她不缺男朋友，现在也不是很想找。但有时候安静下来，想想姐姐姐夫从孩提时代起的相知相守，心里某个角落不是不空虚。

　　塔蒂雅娜在座椅里动动身子：“和你说这些感觉很奇怪，好像我活了多久一样，再说我也很讨厌所谓心灵鸡汤…但是真的，一定会有一个人让你觉得全世界的花都开了，所有阳光都是为他为你而照的，而且你们一定能完美磨合。那个人一定会出现，或者是惊鸿一瞥的陌路人，或者是日久生情的好朋友。”

　　车在红灯时停下来，安德烈和塔蒂雅娜相视一笑，偷偷亲一口。薇罗妮卡发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在笑，他们的视线永远胶着缠绕在一起，那是一种藏不住的从心底生起的绵绵情意，因为拥有对方而如此幸福。

　　薇罗妮卡看着他们都不由满心欢喜。她不知道几个人能如此幸运嫁给偶像，她自己的偶像不就被塔蒂雅娜抢走了吗。和大部分其他人一样，薇罗妮卡一度觉得塔蒂雅娜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如此幸运，后来才明白她是凭什么让安德烈同样爱上她的。
　　运气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方面。

　　不论怎样，塔蒂雅娜说的对。那个人一定会出现，甚至可能已经出现了，她只要擦亮眼睛好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