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天鹅首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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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塔蒂雅娜有怎样的不舍留恋亦或是胆怯紧张，十天后，万众瞩目的《天鹅湖》当季首演依然如约而至。
距离正式开演还有半个小时，后台里一片忙乱，人人都在赶着上妆换衣服或是最后走台一次。塔蒂雅娜也梦游一般地缓缓走到了舞台中央，脚步那么轻柔迟疑，仿佛在抗拒着心里的什么东西。沉沉垂下的天鹅绒幕布挡住了塔蒂雅娜的视线，但她可以想象，不过十余米之外，大批衣着光鲜妆容雅致的观众正在逐渐坐满这个历史悠久装潢豪华的顶级剧院，等待着“芭蕾王子与天鹅新秀”的首场演出。
塔蒂雅娜突然感到一份难以抑制的恐惧。她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独舞演员，却要在当季开幕演出中与本世纪最伟大的芭蕾巨星搭档，为数千名翘首以盼的观众表演这场最经典最著名的舞剧。她闭上眼睛，想象着，当大幕拉开，诺大的舞台上只剩下她一个人时，明亮的追光灯让她的每一丝情感都清晰可见，闪烁的摄影机让她每一个最细微的小动作都无可逃遁，留待别人去评头论足……
她一定是颤抖得太厉害了，因为塔蒂雅娜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睁开眼睛，安德烈正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哦，是你啊，我…”塔蒂雅娜强装镇定，但是声音尖到完全不像她自己的，甚至不像是人类的，于是只好尴尬地笑笑，收住了话口。
安德烈露出了然的神色，清澈温暖的湛蓝眼眸中闪烁着令人屏息的笑意：“怯场了？没事啦，我经历过无数次你这种怯场，有时候甚至紧张到记不起出场舞步。放心好了，音乐响起的刹那，你所有的记忆就都回来了。”
塔蒂雅娜睁大眼睛望着他，情不自禁笑出声来：“天呐，安德烈！你怎么知道我正在想什么？这建议太及时了，如果你晚10分钟找到我，我一定会情绪崩溃地跑到戴安娜那里，让她把所有的动作再教我一遍！”
“然后由她把我刚才说的话对你再说一遍。我当然明白你在想什么，所有人都会遇到这种问题。现在你唯一需要的就是充实酝酿你的情感，变成奥杰塔，让一切从你的指尖心上自然流露出来。还记得当初我说的那句话吗？当你不相信自己的时候，就想想我是安德烈·沃洛索夫，而我相信你。”
塔蒂雅娜痴痴仰头凝视他，他也微笑着回望。然后，没有任何征兆，没有考虑到所有的同事和领导也许都在看着，甚至忘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场演出即将开始，塔蒂雅娜突然间直接扑进安德烈怀中，紧紧抱住他。
安德烈的身体稍微僵硬了一下，然后，他的双臂也缓缓环绕上她纤细的腰肢，渐渐用力，把她搂在他温暖的臂弯里。
塔蒂雅娜闭上眼睛，一心一意地感受着安德烈怀中温暖的气息，他身上新舞服的沁人心脾的淡淡香味，他在她手臂下的瘦削结实的后背。初遇时惊艳了时光的灿烂笑颜，排练时几乎令观者落泪的哀伤心碎的眼神，一次次让她心潮澎湃的旋转托举…
不知过了多久，她红着脸松开他，不好意思地躲闪着他的目光。安德烈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再鼓励几句，然后就转身离去了。周围的同事也没什么反应，依然各自温习着各自的舞段，只是在触到塔蒂雅娜的目光时对她温暖地笑笑。
也许，他们早就见惯了演出前两位搭档的互相鼓励了吧，根本就没人在意，反倒是我多虑了。塔蒂雅娜自嘲地想，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舞台另一端正背对着她与灯光师协调的安德烈，泪水渐渐盈满眼眶。
他是为芭蕾而生的盖世奇才，极致完美的身材比例，细腻超凡的抒情天赋，更别提令人目眩神迷的高超技巧。他只是以那种遗世而独立的姿态随意站在那里，就轻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人们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感染，为他疯狂。
塔蒂雅娜明白，安德烈从出道之初起就在被整个ABT，乃至整个芭蕾界近乎无条件地宠爱着，因为他们都深爱芭蕾，而安德烈宛如神赐的天赋与努力足以让每一个对芭蕾稍有了解的人为之疯狂。可是塔蒂雅娜同样明白，她对他的爱远不止如此。这些天来每天排练时的耳鬓厮磨，他在芭蕾之外展现出的巨大人格魅力，都让塔蒂雅娜难以自拔地深深沉沦，就像是中了毒。
是的，她爱他。也许这份爱永远得不到回报，但她依然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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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场的旋律如水般流泻出来，聚光灯“砰”地打开，华美厚重的帷幕缓缓升起。骤然间，仿佛有谁下了一道口令，原本僵立在台上的同事们脸上瞬间有了别样的神采，伴随着清澈甜美的曲调开始纵情跳跃旋转。耀眼的灯光营造出童话一般的梦境，婉转的旋律铺排出一种属于古典时代的精致，而在她们那纤细柔弱的脚踝之上，凝聚的是千百年来人们对自己身体极限最具诗意的挑战。
第一幕结束之后，观众们持续不断的热烈掌声让原想抓紧时间下台休息一下的安德烈不得不一次次谢幕。其余刚下台的舞者此刻正全部聚集在侧幕后热切地笑着加入鼓掌的行列，而塔蒂雅娜只是怔怔站在原地，着魔般地看着他以旁人梦寐以求又难以企及的绅士风度对观众微笑着，数次深深鞠躬。
第一幕与第二幕之间没有多少休息，很快乐池里的交响乐团就奏响了第二幕的第一个音符。闲杂人等迅速安静下来退到后面，只留下安德烈和塔蒂雅娜一起并肩站在侧幕旁等待着。
凄美哀伤的旋律在空中流淌蔓延，两人都凝神静听着音乐，让自己沉浸在天鹅公主与王子在湖畔的初遇中。塔蒂雅娜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激动在身体中流窜，头也不回地摸索着紧紧握住身边安德烈的手，他也用力回握着。
“加油，奥杰塔。我期待着我们的一见钟情。”大幕缓缓拉开时，安德烈对她轻轻说道，然后放开她的手向舞台中央走去。那种寻寻觅觅的焦急，那种隐隐的期待与兴奋被安德烈演得活灵活现，他强大的气场瞬间充满了整个剧院。第一次，塔蒂雅娜没有因为安德烈与她的肢体接触而心神摇曳，这一刻她不再是塔蒂雅娜，而是那个温柔的、纯美的、境遇凄凉的奥杰塔，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音乐提示天鹅公主该出场了，塔蒂雅娜平缓一下呼吸，从舞台一侧如行云流水般滑出来。她不再心心念念怎样的脚尖碎步看起来最轻盈灵动，怎样的手臂动作最能体现出天鹅优雅的飞翔姿态，她只是有些疲惫地想着，一天终于即将过去，我可以短暂地恢复人形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何时才是个尽头？是的，如果能和一个男人真心相爱我们就能被救赎，但如果托付错了人，等待我和我所有朋友的将是永远的诅咒。两相权衡，还是算了吧，别冒险了…
一个英俊高贵的陌生人恰在此时闯入奥杰塔的眼帘，吓了她一大跳。他是谁？是黑魔王派来引诱我的吗？奥杰塔仓惶逃走，但那个陌生人契而不舍地一次次追上来，奥杰塔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他。短暂而又漫长的对视之后，奥杰塔越发矛盾地想要逃避这一切，她急促挥舞着的手臂显示出她内心的绝望与抗拒，细碎频繁的足尖点地显示出她对王子的深爱与挣扎。可是这个年轻男人眼中的真诚让她渐渐释怀，终于，她缓缓倾倒在他的臂弯中。
塔蒂雅娜突然想起排练时戴安娜说过，奥杰塔之所以这样几乎是不理智地把自己与朋友们得救的唯一希望交到只有一面之缘的齐格弗尔格王子身上，只能是因为爱情的巨大力量。当时她总是不能精确把握住这种微妙的情感变化，而现在，一切全都水到渠成。
塔蒂雅娜完美表现出了一个清纯少女惊鸿一瞥间的怦然心动与一见钟情后的全心爱恋，又在安德烈的温柔回应中升华了。跳跃，旋转，一个个高抬后腿的阿拉贝斯，塔蒂雅娜只觉自己从未跳得这么酣畅淋漓过，这才真正理解之前走台时安德烈对她说的那句话。
只要情感充实了，一切高难度的舞蹈语汇就会全部变成对人物内心的细腻刻画，这时就能自然而然地跳出感觉甚至超水平发挥。这条道理很多人都懂，但却很难真正做到。
是在经历了很多年和很多事以后，塔蒂雅娜才渐渐开始思索，职业生涯中第一场作为主演的演出就被安德烈带到这种许多舞者穷期一生也难以达到的境界中，有一个这么高的起点，究竟算是她的幸还是不幸？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有些事，唯有上帝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天鹅首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