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舞台》水墨珊瑚

75、哈尔施塔特（上）

　　春季演出季结束后，安德烈和德米特里两家去了哈尔施塔特度假。这个隐藏在奥地利湖光山色之间的小镇有着最纯净的蓝绿色湖水，阳光隔着层层山脉照射进来时，湖畔五颜六色的房子和徜徉的天鹅都被涂上了蜂蜜般的金光。安德烈几年前曾来这里旅游，用他的话说，这是第一个让他想过就此住下不走的景点。

　　四个人在湖畔租了栋别墅，每天懒洋洋地晒太阳，逛早已逛过无数遍的小镇街道。窗外湖水蜿蜒地从草地和群山之间流过，天鹅在晨雾和鲜花之间静静穿行，这地方似乎想要把世界上所有的颜色和美景都用尽。

　　有一天塔蒂雅娜醒来时就快中午了，小鸟啁啾叫着从檐下飞过，半开着的窗户透进阵阵湖水清香与花香。她睡意朦胧地扫一眼碧蓝色的晴空和山影，闭上眼睛在安德烈颈间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还困呢？”安德烈小声笑道，把她的头发一绺绺卷到手指上再散开，他已经这么百无聊赖地玩了一个小时了。

　　“不想动。”塔蒂雅娜含糊说道，整个人呈八爪鱼姿势牢牢抱着安德烈。孕吐最厉害的阶段终于过去了，她现在一天到晚睡不醒。
　　安德烈转转眼珠，笑得人畜无害：“起床啦，不然晚上又睡不好。如果你在五分钟之内下床我就告诉你斯维塔把昨天最后一块莫扎特巧克力藏到哪里了。”

　　“…真的？”塔蒂雅娜瞬间睁大眼睛神采奕奕。
　　安德烈刮刮她的脸：“我骗过你吗？”
　　“你说的！”塔蒂雅娜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安德烈笑着活动一下手臂，被塔蒂雅娜当抱枕使劲搂了那么久，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所有旧伤都要复发了。

　　.

　　四个人在山里流连忘返了很久，青翠树叶、斑驳阳光和铺着落花的小径一同构筑起一个远离尘世的梦。回程时斯维特兰娜接过了车钥匙，这几天都是德米特里开车，也该让他休息一下了。塔蒂雅娜爬进后座时看一眼外面的天：“你们不觉得这天气阴得不正常吗？”

　　“要下雨了吧。”斯维特兰娜一边调整后视镜一边匆匆扫一眼“又是高山又是湖水，这季节来场暴雨也很正常。”
　　“啊，但愿别…”德米特里说道“我们只有一把伞。”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话似的，一道闪电劈开灰黑色的乌云，暴雨随即倾盆而至。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大雨来势汹汹，噼里啪啦打在车顶发出巨响，连他们的笑声都几乎被盖住。
　　“开吧开吧。”德米特里无奈地挥挥手“最好到家时雨能停。”
　　山路窄到几乎不容两车并行，一边是陡峭的山体，一边是黝黑深邃的湖面。天气好时那些觉得不算什么的弯道现在看来也令人生畏，斯维特兰娜把雨刷开到最高档也无法清除挡风玻璃上的水幕，本就能见度极低的视野里全都一片模糊。

　　车厢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塔蒂雅娜本来一直在和安德烈说话，心思慢慢也全都吊到路况上去了。斯维特兰娜握紧方向盘的指节都发白了，求助地转头看看他们：“要不要停下来？我实在看不清路。”
　　“没办法停吧。”安德烈看着后窗玻璃说道“路太窄了，如果后面冲过来一辆车，雨天刹车又不灵，很容易撞上去。”

　　德米特里眉头紧锁：“没关系，你就慢点开。我们都帮你看着，开慢点不管哪边来车也好对付。”
　　山路蜿蜒难行，外面大雨咆哮，风声肃萧，山坡上的树在狂风中摇得令人心惊胆战。车里倒是温暖而干燥，就像是外面一切都被隔离，他们这片孤岛自成一个世界。

　　没人说话，每个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外面情况。风雨陡然加大，前路上一根粗树枝被连根吹断，裹挟着雨气和枝叶直朝他们挡风玻璃上飞来。
　　“啊！”斯维特兰娜下意识朝左边躲了一下，方向盘也朝左偏去，带着整辆车直奔湖水。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其他人连惊叫都来不及，德米特里急忙扑过去死死把方向盘往回打。他这一下差点矫枉过正，车子猛烈摇晃一下后又朝着山体冲过去，斯维特兰娜手忙脚乱地踩刹车打方向盘，终于战战兢兢地稳住了车辆。

　　斯维特兰娜惊魂未定地停车，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四个人的脸色像鬼一样白，狂风暴雨反衬下的死寂尤其毫无生气。
　　“好了，没事了…有惊无险。”德米特里终于打破僵局。
　　斯维特兰娜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嘴唇都在发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太蠢了！”

　　“哪有，刚才太突然了，换谁都这样。”安德烈急忙安慰她“你已经很好了。”
　　后窗玻璃透进来的光亮越来越大，有车开过来了，而且在晃灯催他们快点走。斯维特兰娜烦闷地把金发胡乱拨到脑后，手脚冰凉地重新点火：“我不敢开了！”
　　“没事啦，刚才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塔蒂雅娜探身拍拍她的手“我们都相信你，快点回去就好。”

　　好不容易到家时四个人全都松了口气，雨势丝毫没有减小，安德烈只好用那把伞把其他人一次次送到门廊下。这种天气里雨伞也只是个安慰品，短短几步路所有人从胸以下就被淋了个透湿。
　　“从此对山路有阴影了。”刚进家斯维特兰娜就打个喷嚏，然后咯咯笑起来“其实现在想来，大家锁在一起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还挺好玩的！”

　　“是啊，好玩，好玩得你都快哭了。”德米特里转转眼珠，把她往浴室推“姑娘们先去洗澡吧，我去换身衣服。”
　　后半句话是对塔蒂雅娜说的，一回头才发现两个人都没影了。

　　楼上浴室里，塔蒂雅娜正想帮安德烈把湿透的上衣脱下来：“你快去冲一下，就你淋得最多。”
　　“我没事啦，你不能着凉。”安德烈几乎把塔蒂雅娜拎到浴缸里，速度脱^光她的衣服然后亲一口“快点洗。”
　　塔蒂雅娜咬着嘴唇笑得脸蛋粉扑扑的，拉住他的手：“一起来。”

　　与此同时，楼下客厅里，四个人的手机全都像疯了一样不停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