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倾城长歌（下） ...
-
二幕第一场开始于临海高地上的埃及御花园，雄伟的宫殿在明媚日光中一片辉煌。上了彩釉的陶瓷圆顶，刻有精细花纹的墙面柱面，五彩斑斓的大理石栏杆，造型各异的神话雕塑，绿荫如海的奇花异草在地中海暖风的照拂下如诗如画。女王和执政官正在棕榈树下的白色矮榻上腻歪，她的两个首席侍女偷笑着站在不远处看他们。正巧有一队仆人经过这里，她们急忙将仆人赶走，然后把手着两边入口不许别人靠近。
她们是最熟悉女王的人了，是她们帮女王打造出那艘美艳惊世的画舫，一心要让安东尼一见倾倒在她裙下，帮她恢复托勒密王朝昔日的荣光。安东尼的兵权和地位令女王朝思暮想，费劲心机，而如今安东尼已经近乎狂热地爱上她，又签订了完全利于埃及的两国合约，克莉奥佩特拉却渐渐模糊了原本的野心。
他们又开始跳舞，飘逸轻盈如云朵，就像是在柔情里飞翔，就像是流云上的乌托邦。凯瑟琳几乎不忍心打扰他们，但犹豫拖延再三还是不得不上前禀报说艾诺巴勃斯求见。
安东尼意外至极，那是他最忠诚和能干的部下之一，也是最信任的朋友。一瞬间，过去的一切似乎都随着这个名字一起复活了——那些在鲜血和尸骨中指点江山的日子，那些将整个世界踏在脚下的雄心壮志，还有被他遗忘在罗马的将士们、簇拥们和敌人们。
他低头看着身上精美绝伦的埃及服饰，仿佛如梦初醒，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曾经风餐露宿浴血疆场的自己。他的懊恼与自责被克莉奥佩特拉敏锐地察觉到，刚才还沉浸在甜蜜中的女王失落地从榻上坐起来，立刻生出一层近乎本能的防御心理——她坚决不能让艾诺巴勃斯把安东尼带回罗马，管他有多么十万火急的正当理由。
艾诺巴勃斯被引进来，安东尼拥抱了他的朋友，然后把女王介绍给他。克莉奥佩特拉微笑着亭亭玉立，宝蓝色的蒂蒂舞裙上用珠宝镶嵌出精致图案，华丽张扬如孔雀。灿烂绝伦的王冠在如云秀发间光芒烁动，雪白纱巾披在肩畔，看起来雍容华贵而又飘飘欲仙。
她美得勾魂摄魄，艾诺巴勃斯暗暗咂舌，已经明白把安东尼劝回罗马绝非易事了。
艾诺巴勃斯立刻说明来意，原来安东尼的妻子和弟弟互相勾结，利用安东尼的部分军队掀起内战，打着安东尼的名号想把罗马另一巨头屋大维铲除掉。可是他们两人空有良兵却无将才，很快被屋大维打垮。整个罗马更是狼烟四起，一片水深火热，他希望安东尼能立刻回去主持大局。
安东尼烦躁地来回踱步，他深知他的妻子跋扈又心狠手辣，尤其对于政治有种近乎嗜血的渴望。出身名门的她结过三次婚，每任丈夫都是罗马政坛的风云人物，更一直想把安东尼变成她位高权重的傀儡。他的弟弟亦是早就对罗马统治权垂涎欲滴，此次两人谋划的兵变名为除掉屋大维，实则想把矛头也对准安东尼，培植他们自己的势力。
这段独舞被安德烈跳得充满了矛盾和忧思，就算他想任由心怀鬼胎的妻子和弟弟被屋大维赶出国内，让他们咎由自取，可是在战场最前方抛头颅洒热血的是他自己的士兵啊！他们只被告知要为安东尼而战，甘愿为那个被他们敬仰崇拜的英雄死而后已，而他就真的忍心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尤其让他不解的是，这样大的事为何他只隐约听过一些消息，直到此刻才知道全部实情？
艾诺巴勃斯意味深长又暗藏不满的目光朝女王投来，女王也忍不住讪然，正是她竭力对安东尼封锁消息，不准罗马使者上岸。艾诺巴勃斯趁机晓以利害，如果他现在回去平定战乱，他在所有罗马人心中都会是救世主般的大英雄，也巩固了绝对的统治地位。而如果他放任屋大维和他的部将残杀，不但会被敌人削弱实力，被心怀不轨的妻子弟弟瓜分基业，在民众中的声誉也将因这场大乱而一落千丈……
安东尼当即决定尽快动身回罗马，他和艾诺巴勃斯双双下场，克莉奥佩特拉则近乎气急败坏地绞着手指走来走去。出于理智，出于安东尼无上的荣光和日后的霸业，她知道有全部理由应该支持他回去。可是嫉妒与独占欲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心神，她多怕安东尼一离开埃及就再也不回来，她怎能甘心让粗俗蛮横的富尔维娅霸占她温柔完美的情人！
她当然不至于置一切危难于不顾，毕竟罗马和埃及的命运已经紧密连系在一起了。可是在她被爱情填满的心里，安东尼是无所不能的天神，任何人或事都无法阻挡他一统天下的伟业。所以她压根不觉得目前情况有多危急，任由他们战火纷飞，任由国内矛盾四起，反正安东尼动动手指就能摆平所有事。
打定主意，她扬起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命人为她沐浴更衣。她相信同样坠入情网的安东尼逃不出她的手心，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把此生挚爱放走，她笃定他也不可能舍得离开她。
.
第二场的灯光变亮时，场景移动到了寝宫里。这是女王和执政官远离尘世的温柔乡，也是埃及和希腊建筑典范的集中体现。精雕细琢的分支烛台，镶金嵌玉的木板雕刻，小巧玲珑的塑像，象牙装饰的天花板，宝石点缀的壁炉，薄如蝉翼的各色帷幔…就连地板上都贴满了模拟地毯花纹的描金纸，用心到了极致。
八个侍女在为女王梳妆，克莉奥佩特拉换上了淡雪青色的长裙，莹透柔软的裙摆上用细碎的小珍珠织着曼妙睡莲。侍女们两两成对挥动着四条十余米见方的长纱巾，埃及艳后就在这如烟白纱的起落间翩翩起舞。
她在炫耀她光华绝代的美和风情，并且自信这份绝世姿容能把她的将军永远留在她身边。
安东尼走进寝宫，他刚才一直在和艾诺巴勃斯商讨回罗马之后如何行动。侍女们为他脱下外衣然后一齐屈膝退下，克莉奥佩特拉像往常一样笑着迎上来，安东尼却没有平日里的好兴致。这应该是他住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了。
克莉奥佩特拉黛眉一皱，立即使出第一招：晓之以理。
当然她所谓的理也只能是歪理，任何一个稍有政治头脑的人都不会认为安东尼现在还应该留在埃及。安东尼自然不会被这些站不住脚的理由说服，他痛苦地劝她理解，发誓他永远爱她，并且一旦国内局势稳定就立刻回来。但克莉奥佩特拉不答应，她开始拿出女人对爱人永远最有用的一招，眼泪和撒娇。
她转而控诉他妻子和弟弟的不忠，他们两个名为他最亲近的人，除了给他倒戈一击和乱添麻烦还会做什么，他为什么还要留恋旧情？而她，埃及女王，除了没把心掏出来给他哪还有分毫保留，他就这么狠心？她楚楚动人地表白甚至夸张着她的爱，说她不能忍受一日的分离，一旦他离开她就活不下去了，然后倒在床上呜呜咽咽地啜泣不止。
这段舞被塔蒂雅娜跳得恰如风中弱柳，我见犹怜，脆弱深情得令人心碎。果然，安东尼的决心动摇了。他迟疑着上前握住她掩面痛哭的手，克莉奥佩特拉立刻扑到他怀里，无比凄楚地淌着眼泪求他不要走。
不同于女王对他实力的盲目崇拜，安东尼本人要清醒得多。罗马虽说是当时最强大的国家，他虽然已经把大半个世界踏在脚下，但羽翼渐丰的屋大维同样是不可忽视的对手。他很清楚不回罗马可能造成的后果——忠诚的部下为他枉死，无辜的百姓因他家破人亡，用无数将士尸骨堆起来的霸业被屋大维瓜分，而且一旦养虎为患日后这世界的控制权可能就真的要易主了……只是，虽然明知克莉奥佩特拉在故意歪曲重点，明知所有的理智都站在另一边，他还是在女王的眼泪面前不堪一击。
本以为自己舍得下儿女情长，但如果江山美人注定不能两全的话，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从女王怀抱里挣脱开来，面对她近乎虔诚地单膝下跪，把脸埋进她温软的手心。他发誓自己不会离开，为了让她快乐他可以做任何事。克莉奥佩特拉喜极而泣，跳下床死死搂住他，含悲含喜地哭着献上自己的吻。
全场归于黑暗，眼前剩下两人极尽盛放缠绵的爱意，观众却再也笑不出来。命中注定的悲剧，终于奏响第一声序曲。
.
如果说第二场的寝宫布置还更多在突出精致美感的话，二幕第三场的皇家宴会就纯粹是打定主意奢靡无度，让人瞬间明白那么多赞助金都被烧到哪去了。宏伟宽阔的宴会厅四周是华美的连拱廊，每个拱洞里都有一座斑岩雕成的狮身人面像。靠墙三张长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精致器皿，受邀而来的各国贵宾都打扮得一身富丽堂皇，甚至珠光宝气到了令人反胃的程度。
与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开场音乐却清澈甜美如田园诗，很多片段让人恍惚想起一幕里的尼罗河畔。安东尼和克莉奥佩特拉出现在铺着红毯的阶梯顶端，他们身上的礼服光芒耀目，在座各国君王行大礼相迎，而他们自顾自地耳鬓厮磨，像是两个初入爱河的少年。
那件事之后安东尼和克莉奥佩特拉更加亲密了，无时无刻不沉浸在甜蜜的小世界中。他们忘却了一切战争和纷乱，他们爱得太过浓热和专注，似乎其余一切都成了身外之物。
各国君主或使节纷纷离座献舞，一时间舞台上满是异彩纷呈的异域风情。然后女王和执政官携手步下高台，他们微笑相望，开始用舞蹈倾诉深情。
这就是当初在凯文办公室里安德烈和塔蒂雅娜的即兴创作，拉特曼斯基把它几乎原封不动地用到了舞剧中。他们轻灵曼舞的美放射出无数道光线，似乎有另一个世界从这凝聚灿烂的光线间生发出来，那是一切战火都企及不到的天堂。
醉生梦死的宴席又持续了一段时间，音乐忽然变得撕裂而不和谐。人们一头雾水地四下张望，艾诺巴勃斯和使者匆匆上台，他带来了一个灾难性的消息。
罗马战局再度恶化，庞贝的儿子也打着复仇的旗号占领了意大利周围海岛。安息国王则率军长驱直入，从叙利亚行省直抵吕底亚和艾奥尼亚，这些原本都是安东尼的领地，安东尼妻子在内忧外患之下暴毙而亡。
安东尼只是心里一沉，克莉奥佩特拉则大惊失色，没想到她任性的举动真的给安东尼遭致如此重创。眼见两人脸色不好宾客纷纷退场，空旷的宴会厅里克莉奥佩特拉失魂落魄望着他，一半是悔恨一半是不舍，她知道离别这次是真的板上钉钉了。
安东尼反过来安慰她说没关系，他有把握击退那群乌合之众。克莉奥佩特拉踉踉跄跄被他拉着跑，泪盈于睫，他在许诺平定战乱后更光明的未来，而她被即将到来且不知期限的分别折磨得痛不欲生。音乐如泣如诉，克莉奥佩特拉突然拽着安东尼的手臂把他拉得转身面朝自己，踮起脚尖紧紧抱住他。
她用的力气之大就像是撞上去的，安东尼的手剧烈颤抖着，之前他强撑起来想安慰她的努力瞬间四分五裂。两个人干脆不找牵强的理由做无谓的安慰了，离别伤筋动骨，局势错综复杂，动荡年代没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这个晚上这个舞台上出现了无数眼花缭乱的炫技和裙裾飞扬的华丽，唯有这个拥抱直接把很多人的心撞得生疼。
.
纵有万般不舍，女王还是只能亲自送别她的情人。眼看着安东尼消失在侧幕，眼看着他的绵延曲长的队伍也终于全部走出她的视线，克莉奥佩特拉默默放下手，却迟迟不肯回头。
她背对着观众席，留给世界的背影优美而僵硬。
周围人来人往，大臣，侍女，使节，皇亲，各种人在舞台四周跳着他们的舞做着他们的事，时间唯独在克莉奥佩特拉身上静止了。灯光变亮又变暗，季节更迭，克莉奥佩特拉依旧停留在有安东尼最后微笑的春天里。
斯维特兰娜忧心忡忡地上台，时间已是六个月之后，使者来信说安东尼和屋大维寡居的妹妹结婚了。
克莉奥佩特拉勃然大怒，一把扯下安东尼送的项链重重摔在地上，吓坏了的众人纷纷作鸟兽散，临走时有人还捡起她的项链偷偷塞进袖子里。克莉奥佩特拉在空旷的殿堂里大发雷霆，她明白这只是政治联姻，明白如今形势下联姻的必要性，但是她明白不代表她就能接受！
怒气让她的跳步充满了强硬的攻击性，她恨安东尼为什么接受联姻，也恨这该死的世界为什么合起伙来迫使他接受联姻。当初排练这段时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让拉特曼斯基满意，塔蒂雅娜自问她在现实生活中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而现在她突然能彻底感知到克莉奥佩特拉的心思了。她的气愤里带有独属于女王的骄傲和强势，简直恨不得现在就率举国之力出兵和他们同归于尽。
背景板上突然出现安东尼的幻影，只有三秒，但安德烈惊艳得令人心碎。他和屋大维娅对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那双海水一般的蓝眼睛，凝视远方。
这是怎样的一眼啊…太多情绪透过他那张精致完美的脸次第呈现在观众面前，等不及细细揣摩便戛然而止。
“他并不忧愁，因为他必须把他的光辉照耀到那些仰仗他的人身上；他也并不快乐，因为他的眷恋和他的欢乐一起留在了埃及。”
克莉奥佩特拉紧紧捂住脸，仿佛被安东尼的幻影刺痛了眼。她的舞步里不复有那么多怒火，却充斥了加倍的不甘和挣扎，又渐渐归于疲倦和认命。音乐高^潮迭起，灯光忽然一下亮到极致，灿烂如火的光线海照亮了全场金碧辉煌的布景，透过首饰和舞裙的折射把塔蒂雅娜照成了裹在金光里的玻璃人。这一刹那她的黯然神伤被灯光强化后直接烙印进了每个人心底，塔蒂雅娜的阿拉贝斯如雕塑般精准和美丽，而她就保持着这种优美的姿态，慢慢向前倒去…仿佛大厦将倾，仿佛再也扛不住加诸她身上的那些情绪。
一切不过只在几秒间，又是“啪”地一下，舞台彻底归于黑暗。观众们的眼睛似乎都被这强烈且突然的明暗剧变弄呆了，眼前黑一片白一片，只记得克莉奥佩特拉最后那个将倒未倒的侧影，哀艳卓绝。
.
安东尼与屋大维之妹的联姻带给罗马一片繁荣盛世，他们的联盟一时间将整个世界踏在脚下，而两人间隐忍不发的积怨也在日益加深。所谓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英雄，这世上注定只容得下一个。
公元前31年，安东尼和屋大维约定于亚克兴角海战。胜者一统天下，败者尸骨无存。
而第三幕的一开始，便是海战。
这段战争戏被拉特曼斯基编排得充满了野性与残忍的冲击力，他甚至放弃了古典芭蕾惯有的精致优雅，使用了很多纯为宣泄力量和愤怒的最原始的动作。乐声壮烈雄浑，还掺杂着两方将领撕心裂肺的怒吼。那么多人齐刷刷踏在地板上每一下都震得人心脏颤抖，一时间炮火再起，海浪震天。
接下来发生的则差不多是一连串上帝的闹剧了。原本安东尼不希望克莉奥佩特拉亲临战场令他分心，可是克莉奥佩特拉执意与他并肩作战。而等到亲眼见到残酷至极的战场实景时，克莉奥佩特拉又果然胆小得驾船先行离去了。不明所以的安东尼生怕女王出什么意外也立刻追了过去，激战正酣的士兵们顿时群龙无首，剩下的将领哪里压得住这么庞大的编制，被屋大维打得溃不成军。
公元前30年夏，屋大维正式进攻埃及，安东尼的残存兵力再次败退。而此时克莉奥佩特拉因为担心安东尼怪自己任性误了大局，竟派侍女骗他说自己已经羞愧自杀，想让他在悲痛之下多记起她的好。却不知安东尼只将她视为全部，她不在了，他光复实力还有何用？安东尼挥刀自刎，而跟随他多年的副官不忍亲见英雄末路，先他一步踏上黄泉。
克莉奥佩特拉闻讯赶来时，见到的只有满地鲜血以及一息尚存的爱人。克莉奥佩特拉愣在当地，摇着头悲极反笑，她突然很想嘲笑这杀千刀的命运。大提琴和管风琴如泣如诉般响起，孤独而风情，大气而隐藏着悲伤。主旋律再次回归，它曾在他们初遇时响起，热恋时响起，离别时响起……而此刻当单簧管、大管、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全部加入演奏，音量在循环往复中稳步上升时，他们已经天人两隔。
就像排练时的那样，塔蒂雅娜一滴泪都没落，台下观众纷纷哭成泪人。
舞剧的最终又回到开始，屋大维离开后，克莉奥佩特拉拿出一个无花果蓝，无限幸福地将它捧到胸口。藏匿其中的剧毒小蛇探出脑袋，一代艳后就此香消玉殒。
也许真的存在过那样一段璀璨繁华的爱情，它存在时，消耗一个帝国的财宝。而它消失时，也带走了一个时代。一边是自己幸苦打造的帝国，一边是一生白头偕老的许诺。一旦帝国消亡，我们的爱情再也无法矗立于云端；可一旦爱情陨灭，独自一人立于山巅又是一种锥心刺骨的折磨。
既然注定不能两全其美，就让我去另一个世界再爱你。
.
全剧终后，后台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凯文甚至直接开了香槟庆祝。塔蒂雅娜还沉浸在剧中情绪里没走出来，刚才隐忍的泪水此刻一股脑全流了出来，浑身颤抖着哭哭笑笑。一直跟拍安德烈的导演把摄影机对准他们，镜头上还沾了拉特曼斯基故意喷上去的香槟泡沫：“现在什么心情？”
“…活过来了？”安德烈笑笑，他也没完全出戏。眼睛里含着泪，笑容里闪着光，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还在喘息，他现在看上去让人很想扑倒强吻。
塔蒂雅娜发誓，如果不是因为正哭得喘不上气，她一定会这么做的。
还好下一秒安德烈把她紧紧圈进怀里，他的声音听上去既疲倦又如释重负：“别哭了，幸好我还有你。”
塔蒂雅娜知道他也哭了，她攥紧他的衣服，又哭又笑得像个傻瓜。
谢幕漫长无比，激动的观众把他们的兴奋全部转化成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从群舞到独舞一拨拨高^潮迭起，等到安德烈和塔蒂雅娜上台时，满剧院的“BRA^VO”响得简直炸翻房顶。
这一刻，仿佛是昔日败给命运的两个灵魂重新站在了选择的起^点。只是这一次，安东尼的身后不是遇见战火仓皇逃命的女王，而是一个誓死追随，并肩作战的爱人。即便将军再次战败，他的女王也会浴火重生，亲手为他赢回一个本属于他们的天下。或许这一次命运依旧无法改写，但昔日由于懦弱和疯狂败给自己的一对情侣，不再被自己的软弱和悔恨所折磨。
至少这一次，他们赢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倾城长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