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舞台》水墨珊瑚

26、奥涅金

　　八月一直是塔蒂雅娜一年中最喜欢的月份，世界各大舞团几乎都处于夏歇期中，安德烈不用再满世界地飞来飞去客座，可以有更多时间待在纽约和她在一起。
　　当然，夏歇期只是意味着没有演出，并不意味着没有排练。ABT正在排练的是他们下一演出季的开幕大戏《奥涅金》，塔蒂雅娜很高兴她出现在了A组阵容中，但也很无奈她要扮演的角色竟然是奥尔加。在塔蒂雅娜看来，这部舞剧里的奥尔加简直就是最典型的又没脑子又没心的傻瓜女配，直接间接促成了剧中所有主角的悲剧。

　　芭蕾舞剧《奥涅金》改编自普希金的巨著《叶甫盖尼·奥涅金》，是戏剧芭蕾的经典名作之一。塔蒂雅娜相当喜欢剧中的音乐和别出心裁的舞蹈语汇，但对于自幼熟谙原著的她而言，她不认为这个舞剧表现出了原著中的深刻内涵和深远寓意。

　　舞剧的情节很简单，乐观的乡村青年连斯基与贵族后裔奥涅金是至交好友，奥涅金跟随连斯基来乡间做客，就此认识了连斯基的未婚妻奥尔加以及奥尔加的姐姐达吉雅娜。纯朴温柔的达吉雅娜对奥涅金一见钟情，在一个深夜按捺不住地勇敢给他写了一封热烈真挚的情书并拜托奶娘转交给他，但奥涅金委婉地拒绝了达吉雅娜。

　　在达吉雅娜的生日宴上，奥涅金无聊之下开始挑逗奥尔加，而爱慕虚荣的奥尔加也在奥涅金的奉承之下忘乎所以，与奥涅金大肆亲热，把未婚夫连斯基彻底抛到了脑后。连斯基忍无可忍地打了奥涅金一巴掌，又不顾众人劝阻向奥涅金提出决斗，决斗中被奥涅金一枪打死。

　　这场决斗是四人关系的转折点，奥涅金痛苦地把自己流放他乡，达吉雅娜则在故乡消沉避世。几年后奥涅金在宫廷聚会上遇到新婚的公爵夫人，这位优雅漂亮的贵妇竟然就是当初被他拒绝的村姑达吉雅娜。奥涅金去公爵家里向达吉雅娜表白自己的爱情，达吉雅娜依然深爱着他，但她无法背叛自己的丈夫，两人心碎诀别。

　　也许是由于芭蕾表现手法的限制吧，《奥涅金》削弱了原著中那种人在大环境下的无奈感和无力感，把奥涅金拒绝达吉雅娜、挑逗奥尔加等举动全都变得理由不充分，使人物稍显单薄片面。但仅作为一部舞剧而言，从构思音乐到结构布局，谁也无法否认《奥涅金》堪称经典。

　　下午3点，A组主演们都在第四排练室里排练达吉雅娜生日会这段，奥涅金在舞会中与奥尔加肆意调情，达吉雅娜与连斯基痛苦地在舞池边缘看着他们。安德烈饰演奥涅金，凯瑟琳饰演达吉雅娜，塔蒂雅娜饰演奥尔加，德米特里饰演连斯基。安德烈和凯瑟琳都已经主演过《奥涅金》上百次了，但塔蒂雅娜和德米特里还是第一次排练这部舞剧。

　　塔蒂雅娜私心以为这是个相当别扭的角色安排，她一直把德米特里当成自己亲哥哥，现在扮演德米特里的未婚妻简直给她一种□□的负罪感。更别提她在舞剧里差点就成了安德烈的小姨子，这个准小姨子还果真不负众望与准姐夫当众调情，联手背叛了连斯基……真是一团乱麻。

　　“塔蒂雅娜，塔蒂雅娜！”爱德华喊道，塔蒂雅娜回过神来，和安德烈一起喘着气停下舞步“别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安德烈，现在他是你未婚夫的好朋友，不是你的正牌男友。奥涅金对你的献殷勤迎合了你全部的虚荣心和满足感，你被之冲昏头脑才会对他热情回应，而不是出于真爱的热情回应。明白这两者之间的不同吗？”
　　塔蒂雅娜咬着下唇点点头，她明白这种不同，她只是很难把它表现出来。要看着安德烈的眼睛而不对他全情投入，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

　　爱德华让他们再次重跳这个舞段，塔蒂雅娜叹着气摆好姿势，安德烈把手放到她腰间，嘴唇不动地说道：“上帝啊，我第一次这么不想和你一起跳。”
　　安德烈把塔蒂雅娜托举到半空中，塔蒂雅娜尽量让自己摆出一副“浮夸的幸福”的笑脸，终于还是挫败地小声说道：“我也是。”

　　两个人又不知所云地跳了几秒，爱德华再也忍不住了。“塔蒂雅娜，安德烈，你们投入一点好吗！”爱德华有些生气“安德烈你演过多少次奥涅金了啊，怎么突然就不会跳了！你们到底还是不是专业演员啊，我不准备让人给你们换搭档，这是你们必须要学会克服的一道坎。必须学会全身心彻底融入剧中人物的感情，你们两个给我重来！”
　　“对不起，爱德华。”塔蒂雅娜和安德烈对着地板羞愧地异口同声说道，擦着汗痛苦地回到原位，努力表现根本不知该如何表现的情感。

　　凯瑟琳和德米特里靠在墙边席地而坐看着他们，凯瑟琳叹口气：“季玛，我有预感你会是史上最悲剧的连斯基，我会是史上最悲剧的达吉雅娜。我是说，奥涅金和奥尔加之间竟然是真爱，我们爱的人从头到尾就没爱过我们！”
　　“谁说不是呢。克兰科基金会的人疯了吗，竟然把那两个人放在同一组里，还是这样的角色设置。”作为约翰·克兰科的名作之一，克兰科基金会有权决定《奥涅金》的演员名单。

　　“我敢说他们只考察了那二位的技术特点，却忽略了他们只要凑到一起就会变成禽兽的本质。”凯瑟琳一边发短信一边说道。
　　德米特里眯起眼睛：“凯茜，你今天很反常诶，一直在发短信。你交了一个秘密男友？”
　　“没有！”凯瑟琳急忙把手机塞到腿下，脸红了“我是说，我表现得那么明显？”

　　“你每隔10秒就检查一遍手机，每次短信一来就赶紧察看，对着你的屏幕傻笑发呆皱眉，没人可以比你表现得更明显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是你第二十六任男朋友吗？”
　　如果可能的话，凯瑟琳的脸色更红了：“不是，这只是……只是一个男人 。”
　　“一个你喜欢的男人？”

　　“算是吧，我也不太清楚……”凯瑟琳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初恋少女般的娇羞“总之，你先不要说出去好吗？这次我想认真对待，我不想失去他，或者让他沦为我的炮灰男友之一。”
　　“天呐，我们的凯瑟琳恋爱了！”德米特里低声惊叹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更何况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论如何，还是祝福你，真心希望你和他能修成正果。”
　　“谢谢你，亲爱的。”凯瑟琳温柔地微笑着，探身拥抱德米特里。

作者有话说

　　《叶甫盖尼·奥涅金》中的达吉雅娜（Tatiana）其实就是塔蒂雅娜（Tatiana），因为这本书现行的翻译版中几乎都是把它翻成达吉雅娜，而且为了与文中人物区分，所以我也在舞剧中沿用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