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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尼古拉·塞涅格斯拉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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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下午,塔蒂雅娜单肩背着她的练功包往排练教室走去,顺手把空的咖啡杯扔进墙边垃圾桶。就这么一眨眼没看路的功夫,她已经和一个高大英俊的黑发男人撞个满怀。
“哦,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塔蒂雅娜一边道歉一边疑惑地打量着眼前人,他肯定不属于美国芭蕾舞剧院,但这身材样貌又熟悉得惊人,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样。
黑发男人不自然地点头一笑算是回应,看得出这是那种冷漠惯了的人突然需要礼貌时才会展现出的不自然。凯瑟琳恰在此时从走廊拐角处转出来,一脸惊讶地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尼古拉,坦妮亚,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尼古拉·塞涅格斯拉夫先生,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的首席,我四天后那场《睡美人》的客座搭档。这位是塔蒂雅娜·维奥诺娃小姐,美国芭蕾舞剧院的首席,我很要好的一位朋友。”
塔蒂雅娜有些恍惚地伸出右手:“塞涅格斯拉夫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她明白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尼古拉是安德烈当年在莫斯科大剧院芭蕾学校的同班同学,也是一位极有才华的年轻舞者,她不止一次在报纸电视上看到过他。
尼古拉带着难以捉摸的表情微微欠身与她握手:“很高兴认识你,维奥诺娃。告诉我,做我们那位完美先生的女朋友,感觉如何?”
塔蒂雅娜愣住了,她和安德烈的恋情确实已经对外公开,但从来没有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这样提起,以这样的…语气。
“别想太多,我们亲爱的红发小美女。安德烈让那么多人为他着迷,当然也要把我算进他的粉丝名单中,他可是我最最亲热最最喜欢的好朋友。”尼古拉的语气又变成了令人生畏的圆滑。
凯瑟琳局促不安地动动身体,气氛越来越紧张了。塔蒂雅娜眯起眼睛,尼古拉有点像艾伦,一样的高大英俊,一样的玩世不恭,但艾伦幽默调侃的背后是善意,而这个男人,只是散发出一阵阵的危险气息。
“是吗,我相信安德烈会很高兴拥有这样一位粉丝的。”塔蒂雅娜摆出一副甜美笑容,但她的眼睛里毫无笑意“请原谅,现在我要和那位我们都喜欢的完美先生一起去排练了。”
“尼古拉,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吧。刚才我看过了,我们两个在第五排练厅。”生怕事态再次恶化的凯瑟琳急忙打圆场。
尼古拉对凯瑟琳点点头,然后给了塔蒂雅娜一个危险的笑容:“告诉安德烈,今晚的月色特别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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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色特别美?”安德烈皱起眉头,钢琴伴奏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琴,他和塔蒂雅娜在断断续续的琴声中坐在地板上换鞋“这是我们学生时代的暗号之一,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塔蒂雅娜有些惊讶:“这么说你们真的是朋友?我还以为尼古拉在说反话呢。”
安德烈叹口气:“我们曾经是。在莫大舞校的前六年,我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就像你和…”安德烈停一停,终是没说出口“我不知道该拿你和谁的关系做比,我衷心希望你永远不要有这样以反目和伤害告终的友情。”
“事实上,从一开始尼古拉和我的价值观念就不一样。他精明,冷酷,圆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那时我们都只是孩子,我总在心里替他辩解,他耍这些手腕不过是想争一块更美味的蛋糕罢了。纵使知道尼古拉为了一瓣橘子使出的花招已经超过了我的底线,我还是一次次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我舍不得他。”
塔蒂雅娜情不自禁伸手搂住安德烈,安德烈把头靠到她胸口:“随着年龄的增长,事情开始渐渐失控。尼古拉想要的东西已经变成了某次演出的主演机会,某次到访大师的随行接待,而他的明争暗斗也越发黑暗。我开始渐渐疏远他,却还是无法下决心与他一刀两断。
“直到六年级的毕业演出《海盗》,我饰演康拉德,尼古拉则靠各种阴谋手段从鲁斯兰手里抢走了阿里这一角色。当然我必须承认鲁斯兰也不是什么好人,是他先不怀好意挑起与尼古拉的斗争的,但尼古拉最终导致鲁斯兰摔断腿还是让我无法忍受。毕业演出结束当晚,尼古拉与我大吵一架。
“尼古拉很生气我竟然这么指责他,他质问我到底是谁的朋友,为什么看不到鲁斯兰身上的可恨之处。我说这与友情与鲁斯兰都无关,尼古拉的阴谋计划已经涉及原则问题了,尼古拉因为这一句话彻底爆发。
“他――哦,天呐,这句话真不该由我来说。尼古拉怒不可遏地说,他早就开始恨我了,他恨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然后再把自己装出一副单纯乖巧讨人喜欢的样子,对别人不高尚的行为横加指责。他恨我为什么不理解他,他没有良好的家境,没有出众的天赋条件,没有溺爱他的老师前辈,甚至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一点点全靠他自己走到这步多不容易。他哭着大喊,如果我像他那样一无所有,就可以明白他的内心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尼古拉落泪,也是我记忆中唯一的一次,我相信尼古拉这辈子流过的血都比他流过的泪多。最后我也哭了,可是一切终究无法挽回,第二天,尼古拉与我分道扬镳。”
塔蒂雅娜眼睛酸涩:“安德烈,我很抱歉听到这些。”
安德烈抚摸着塔蒂雅娜环抱着他的手臂,微微一笑:“没关系,这十年早已抚平那场友情带给尼古拉和我的创伤。我只是,突然提起这些有些不习惯罢了。”
芭蕾大师爱德华推门进来,塔蒂雅娜和安德烈分开彼此,塔蒂雅娜一边站起来活动脚踝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今晚的月色特别美,我能不能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德烈移开目光:“那个时候尼古拉和我不在同一间寝室,如果哪天晚上我们想一起溜出去玩了,就用这句话。”
塔蒂雅娜似乎从安德烈的尾音处听出一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