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舞台》水墨珊瑚

2、缪斯的眷顾

　　塔蒂雅娜酒红色的美丽长发打着卷儿，软软得搭在她奶油般细腻嫩白的肌肤上，再配上形状完美的诱人朱唇，一红一白美得惊心动魄。精致如画的弯弯细眉和纤长浓密的漆黑睫毛下面是波光潋滟的水蓝色大眼睛，而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盼与紧张，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跑到不远处的音箱上去了。那个巨大的黑色箱子正在嗡嗡作响，依次报出进入瓦尔纳国际芭蕾舞大赛决赛的选手名单。

　　虽然对进入决赛心里有底，但比赛毕竟有太多的不确定性，随着自己姓氏首字母的临近，塔蒂雅娜情不自禁得屏住呼吸全身颤抖。已经被报到名字的斯维特兰娜和德米特里一边一个握住她的手，默默地抚慰她。
　　“…塔蒂雅娜·维奥诺娃。”扩音器里冰冷的女声响亮而清晰地说道，塔蒂雅娜瞬间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我进决赛了！”稍微平静下来后，塔蒂雅娜几乎难以置信得对斯维特兰娜和德米特里说道，斯维特兰娜转转眼珠：“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连你都不能进决赛，还有谁能呢？”
　　塔蒂雅娜吐吐舌头，她只是太想要进决赛了，太多的渴望给了她太多的压力和紧张，才会让她如此不自信。她把眼光移到不远处的舞台上，那个清风朗月环抱下的露天剧场的小小舞台，多少名动全球的芭蕾巨星就是从这里走向世界。比如瓦西里耶夫，比如玛卡洛娃，比如她最亲爱的安德烈。

　　8面前，年仅16岁的安德烈·沃洛索夫一举夺得将近二十年不曾颁出的瓦尔纳特别大奖，整个芭蕾世界为之震动。从那时起，塔蒂雅娜就发誓有朝一日她也要站在瓦尔纳芭蕾大赛的舞台上，感受他感受过的疲惫、紧张、伤痛与荣耀。
　　安德烈，你看得到吗，我正在努力靠近你。塔蒂雅娜对着天空说道，猜测着纽约的方向，猜测着有哪颗幸运的星星正在被安德烈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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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上，第三轮比赛如约进行。瓦尔纳大赛与其他世界级芭蕾赛事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坚持在露天举行，比赛场地只是简陋的木板，选手们要努力克服不知何时何处会吹来的强风甚至阵雨，所有的灯光效果也都只能在晚上打出，因此比赛常常是十点开始直至凌晨。参加比赛的大多是各国最好的芭蕾学校或是最好的芭蕾舞团里最好的学生，组委会就是要让这些从小享有最好资源的孩子们学会应对极端情况与艰苦条件的能力。

　　塔蒂雅娜第三轮比赛的曲目是《吉赛尔》二幕大双人舞与现代芭蕾《深秋》，她的舞伴是班主任兼校长叶卡捷琳娜为她找来的马林斯基剧院独舞演员尼古拉，叶卡捷琳娜曾经的得意门生，上上届比赛的少年组金奖得主，此刻尼古拉正微笑着朝她走来。
　　“嗨，坦尼娅，你还好吗？”尼古拉边说边抱抱塔蒂雅娜，然后靠到栏杆上和塔蒂雅娜一起看向舞台，马上就轮到他们了。

　　塔蒂雅娜傻笑：“嗯，死不了，所以说这状态真不错。”
　　尼古拉皱皱眉：“该死的，我早该想到你会紧张。现在说那些也没用了，你只要记住，这种规格的比赛面前所有人都会紧张，因此别因为你的手足无措而焦虑。几乎没人可以像排练时跳得那么轻松自如，它比的就是在压力与惊惶之下，你们还能发挥出多少。”

　　塔蒂雅娜生锈的大脑咯吱咯吱转动着，她似乎还是不能完全听懂尼古拉的话，但至少她的手指开始回温，她的脸上也能做出傻笑和愁眉苦脸之外的表情了。塔蒂雅娜刚想说些什么，尼娜就来叫他们去侯场了。
　　尼古拉深呼吸，塔蒂雅娜绞手指，然后她哆嗦着伸出手握住尼古拉的，往届金奖温暖的手似乎给了她力量，塔蒂雅娜努力挺直腰板和尼古拉一起朝侧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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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一切，在塔蒂雅娜的记忆中恐怕都是一场回忆不清也无法回忆的梦。她记得自己努力表现吉赛尔对伯爵的永恒爱情，记得自己尽力再现深秋时分的清冷意境，这两段舞她练习过那么多次，即使下一秒天塌地陷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仿佛也能娴熟优雅得凭着本能继续跳下去。当中好像还有老师的鼓励，好友的祝福，可是都在她脑中一掠而过。意识再次清明时，她已经和斯维特兰娜与德米特里抱膝围坐在一起，抵御着夏日夜晚的轻微寒意，等待着评委的最终决定。

　　周围很安静，选手们都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连续数日的高强度比赛耗尽了他们的精力。突然间舞台再次亮如白昼，两位主持人出现在大家面前，等待的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阵压抑着的焦虑骚动，塔蒂雅娜感受得到自己心脏咚咚的跳动。
　　“……下面，我宣布第十七届瓦尔纳国际芭蕾大赛成年组获奖名单……”女主持的声音响亮而平稳，塔蒂雅娜一边近乎抓狂得怨恨着她怎么不快点报到少年组，一边又希望她永远报不到少年组。

　　“我宣布，第十七届瓦尔纳国际芭蕾大赛少年组女子铜奖得主，是……”换了男主持的声音，一样的缓慢一样的平稳，塔蒂雅娜的心跳却是越来越快，都要失控了。
　　铜奖是斯维特兰娜，银奖不是她，金奖不是她。塔蒂雅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每轮比赛的成绩都遥遥领先吗，怎么可能一个奖都没有？还是说，难道，那个可遇而不可求的特别大奖真的眷顾了她？

　　即使在塔蒂雅娜最疯狂的梦中，她也不敢想象自己会得特别大奖。自大赛设立以来，特别奖的颁出次数就寥寥无几，有幸获得过这一奖项的无不是日后对芭蕾有着划时代意义的大师。塔蒂雅娜扪心自问，她能有这样的运气和能力吗？

　　少年男子组的获奖名单也很快报完，德米特里如愿获得了金奖。两位主持人果然没有走，女主持翻翻手中的纸，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塔蒂雅娜的心跳得那么快那么响，她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最后，经过组委会的慎重考虑，我们决定把本届少年组的特别大奖，颁发给塔蒂雅娜·维奥诺娃！”

　　震耳欲聋的掌声与欢呼，尼娜不顾形象的尖叫，两个好友几乎让自己透不过气的拥抱，塔蒂雅娜仿佛全没感受到。她只是怔怔得笑着，安德烈，你看，我做到了。我正式站到了和你一样的起点上，也马上就有资格进你所在的舞团了。如果我再把所有你走过的路都走一遍，是不是就离你更近一点了呢？
　　安德烈，请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