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夜华如歌 ...
-
2000年3月24日是安德烈的28岁生日，芭蕾舞界一直有在演员生日当天让演员登台演出以示庆祝的传统。而这一年，美国芭蕾舞剧院“送”给安德烈的生日礼物可谓厚重―――诺普版《天鹅湖》的世界首演。
3月，ABT飞赴华盛顿为世界首演做着最后的准备。新剧目，新首席，新演出场所，可想而知整个团队对即将到来的演出有多紧张。凯文在首演前整整安排了八场带妆彩排，指挥在乐池里激情洋溢得指挥着乐队，光线明亮的舞台上裙裾飞扬恍若仙境，凯文与此次随团前来的芭蕾大师们坐在空荡荡观众席的第一排认真看着，不时交谈几句再记下一些要点。
塔蒂雅娜气喘吁吁坐在侧幕旁的地板上揉着脚尖，安德烈完美得结束一个舞段之后优雅得往侧幕走去，却在走进侧幕的瞬间瘫软在地上：“嗷嗷我想杀了凯文！”
塔蒂雅娜转转眼珠，抽出几张纸递过去：“我等着呢。”
安德烈一边接过纸擦汗一边对她摇头笑着，塔蒂雅娜被那双漂亮蓝眸电得神魂颠倒。“不管怎么说，终于是最后一场带妆彩排了，有观众的演出会好很多。”安德烈靠在墙边望天说道。
塔蒂雅娜默默承认安德烈的说法。面对数千名观众时虽然会紧张会害怕，但想到他们努力传递的情感有人接收，努力练习的舞技有人欣赏，总好过孤零零得对着空气跳舞。但没有办法，所有的演员都必须经历过人后这段寂寞艰苦的漫长岁月，才能有日后人前的光鲜亮丽。乐声提示自己该上场了，塔蒂雅娜跨过安德烈的两条长腿走向舞台，安德烈懒洋洋地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
人在紧张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塔蒂雅娜已经再次等在熟悉的侧幕旁，而这一次帘幕外的剧院里坐满了观众。创造者，她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单词，马上我就要创造出这个新版的天鹅公主了，一个带有我个人烙印的爱情故事。
日本政府赠送的红金两色丝绸大幕缓缓拉开，乐声如水般流淌，偌大的剧院里掌声四起，塔蒂雅娜踩着欢快轻盈的步伐蹦跳着跑到舞台上。为了使剧情更为完整，凯文为这版《天鹅湖》设置了一个“公主变天鹅”的序幕，踏上舞台的那刻塔蒂雅娜只觉自己也变成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甜美而无忧。
头顶犄角的魔王躲在树丛后心怀恶意得看着这一切，把自己隐没在阴影中，再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走到单纯的小公主身边与她搭讪试探，一点点取得她的信任，与她的距离越拉越近。突然间，他一把扣住小姑娘的肩膀把她举到半空中，塔蒂雅娜在魔法的作用下无助地反抗着，终是被魔王强制推入树洞中变成天鹅。
剧情一点点推进，观众们的注意力也被越抓越紧。凯文这版《天鹅湖》的主线不是爱情的伟大而是王子的成长，齐格弗里德王子是怎样从一个阳光单纯的大男孩，在与白天鹅的爱情中学会了成长，在与黑天鹅的纠缠中学会了责任，最终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在殉情的投湖一跳中获得了最后的升华。
塔蒂雅娜始终觉得这是一个很聪明的设置，凯文成功从王子与公主的俗套中跳了出来，避免了与过去无数版主线雷同的《天鹅湖》的对比，给了他自己和所有演员相当大的发挥空间。舞美制作延续了美国芭蕾舞剧院一贯的恢弘大气，全部布景都不用纸片模型而采用实景，奢华到令人咂舌。第一幕里凯文别出心裁得加入一个彩带车以填补舞台上部的空缺空间，当五颜六色的彩带在舞台上空四散飞舞时，当安德烈带着那种舍我其谁的王者霸气被侍从们高举到空中傲视全场时，侧幕边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情不自禁与观众们一起兴奋地尖叫欢呼。
这版《天鹅湖》的结局是悲剧，王子与白天鹅互诉衷情并最终获得了白天鹅的原谅，但在凯文看来，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原本无心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这才是一个人真正成熟和懂得责任的体现。白天鹅用死亡阻止魔王伤害自己的爱人，悲痛欲绝的王子紧随其后投湖自尽，魔咒的力量被两条生命的离去打破，大惊失色的魔王倒地而死。最后，舞台中央的一轮红日里投射出王子与白天鹅的幻影，所有得救的天鹅们一起在云雾缭绕中跪伏下来向他们致敬。
大幕落下，观众们尖叫着集体起立鼓掌，欢呼喝彩声如潮水一波波涌来，凯文兴奋地与所有演员和指导击掌相庆。三个月来的苦痛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后台里同事们抱成一团，安德烈笑着张开双臂，塔蒂雅娜带着灿烂笑容扑到他身上。
幕布再次拉起时，演员们已经重新优雅端庄得站在台上开始谢幕了。塔蒂雅娜收到了好几束鲜花，她像往常一样从中抽出最大最美的一枝玫瑰献给安德烈。安德烈的眼睛中闪烁着塔蒂雅娜看不懂的光芒，俯身凑到她耳边笑道：“你确定要把我送给你的玫瑰再转送给我吗？”
塔蒂雅娜瞪大眼睛：“这是你送的？！”
安德烈眨眨眼睛，没事人状回身招呼群舞和他们一起走到舞台边缘谢幕。塔蒂雅娜浑浑噩噩地对乐队致意，对观众行礼，趁屈膝半跪的时候赶紧低头查看那束被自己死死抱在怀里的红玫瑰，上面果然夹着一张卡片：致我最亲爱的塔蒂雅娜。
精致漂亮的斜体字，流畅大气的笔触，是塔蒂雅娜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的安德烈的字迹。
塔蒂雅娜愣在原地，找不到站起来的力气了。幕布恰在此时落下，观众们还以为塔蒂雅娜是为了表达感谢才长跪不起，欢呼尖叫得更响了。
“嘿，你还好吗？”安德烈半跪在她面前皱眉问道“我不知道一束花就会让你变成这样…”
塔蒂雅娜无力地笑笑：“至少你该给我点心理准备的，这和之前几年的反差太大了。为什么？”
安德烈安静地叹口气：“因为我放弃抵抗了。塔蒂雅娜，我爱你。”
这三个字越过喧闹嘈杂的后台和观众们坚持不懈的掌声清晰无比得传进塔蒂雅娜耳朵里，整座城突然苏醒。
安德烈笑着把塔蒂雅娜拉起来：“虽然我很想和你这么对视一辈子，但现实是我们必须要返场谢幕了，再不出去观众会暴动的。”
塔蒂雅娜生锈的大脑努力消化着那句话，被施了夺魂咒一样乖乖和安德烈一起走出去了。
．
盛大的庆祝酒会随后举行，ABT的董事会名誉主席，肯尼迪总统的女儿卡罗琳·肯尼迪也前来参加。年逾四十的卡罗琳美艳如昔，塔蒂雅娜与这位“全国的宝贝”见过好几次面，荧幕下的她优雅而亲和，就像是一个阅历更丰富出身更显赫的凯瑟琳。
卡罗琳与安德烈、塔蒂雅娜和凯文说笑了好久，感叹安德烈多么宛若天人，塔蒂雅娜的领悟力和表现力多么超越年龄，凯文的这个版本多么别致出色。塔蒂雅娜拼命告诫自己要耐心，要平静，可是现在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按住安德烈让他把话说清楚。安德烈的模特身板裹在一套完美的正装里，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另一只手温柔地搭在自己腰上，很难忍住不把这样可爱的人一勺吃掉的冲动。
ABT的另一位董事会成员过来与卡罗琳攀谈，安德烈和塔蒂雅娜趁机借故离开。他们假装拿饮料，从大厅边缘灯光最暗的地方匆匆走过，溜到表演艺术中心的花园里。波托马克河的潺潺流水倒映着华盛顿夜晚的灯光，塔蒂雅娜挽着安德烈的手臂在柔软草坪间的曲折小径上漫步，她的长裙拖在地上窸窣作响，抬头对安德烈笑道：“再说一遍，告诉我不是在做梦。”
安德烈把塔蒂雅娜拉到怀里，轻吻她的额头：“我爱你，现在相信了吗。”
“真的？可是，我还没证明自己的诚意…”塔蒂雅娜的眼神因为刚才的一吻而有些发直。
安德烈微笑了：“你以为爱情是什么，积攒了足够诚意就能买到的商品吗？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最终打动他们的永远不会是另一方的痴情，而是那个人本身。如果一个人仅仅因为另一个人对TA的好而爱上那个人，这样的‘爱’只是感动，这样的‘爱’不会长久。”
“那么……你又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最终爱上我了呢？”塔蒂雅娜怔怔追问道。
安德烈看向月光下平静的波托马克河：“我不知道，或者说可能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被打动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站在石阶上看着我，眼中的神色柔软而温存，又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淡淡的倔强坚强。我确实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你对着我哭成那样。之前最疯狂的粉丝也没这么哭过，你倒真的是头一个，都把我吓到了。”
塔蒂雅娜抿嘴一笑：“也许因为我对你的爱，从来就不只是粉丝心态这么简单吧。当时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莫名其妙，真不好意思。”
安德烈笑得弯起眼睛：“如果不这样的话，说不定我还注意不到你呢。出于奇怪我开始关注你，而关注得越多，爱意也萌芽得越多。这种感情是隐秘而震撼的，不为人知地在血液里静静流淌，直到某一天破土而出。你冲动的表白就是那个撕破一切粉饰的契机，它逼着我直面自己内心其实早已藏匿其中的爱。可是，我们又…确实不合适。我不敢看你，不敢和你接触，因为我怕你发现我已经爱上你。”
塔蒂雅娜点点头，幸福到有些想哭。安德烈并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但他的眼睛太大又太清亮，任何一点隐匿其中的情感都容易被有心之人看去。
一阵冷风吹来，塔蒂雅娜更紧地靠向安德烈：“嗯，安德烈，自从上次你说你有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过去之后，我想了很多。我甚至做好了你是犯罪集团成员的准备，所以，你不用担心你的过去会影响我们。不方便的话你可以不告诉我你的秘密，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安德烈忍不住笑出声来，打断了塔蒂雅娜：“我长得就那么像毒^枭吗？亲爱的你想多了。”
“我只是想着，我预想的越恐怖，就越容易接受你真正的过去。”塔蒂雅娜闷声说道。
安德烈叹息着抱紧塔蒂雅娜：“我会告诉你我经历过什么的，但是…对不起，不是现在，真的对不起。”
塔蒂雅娜在安德烈胸前点点头，安德烈继续慢慢说道：“我只是，还没准备好。从某些角度看，它甚至可能比你预想得更严重。”我只是还没做好失去你的准备，安德烈在心里说道。请允许我自私得在你知道真相前和你在一起，即使可能只有几个月。
“无论任何事。”塔蒂雅娜说道“你接受我了，就别妄想还能让我离开你。”
安德烈苦涩得笑着，亲亲塔蒂雅娜的头顶，更紧地抱住她。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夜华如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