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世纪之交的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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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圣诞季，空气中混合着飘落的雪花、燃烧的木材以及正在烘烤的圣诞小甜点的诱人香味。大都会歌剧院门口的巨大圣诞树美丽耀眼，小灯笼小彩球在林肯艺术中心圣诞灯光的照耀下五彩纷呈，衬着剧院内的金碧辉煌和剧院外的银白世界，塔蒂雅娜每天路过时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几乎每个人都在兴奋地议论着圣诞假日的度假计划，新年前夜的巨大派对，可是对于芭蕾舞演员而言，这一切只意味着一件事：《胡桃夹子》噩梦又要开始了。
美国芭蕾舞剧院今年12月的演出计划中竟然整整安排了23场《胡桃夹子》，几乎每个双休日都是下午、晚上各一场。如此密集的演出让ABT简直人手不够，服装师化妆师灯光师按摩师更是忙得四脚朝天。塔蒂雅娜要在其中5场里担当主演，另外几场里负责糖果仙女或是西班牙舞曲，她都快被不停的角色转换弄晕了。
众所周知，圣诞夜当天的晚场演出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场，世界各地的芭蕾舞团都派出了自己的黄金阵容。ABT今年的圣诞场由安德烈和凯瑟琳领衔主演，塔蒂雅娜跳西班牙舞曲。虽然忙碌不堪，圣诞夜毕竟是圣诞夜，大都会歌剧院里一派轻松喜悦的氛围。大家候场时都嘻嘻哈哈谈论着演出后的盛大派对上要干什么，互相道着圣诞祝福，塔蒂雅娜好久没有这样单纯的开心过了。
演出在欢快热烈的气氛中圆满完成，谢幕时有人送给塔蒂雅娜一束美丽的黄色郁金香，没想到在不是自己主演的场次里也能收到鲜花，塔蒂雅娜对着观众席深深屈膝感动不已。凯瑟琳和安德烈更是几乎被鲜花淹没了，不知何方神圣送给安德烈一个巨大的透明礼品袋，袋子放在地上与安德烈的胸口齐平，里面满满得都是各式各样精美玩具，看得塔蒂雅娜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最后一次谢幕时两位主演带领台上的全体演员对观众大喊“圣诞快乐”，回应他们的是整个歌剧院近四千名观众山呼海啸的“圣诞快乐！”，这是塔蒂雅娜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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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圣彼得堡满足了人们对白色世界的所有浪漫幻想，大雪簌簌地下着，静静的白桦林与古老的教堂被遍洒白霜，不时有年轻快乐的情侣咯咯笑着踏雪从你身边跑过。谢尔盖·维奥诺夫在他简朴但温馨的起居室里看着电视以就此消磨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晚上，木柴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是他最好的伴奏。
门铃突然被敲响，谢尔盖好奇地走到门边问道：“谁啊？”
“是我。”一个甜美含笑的女声回答道，谢尔盖“唰”地打开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塔蒂雅娜？！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塔蒂雅娜一边把沉重的行李箱搬进去一边笑道：“凯文给我放了一个十五天的长假，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就偷偷跑回来了。”
谢尔盖关上门，给了塔蒂雅娜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终于回家了，真好。”
塔蒂雅娜趴在爸爸温暖的怀抱里，谢尔盖身上熟悉的威士忌与烟草混合的味道再次弥漫她周身，那从小就是安全与爱意的象征，塔蒂雅娜努力抑制住想哭的冲动。
谢尔盖敏锐得察觉到了塔蒂雅娜的情绪波动，不由有些紧张：“这是怎么了？在美国不开心吗？以前回来也不见你这样伤感啊。”
塔蒂雅娜忍泪摇摇头，不知该怎样说起这混乱的一年。她从谢尔盖肩上抬起头来，勉强对他笑笑：“只是想你了。”
谢尔盖怜爱地捏捏塔蒂雅娜的脸蛋，和她一起走到沙发旁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这一年还好吗？”
“哦，很好啊。”塔蒂雅娜笑道“我和同事们关系都不错，主演了好多场舞剧，长高了１英寸还瘦了５磅呢。”
谢尔盖无奈地笑着，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芭蕾舞演员会把变瘦当成好事安慰家长吧。塔蒂雅娜也无奈地笑着，她确实和同事们关系不错，除了夏洛特一党；她确实主演了好多场舞剧，但没有一场的搭档是安德烈；至于她最在乎最心爱的安德烈，已经一年多不和她接触了…
那天凯瑟琳说的那句惊人的话，塔蒂雅娜惊喜过，兴奋过，终究还是不敢相信。他看她的眼神不一样？可是他几乎都不看她啊！ABT的圣诞晚会上，安德烈像圣诞老人一样拎着那个巨大的礼品袋把观众送的礼物分送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坚持说他的成就是大家共同的功劳。塔蒂雅娜还记得当时她和斯维特兰娜与德米特里站在一起，安德烈先把袋子拿给斯维特兰娜让她挑，又和德米特里勾肩搭背亲亲热热得说笑了好久，塔蒂雅娜这才知道安德烈和德米特里早就互换过真正的圣诞礼物了。最后安德烈才把袋子放到塔蒂雅娜面前，他的语气很温和很礼貌，带着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让塔蒂雅娜的心冰凉彻骨。
谢尔盖搂住塔蒂雅娜的肩膀，把她从胡思乱想中唤回：“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是好是坏都已不再重要。和爸爸妈妈一起迎接二十一世纪，愿你在新世纪有个好开始。”
塔蒂雅娜点头，有些神色黯然：“嗯。”
多少年过去了，爸爸总是这样，仿佛妈妈还在身边。塔蒂雅娜看向墙上奥尔加·维奥诺娃的大幅照片，她的妈妈在相框里温柔慈爱地对她微笑着。
奥尔加并没有惊人美丽，她的妈妈玛丽娅和她的女儿塔蒂雅娜都比她漂亮好多倍。但塔蒂雅娜一直觉得妈妈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幸福的女人，因为她拥有爸爸倾尽一生的爱。
奥尔加死于多年前的一场海难，在冰冷的北大西洋撒手人寰，徒留谢尔盖于无尽的追思与怀念中。那时塔蒂雅娜只有五岁，记忆中的妈妈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她只记得爸爸曾怎样撕心裂肺得痛苦，怎样肝肠寸断得痛哭，仿佛失去了全部的生存希望和精神支柱。后来谢尔盖终究还是从噩耗中挺了过来，他拒绝再娶，而是把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塔蒂雅娜身上，使塔蒂雅娜从不觉得出身单亲家庭的她比别人缺少多少关爱。
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天正在一分一秒地接近尾声，塔蒂雅娜和谢尔盖靠坐在一起，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看电视，在温暖的房间里倾听窗外寒风呼啸，静谧而安心。
“十，九，八，…”墙上的指针慢慢指向这一百年的终点，塔蒂雅娜与爸爸微笑着对视一眼，一起走到窗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烟花盛宴。
“七。”凯文在光线昏暗的卧室里默念着。我要让美国芭蕾舞剧院成为芭蕾版图里的绝对王者，他坚定地想。
“六。”凯瑟琳在喧嚣嘈杂的派对里默念着。我要遇到一个真正能让我心动的男人，她温柔地想。
“五。”斯维特兰娜在人声鼎沸的客厅里默念着。我要和德米特里一直这样走下去，她缠绵地想。
“四。”德米特里在安静的书房里默念着。我要和斯维特兰娜一直这样走下去，他肯定地想。
“三。”谢尔盖在小小的起居室里默念着。奥尔加，我们爱你，他心碎地想。
“二。”安德烈在清冷寂寞的豪华公寓里默念着。敬我最亲爱的，他哀伤地想，仰头饮尽杯中的酒。
“一。”塔蒂雅娜靠在爸爸怀里默念着。安德烈，我永远爱你，即使你不允许我爱。她执著地想，把手紧紧按在心口。
“新年快乐。”绚烂的烟花在世界各地腾空而起，所有人一起轻声说道。
对自己，对彼此，对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世纪之交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