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舞台》水墨珊瑚

112、局

　　塔蒂雅娜感觉她受到了世界观的冲击。
　　薇拉和艾伦旁若无人地对视着，眼中流传千言万语。周围人疯狂地互相交换眼神，这是哪来的小姑娘，怎么突然钻进后台还跑到艾伦跟前，要他…再求一次婚？！
　　塔蒂雅娜开始回忆平时观察到的他们相处模式，苦思冥想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几个小时前艾伦还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样子，几天前她还看到薇拉和埃文一起买东西，现在竟然…再求一次婚？！

　　她的震惊程度不亚于被告知她傻乎乎的芝士小朋友已经被哈佛录取了，还一口气录取到PhD。可惜很明显现在问那两人是得不到答案的，他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浑浑噩噩回到化妆室，她对着镜子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想起该干什么。先在群里公布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然后给安德烈打电话：“薇拉正在东京，你什么时候准假的？”
　　他愣一下：“前天吧，她说家里有急事要请三天假，反正她的舞段谁都能替我就准了。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你还没看群吧。嗯，怎么说呢…她突然出现在我们演出后台，拿着一大捧玫瑰，问艾伦愿不愿意再求一次婚…”
　　她把那个“再”字咬得很重，安德烈在那边凝固了一会儿，她只听到他喘气的声音。
　　“天啊，他们也太…怎么说呢，艾伦竟然求过婚？！你倒是提醒我了，前几天艾伦找过我，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么看来…”
　　可惜他没能说下去，秘书把肯尼迪女士的来电转给他，他匆匆道个再见就切换线路了。塔蒂雅娜单手托腮刷群聊，毫无悬念地爆炸了。

　　铺天盖地的语气词和震惊表情之后，大家终于开始问一些有价值的问题，比如他们是怎么把所有人都骗过去的，又何必隐瞒。薇拉本人忽然冒泡：“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姐姐迅速回复：“薇罗妮卡，你不跪着把事情说清楚我就不让你回家。”
　　“好怕怕哦。塔蒂雅娜，小兔子乖乖快开门，我们在你化妆室门口。”

　　斯维塔愤怒地发了一长串死亡威胁，塔蒂雅娜转转眼珠，把这对小祖宗放进来。
　　两人自来熟地坐在沙发上发射甜蜜泡泡，塔蒂雅娜双手抱胸靠在化妆桌边：“解释吧，从头开始。”
　　她、斯维塔和其他人都有一点属于局外人的失落感。这么关心这两个人，又是开导又是出谋划策，而且作为最亲密的家人和朋友，竟然被他们从头到尾瞒得滴水不漏。

　　“我理解你的感受，你们的。”艾伦很诚恳地看着她“并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更不是不在乎。只是…薇拉和我都是很随性的人，兴之所至会做一些连我们自己都觉得疯狂的事。最开始没和你们分享一个小事件，后来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我们心里也很乱，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薇拉点头。

　　“刚答应和艾伦试着约会时，是我不让他告诉别人的，因为对我自己没信心。我不觉得我可以和任何人交往超过三个月，等他像那么多前男友一样厌倦我而分手时，我受不了来自你们的同情和怜悯。好像说‘看吧，这个可怜的姑娘果然安定不下来。’”
　　“更重要的是，我之前的男朋友们对你们来说都是陌生人，但艾伦不一样。除了你和姐姐，大家都认识他比认识我早，你们的经历也更重合。如果非要你们二选一的话，恐怕大家都会选择艾伦…我怕万一分手后，我和艾伦不再说话的话，你们也会顾及艾伦而回避我。那样我失去的不止是男朋友，还有我如今的全部朋友圈。”

　　艾伦握住她的手，薇拉对他笑，又回到几个月前明艳开朗的样子了。但塔蒂雅娜有些心酸，她知道以薇拉小家碧玉的个性，恐怕他们真的是她唯一的朋友。
　　“可是这样的生活并没有给我预想中的平静，恰恰相反，我越来越患得患失。怕艾伦厌烦偷偷摸摸的关系，怕被你们发现然后怪我隐瞒，这样什么都怕的我更是让自己讨厌。太矫情了，我越来越嫌弃自己。”

　　“那段时间薇拉的情绪特别不好，和我约会的时候也总是心事重重。”艾伦继续说“最后是我提的分手。”
　　塔蒂雅娜尽量掩饰自己的惊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提出分手的是艾伦。
　　薇拉深情地微笑看着他，眼睛里晶莹闪烁：“他说，如果和他在一起让我这么痛苦的话，我们还是做朋友吧。于是我们回到了朋友的状态，我才发现我这么想他。想念他的温暖，关心，幽默，这么包容我的任性。分手后回想起相处的片段，我才渐渐相信他是真的爱着我的内在——连我自己都不爱的东西。”

　　“圣诞节那天，你和姐姐看见我和埃文了吧。”薇拉突然转换话题。
　　“啊，是的。原来你看到我们了……”
　　“就你们那偷偷摸摸的做贼样子谁发现不了啊。虽然没什么好回避的，他只是朋友，而且是这段感情中的神助攻。”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塔蒂雅娜好奇。
　　“还要拜你所赐呢。有一天那个小可怜来找我，倾诉对你汹涌澎湃的感情。结果他触动了我，我们喝着酒互相哭诉各自一团糟的生活状态…然后你懂的，八卦是建立友谊的最快速途径。”
　　塔蒂雅娜尴尬地喝水，祈祷这个话题快点过去，所幸艾伦解救了她：“原来我生日聚会上，你们两个就是在聊这些？”他听上去松了好大一口气。
　　“嗯哼。”

　　他们是被工作人员叫走的，主办方求爷爷告奶奶地哀求他们快点换衣服去参加晚宴。化妆间安静下来，塔蒂雅娜忽然觉得兴味索然。她叹口气，拿一片化妆棉浸透卸妆水，准备往眼睛上敷时忽然停下来。又不是什么重要场合，何必这么认真？她现在没心情仔仔细细地卸妆再化妆，反正打扮得再美也没人看。
　　她第二场的舞台妆很淡，塔蒂雅娜对着镜子稍一沉吟，决定就这么直接去晚宴了。她熟门熟路得把头发盘起来，换上小裙子，高跟鞋穿到一半时忍不住摁亮手机屏保。

　　那是刚结婚的时候，她和安德烈在阿尔卑斯山的皑皑白雪中脸贴脸，露出最灿烂的笑容。他们的头发在狂风中凌乱，穿着随意套上的登山服，但是看起来像大团圆结局的电影剧照般养眼又幸福。
　　她一直舍不得换掉这张屏保，换了手机也舍不得，有了宝宝也舍不得。当时他们那么青涩，孩子气，没经历W威胁也没遇到那么多职场政^治。她想起现在的安德烈，他依然英俊，但曾经纪录片里清纯稚嫩的男孩已经永远消失了。他变得成熟，开始令人看不透，却更加无端想要依靠，像被岁月打磨出无限光彩的瓷釉。

　　塔蒂雅娜露出温柔的笑，指节轻轻滑过屏幕上他们的脸。20小时之后就能见到他了，她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