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埃文 ...
-
安德烈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儿童房里安抚被吓到炸毛的简。这个铃声是工作专用的，他走开几步：“你好。”
他倚在吧台边，一边说一边疲惫地揉着眉心。但不论他本人状态如何，他的声音永远充满温柔平和的力量，似乎有他在就无所不能。
当初的凯文是这样，如今的他也是。
电话那边是ABT媒体部，今天的编辑是黛西。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安德烈，我们官方邮箱刚收到一封邮件，关于莫斯科大剧院艺术总监。好像…那个人给你也发了。”
“好像？这是什么意思。”
余光瞥见塔蒂雅娜担忧的表情，他安抚地笑一笑。塔蒂雅娜依然不放心，跟简轻声嘱咐几句就走出儿童房，顺便把门带上。
黛西清清嗓子，听上去镇定了一些：“发件人匿名，收件人名单非常长，包括几乎所有知名舞团及其艺术总监、董事主席和CEO，如果设立这一职位的话。这个发件人详细列举了莫大现任艺术总监渎^职的事例，还附有他的多角度裸^照。你现在方便看一下邮箱吗？”
“……好，我这就看。等下联系你。”
安德烈放下手机，脸上的表情难以描述。塔蒂雅娜屏住呼吸，小声问：“尼古拉吗？他做了什么？”
安德烈的脸色高深莫测，似乎过一会儿才理解塔蒂雅娜的问题，笑出声来：“没错，肯定是他。不过这一招倒很有意思，我们有好戏看了。”
塔蒂雅娜快吓死了，哀求地看着他，示意他解释清楚。
安德烈反应过来她的担心，换上温暖的笑：“放心啦，和我无关，也和ABT无关。他只是终于对他们的艺术总监出手了。”
之前他们聊过这个问题，塔蒂雅娜疑惑尼古拉把拉特曼斯基拉下马后，为什么竟然不接任他的职位。她才不信什么“不舍得舞台”之类的鬼话，估计芭蕾对他的唯一意义就是权利的工具。
安德烈说，莫大内部的派系数百年来便错综复杂，更是和政^坛各党挂钩。权利总能吸引人乐此不疲地为之卖身，拉特曼斯基作为空降兵“不懂规矩”，完全激化了矛盾。尼古拉的导师是正宗俄罗斯芭蕾的泰斗，堪称嫡系嫡传的他解决拉特曼斯基完全轻而易举，唯一的问题是怎么处理他留下来的烂摊子。
于是安德烈推测，尼古拉应该把现任艺术总监当成了出力不讨好的炮灰。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平息乱成一团的纷争之后，再踢掉他坐享其成。
他们走到二楼平台，靠着雕花的楼梯栏杆聊天。安德烈简单解释了一下邮件内容，越来越想笑：“想出裸^照这招也是亏尼古拉有才。发给所有大舞团及其负责人，却没报给媒体，有意思…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换个强硬一点或者厚脸皮的人影响很小。看样子尼古拉算准了这任总监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行，想施加压力让他从内部垮掉，身败名裂还是附带的。”
“我能看吗？”塔蒂雅娜问。
安德烈以为她想看照片，睁大漂亮的眼睛难以置信。看到他的目光，塔蒂雅娜红着脸尖叫：“你想到哪里了，我是说文字，文字！谁想看那种照片。”明明我都能看你堪比大卫雕塑的身体了。
安德烈笑，把手机递过去。
邮件用英文写的，非常官方和生硬，把形容词、副词和语气词降低到最少。尼古拉和他的枪手无疑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留给别人任何可以窥探自己的机会。
她粗略浏览了一下，越看越快。文字中列出的罪^状和证据其实无关痛痒，所有人都清楚坐到这个位置的人不可能完全清白。人只能顺应形势，就连安德烈，真要纠缠的话也能扣上一大堆贪污受贿弄权等等听起来吓人的罪名。唯一的大杀器就是照片，安德烈分析得很对，他一定是算准了这个总监外强中干，心理脆弱。
塔蒂雅娜渐渐开始意识到尼古拉的可怕。所有人在他面前似乎都无所遁形，他总能抓住你最大的弱点，然后给出针对性的致命一击。她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安德烈挡了他的路，如果她是尼古拉，她会从哪里下手呢？
看到她的表情，安德烈露出完全了然的笑，搂着她往书房走：“放轻松啦，亲爱的。我和尼古拉差不多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也很清楚他的软肋。再说美国和俄罗斯芭蕾没什么利益冲突，他轻易不会拿我动刀。”
.
那一整个周末，芭蕾圈里就没有其他话题了。事件传得飞快，没过多久大部分舞者也得到消息了。大家接起电话第一句都是，你听说了吗？
周六下午塔蒂雅娜和斯维塔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交换各自听到的不靠谱情报。各种各样没脑子的推理和传闻都有，她们八卦得兴高采烈。晚上艾伦来送蛋糕，他最近沉迷烘焙缠着各种朋友试吃，这件事免不了又成为话题。周日同样是信息爆炸的一天，等到周一上班前塔蒂雅娜才意识到，唯一没有联系，也没听说消息的朋友就是凯瑟琳。
应该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吧……
练早功的时候，安德烈难得过来巡视一圈。大家纷纷更卖力地表现自己，希望下次能分到多一点的独舞时间。凯瑟琳站在塔蒂雅娜斜对面的把杆边，看到她探寻的目光，对她犹豫着笑笑。
她的神色传递出无数信息，有“我很好，不用担心”，“确实是尼古拉做的”，“还好与安德烈无关”，和“请原谅我不可救药地爱着尼古拉”。似乎还有其他，但她们已经对视太久了，芭蕾大师不满地用力清嗓子。塔蒂雅娜赶紧收回目光，顺便快速瞥了安德烈一眼，对上他仿佛了如指掌的浅笑，脸上发烫…
她在他面前好像从来就没有秘密。塔蒂雅娜懊恼自己这么容易被看透，也抑制不住甜丝丝的幸福。她强迫自己专心练习，没发现自己正盯着前面姑娘的发髻笑得像个傻瓜。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安德烈同样正假装低头看地板上的划痕，掩盖住眼底极其温柔宠爱的笑容。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优雅从容的风度，对芭蕾大师点点头，去其他房间督查了。
.
十二点半，塔蒂雅娜站在公告栏前寻找自己下午的排练教室。身后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凯瑟琳和埃文走出来。看到回头张望的塔蒂雅娜，埃文的眼睛瞬间亮了：“中午好。”
凯瑟琳躲在埃文身后对她挤眉弄眼，塔蒂雅娜想掐死她。
埃文是今年刚入团的希望之星，有着相对年龄而言令人咋舌的合作履历，金光闪闪的获奖经历和可遇不可求的灵气。安德烈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四个顶级舞团的夹击中抢到他，可惜很快发现这是给自己挖的坑——埃文暗恋塔蒂雅娜，相当明显。估计只有这傻孩子本人还不知道别人都看出来了。
塔蒂雅娜头疼，微笑：“你好。”
已经足够了，埃文激动得几乎喘不上气。凯瑟琳努力憋笑：“安德烈让你去他办公室。”
“我？”塔蒂雅娜惊讶，他什么时候开始办公室约会了。
埃文拼命点头，幅度大到让人头疼：“对对对，关于年底的东京芭蕾节。”
塔蒂雅娜这才明白自己想歪了，在凯瑟琳玩味的目光和埃文热切的视线下绕过他们用力按电梯。这该死的电梯怎么还不来，她要逃离这里…
安德烈的秘书看到她就放行了，塔蒂雅娜敲敲门，听到那声熟悉的、好听到可以融化人心的“请进”。
他从办公桌后抬起那张被上帝眷顾的脸，塔蒂雅娜再次确认门已经关好了，然后扑到他身上。她用力呼吸着他身上清淡的古龙水香味，是她心中代表安全与爱的味道。
安德烈微笑，任由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坐在他腿上：“埃文通知你的吧？”
塔蒂雅娜的脸瞬间垮了。
安德烈忍俊不禁：“我跟他说麻烦把塔蒂雅娜叫过来时，他激动得都快哭了…那小表情，连我看着都心疼。”
塔蒂雅娜无奈，环着安德烈脖颈趴到他肩上：“谁能帮帮那孩子，告诉他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谁都没用，只能靠他自己。不说这个了，年底东京芭蕾节的主赞助商指定要你和尼古拉压轴演出。”
塔蒂雅娜消化了一分钟这句话。
“我，和，尼古拉？”她苦着脸“必须和他吗？”
“赞助商是你们的粉丝，说如果你们两个不搭档演出的话他就撤资。这一上午主办方都在求我放人，提出了各种优待条件。”
“哪些条件？”
“我们还在交涉，当然要争取尽可能多的利益。但蒂蒂，其实不论有没有优待，我都建议你答应。”
塔蒂雅娜可怜巴巴看着他：“为什么？”
安德烈被她看得心软，温柔触碰她的脸：“因为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就不说提升知名度这些虚的了，作为职业舞者，你应该尝试和尽可能多的人搭档，包括你的敌人。”
塔蒂雅娜叹气，重新窝进他怀里：“我明白。你说答应就答应吧。”
安德烈轻笑，把她抱紧一点，珍惜短暂的空闲时间。午后阳光从落地窗泼洒进来，安德烈深邃迷人的眼睛像童话中的海底世界，有着诱人沉沦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埃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