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舞台》水墨珊瑚

107、繁星

　　《荆棘鸟》演出当天，安德烈、塔蒂雅娜和德米特里一起坐在某个隐秘的小包厢里。观众的反响非常热烈，近四千人仿佛一个巨大的共同体一样同时惊叹、鼓掌、会心微笑或吸鼻子。包厢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第二幕演到一半的时候，安德烈凑近塔蒂雅娜亲亲她的脸颊：“我去后台了。晚上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你先睡吧。”
　　今天晚上ABT的某位赞助人在家里举行宴会，女主人也邀请了塔蒂雅娜，鉴于不是很重要的客户她就婉言谢绝了。比起和一群不熟的人装模作样社交一整晚，她更愿意在家里研究怎么讨女儿欢心。

　　塔蒂雅娜点头，微笑着仰起脸示意他多亲几下：“去吧，跟斯维塔说她演得真好。超水平发挥。”
　　德米特里依然面朝舞台，只是转转眼珠：“求求你快走吧，要不你们出去亲。”
　　安德烈轻笑，逗狗一样拍拍他的头便离开了。塔蒂雅娜花痴地盯着他的背影，剪裁良好的定制西装把他衬托得更帅了，从头到脚都英俊无瑕，为什么有人类可以…

　　“你够了！”德米特里嘶声打断“把你装满限制级想法的小脑袋瓜转回来行不行。”
　　塔蒂雅娜了然地笑，回头：“你和斯维塔又双叒叕吵架了？”
　　“……这么明显？”
　　“当然，要不你怎么会吃了炸药一样嫌弃我和安德烈。”

　　德米特里泄气，整个人委屈地摊进座位里：“我又忘记拧牙膏盖了。我真的只是正好接了个电话就忘了嘛！”
　　塔蒂雅娜失笑，这是他们第无数次因为牙膏/洗面奶/沐浴露/烘干机的类似事件吵架。有时候是德米特里忘，有时候是斯维塔忘，其实谁都不用说谁。
　　塔蒂雅娜无语地摇摇头，把目光移回舞台，十六个花枝招展的牧场女工正在载歌载舞。不用管这对活宝，反正睡一觉他们就自动和好了。

　　.

　　安德烈轻手轻脚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塔蒂雅娜迷迷糊糊坐起来：“吃什么？”
　　安德烈完全愣住，然后噗嗤一笑：“你这是做了什么梦。”
　　塔蒂雅娜也笑了，躺回去张开双臂：“过来给我抱抱。奶油今天一直吵着要你，把我烦死了。”

　　“别呀，身上全是香味，萨拉永远把家里弄得像香料铺。”萨拉是今晚女主人的名字，安德烈借着月光窸窸窣窣摘领带手表袖扣，然后口嫌体直地走到床边“奶油和谢尔盖还好吗？”
　　他一边坐到地毯上一边脱西装外套，塔蒂雅娜从床边探出半个身子，软软地环住他脖颈：“挺好的。奶油终于把拼图完成了，谢尔盖一直在边上看着傻笑。我认真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嗯这香味真难闻！果然是萨拉。”

　　安德烈笑：“早跟你说了别靠我这么近。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谢尔盖心都该碎了。”
　　和冷淡的奶油不同，谢尔盖从一出生就是暖洋洋的小太阳。饿了笑，饱了笑，高兴了大笑，不高兴了浅笑，没牙的小嘴永远是咧开的。塔蒂雅娜越来越觉得，应该尽快给谢尔盖测测智商…这孩子是不是缺少某部分神经，或者他和奶油应该中和一下。

　　月光勾勒出安德烈完美如雕塑的侧脸，还有比明月更迷人的眼睛。塔蒂雅娜在他颈窝处蹭蹭：“快点去洗吧，我等你。”
　　“嗯。”安德烈应着，突然有些舍不得放手。他闻着塔蒂雅娜发间洗发水的清香，感受着在他怀里柔软温暖的身体，还有正温柔抚摸他头发的手。经过一整晚耐着性子的伪装后，更显得弥足珍贵。

　　“快去吧，明天你还要去北卡呢。”塔蒂雅娜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抱紧他的同时轻声说“爱你。全世界最爱你。”
　　安德烈抬头对她微笑，那样美好迷人的笑绽放在夜色中，塔蒂雅娜心跳都停了一拍。

　　.

　　第二天下班后，安德烈直接从ABT去了机场。他没有卸任北卡罗莱纳大学舞蹈学院院长的职位，所以经常性地两头跑。塔蒂雅娜趴在窗边对他挥手，然后带着深闺怨妇的心情去更衣室换衣服回家，正好在电梯口碰见薇拉。
　　“嘿！晚上什么安排？”
　　“我吗？”塔蒂雅娜转转眼珠“还能有什么安排，陪孩子，以及被奶油日常嫌弃。对了，要不你来家里吃饭？”

　　薇拉犹豫一下，吞吞吐吐：“对不起，但是我已经约了朋友。”
　　塔蒂雅娜笑：“道什么歉，我就是随口一提。不过现在想想，一个人在家是挺无聊的…我去找艾伦吧，有他在还能逗奶油稍微笑笑。”
　　薇拉欲言又止，脸色精彩纷呈，找个借口先走了。塔蒂雅娜一头雾水，突然脑中白光一现…她她她她不会约的正是艾伦吧？！

　　赶紧给艾伦打电话，果然也找借口拒绝了。塔蒂雅娜坏笑着放下手机，有意思，这两人真有意思。
　　想当初发动所有朋友帮他追薇拉，追到手竟胆敢背信弃义走起了神秘路线。塔蒂雅娜露齿一笑，一边走回家一边给斯维塔凯瑟琳等等打电话，很快他们这圈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

　　周六一大早，安德烈刚开门就被欢声笑语淹没了。奶油在沙发上难得兴奋地上蹿下跳，指挥谢尔盖像小肉团一样在地毯上滚。塔蒂雅娜和简微笑着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听到开门的声音，奶油以火箭发射的速度冲过去：“爸爸爸爸爸爸！”
　　安德烈把行李放到门口，笑着抱起来亲几下。然后把她交给简：“你带她和谢尔盖先回儿童房，好吗。”

　　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从她进这个家以来第一次看见安德烈使用这种高气压的语气。她点点头，大气也不敢出地抱着两个孩子迅速离开。
　　塔蒂雅娜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挤出一个笑容：“你回来啦。累吗？”
　　安德烈转身背对着她：“你说呢。”

　　塔蒂雅娜心里轰地一声，慌乱到无以复加。安德烈从来不会这么说话，除了他们屈指可数的那几次吵架。是工作不顺？遇到意外状况？
　　他的背影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深呼吸一下，转身看着她：“我早上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不接也不回。为了早点回家我昨天几乎没睡，又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结果你倒是笑得没心没肺？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在乎我？”

　　塔蒂雅娜嘴唇颤抖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是的，对不起我忘看手机了！我当然在乎你，最爱你了啊，你知道的…对不起，都怪我。”
　　看到她的眼泪，安德烈反倒一下子惊慌失措，心疼又懊恼得快步走过去：“别这样，全是我的错还差不多！我开玩笑呢，本来只想逗你玩。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
　　塔蒂雅娜哇地一声彻底哭出来：“不带这么玩的，你不知道我刚才多难过，内疚死了！早上我真的没顾得上看手机…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她的声音难过极了，后面的话被淹没在抽泣中，安德烈悔恨不已地抱住她：“我知道我知道，我完全没在意，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只是因为昨天德米特里和我抱怨，为什么我们两个很少吵架，显得他和斯维塔特别幼稚。上楼时突然想逗你一下，脑子一热没想太多…不过你对我有点信心好吗，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和你生气。还以为这么明显，你一看就知道我是装的呢。”

　　塔蒂雅娜带着哭腔哼一声：“谁让你演技那么好。再说我真的疏忽了，本来就想你，加上愧疚，再慌乱…”
　　她说着说着又要哭，安德烈简直想打自己一拳，心疼得拼命哄。等她平静下来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如果我送你一整套项链耳环手镯，今天晚上能允许我上^床吗？”

　　塔蒂雅娜吸吸鼻子，撇嘴：“行行行，不送也行。”谁让我爱你呢，有什么办法。
　　安德烈放开她就往玄关跑，很快捧回一个巨大的方形盒子。塔蒂雅娜震惊地捂住嘴，熟悉的苹果绿色天鹅绒，熟悉的梵克雅宝标志。
　　“打开啦。”安德烈把盒子放到她膝上，继续狗狗眼。只要是个生物就受不了他这么专注又专情的目光。

　　深蓝色天鹅绒上完整的一套珠宝，标志性的四叶草上镶着满满的碎钻，闪得让人睁不开眼。是她两星期前路过精品店的时候，随口说衬着背景像漫天繁星的那套。
　　“天啊…”塔蒂雅娜的睫毛剧烈颤抖，简直又想哭“怎么突然想起送这个。”
　　“看你喜欢啊。你很少跟我评价什么珠宝，认识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二次吧。”
　　上次是一件半米高的玉雕，他也不声不响地买下来了当做圣诞礼物。她早该想到的。

　　塔蒂雅娜啪地一下把盒子放到茶几上，哽咽着扎进他怀里，说不出话来。
　　安德烈搂住她，在她耳边印下一个个吻，轻声说：“原谅我，是我没考虑周全。以后不会再开这种玩笑了，更永远不会质疑你的爱。”
　　塔蒂雅娜拼命摇头，过一会儿又点头。想说他不需要道歉，想说她早已原谅，还想说很多很多。最后她只是抱得更紧一点，反正他能懂。

　　于此同时，一封邮件静静地同时送到了ABT官方邮箱，安德烈工作邮箱和他的私人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