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拉尔夫和梅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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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简单概括《荆棘鸟》可以很简单，那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和无法结婚的神父之间长达一生的禁忌之恋。但如果想更进一步概括的话，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合适的辞藻。
太深邃太复杂了，怎样概括都会失真。非要描述的话，把书里的每一个字都读出来吧。
那是一段最美丽，最荒凉，最浪漫也最凄厉的感情，更是长达半个世纪的变迁里澳大利亚乃至整个世界的缩影。在车站飞扬的尘土中，８岁的梅吉第一次见到前来接他们的神父拉尔夫。年轻有为、充满抱负的拉尔夫被流放到这片教区，她理所当然地迷恋这个年轻英俊宛如神祗的神父，他也理所当然地宠爱这个甜美又迷人的小姑娘，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梅吉渐渐长大了，她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少女，拉尔夫再也不能像对小姑娘一样肆无忌惮地偏爱她。日渐成熟的梅吉对拉尔夫一往情深，可惜他早已对上帝立下不可违背的誓言。就在此时梅吉年迈的姑姑逝世，把全部遗产留给拉尔夫，他清点遗产时才知道她竟然富可敌国。
梅吉的姑姑爱拉尔夫，扭曲又深情，却得不到他。于是她发誓也不能让梅吉和她心爱的男人幸福，她把全部财产送给拉尔夫，清楚地知道他不会拒绝——她太了解他了，他一定会把这笔惊人的巨款献给教会，换取离开这片教区大展宏图的机会，即便这意味着从此远离梅吉。
他虔诚地把一切心血都献给上帝，坚定不移，虽然他的所有情爱也不受控制地属于梅吉。
他的离开让梅吉痛不欲生。她随便嫁给一个和他相貌相似的人，却发现只是让自己更加痛苦。梅吉只身前往一个小岛散心，听说梅吉过得不好的拉尔夫下定决心来见她。他的本意只想像她儿时一样开导她，但所有感情在痛苦中不受控地爆发，梅吉终于拥有了他的私生子。
发现怀孕的梅吉幸福到几乎发狂，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无法从上帝手中抢来拉尔夫，但是她得到了连上帝都不会有的，拉尔夫的孩子戴恩。
拉尔夫在教廷平步青云，成为备受爱戴的红衣主教，在二战中用自己的影响力保全了罗马。与此同时讽刺的是，梅吉倾注了全部感情的戴恩偏偏一心敬仰上帝。她在无奈之下把他送往梵蒂冈，请求拉尔夫照顾他，却没告诉他这是他的孩子。
拉尔夫和戴恩一见如故，他像当初疼爱梅吉一样全心全意地疼爱戴恩。可是没过多久，戴恩在度假时为救人而溺亡。悲痛欲绝的梅吉要求拉尔夫动用他的权力立刻找回戴恩的尸体，终于坦诚了戴恩的身世。拉尔夫被悲伤和悔恨压倒，为戴恩做完弥撒后也心碎而死。
拉尔夫生前的最后一句描写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忘了梅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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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蒂雅娜第一次读到这句话的时候还很小，只觉得平淡又普通。她年幼的心里认定，爱一个人就要爱几生几世，哪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又怎么能忘呢？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是她小小的一个心结，是她最爱的这本书里唯一不完美的地方。
后来她渐渐淡忘这个插曲，依然热爱《荆棘鸟》，看到这段话时也不过一笑而过。然后她遇到安德烈，失恋又热恋，嫁给他做了他的妻子。再然后安德烈在排练中被撞伤，手术后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她茫然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过于杂乱的思绪反而导致一片空白，恍如行尸走肉。
手术很成功，几乎没有生命危险，她清楚。可是她依然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万一呢，万一他醒不过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论怎样都和他一起，不论在人间亦或天堂。她当时异常平静，因为这是最轻松的选择了，轻松到可以称为幸福。
然后又过了好几个月，他们爆发了第一次争吵，和儿童基金会一起去了印度，又领回了普丽娅。某一个温暖安静的黄昏，她和安德烈在书房的飘窗上靠在一起，各自看一本书。
她又看到了那句话，然后没有征兆地，眼泪夺眶而出。
她终于明白，“终于忘了梅吉”是一句多么撕心裂肺的话。因为在见不到梅吉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中，不论他在吃饭还是睡觉，处理教廷事物还是为了战争四处奔走，梅吉的身影一刻不停地在他心里折磨着他。以拉尔夫的才华和能力，他不进入权利中心是全世界教民的损失，进入那座华美空旷的大教堂则是自己永生的枷锁。
这是一种堪比诅咒和酷刑的深爱，可是两个人都双手献上自己的灵魂。
塔蒂雅娜是那么感同身受地理解他们，以至于她自己的心脏都开始疼。安德烈扫一眼她正在看的文字就明白了，他沉默着抱紧哭成泪人的塔蒂雅娜，用尽全身力气，即使那让两个人都呼吸困难。
后来安德烈说，是在那一刻，他第一次产生了把《荆棘鸟》搬上舞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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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斯维特兰娜和艾伦领衔的《荆棘鸟》Ａ组演员在大都会歌剧院进行第一次带妆彩排。安德烈拿着话筒坐在观众席中央，不时叫停音乐指出问题。塔蒂雅娜陪着看了一幕，然后溜进后台去找斯维塔。
演到梅吉的姑姑把遗产留给拉尔夫，他和梅吉即将诀别的那段。斯维塔双手撑头坐在墙边，艾伦慢慢地来回踱步，都在努力进入状态。
视线里进入塔蒂雅娜那双闪烁着珠光的定制款芭蕾平底鞋，斯维塔抬头，对她微弱地笑笑：“来啦。”
塔蒂雅娜微笑，在她身边坐下：“怎么样？”
“还是把握不好。”斯维塔闭上眼睛，靠到墙上“感觉总是一闪而过，抓不住。”
塔蒂雅娜理解地笑，拍拍她的手：“放轻松，别太逼自己。这种情绪越刻意越抓不住。”
斯维塔苦笑，继续回忆剧情。一段又一段群舞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安德烈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进后台，清越迷人。塔蒂雅娜也靠到墙边，双手慢慢交叉握紧。
想坐到他身边，想握着他的手，一辈子都不够。这种时候，尤其想。
大提琴的声音悠扬地响起，这是告别双人舞的序章。艾伦面对观众席跪在地上，手中紧紧抓着遗嘱。斯维塔迟疑地慢慢走向他，每一步都和着如泣如诉的音乐。
塔蒂雅娜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回到将近一年前，自己和安德烈一起演出的那次。
她穿着书里那条著名的玫瑰灰色长裙，一圈嵌金边的精致玫瑰环绕着她裸^露出来的纤细肩膀，甜蜜青涩又楚楚动人。塔蒂雅娜的头发束成一缕缕光润浓密的发卷，随着她的走动轻轻颤动着，像悸动的少女心。
她一步步走近，把手轻轻放在他肩上。安德烈浑身剧震，回头看到是她，立刻起身倒退好几步。
塔蒂雅娜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脆弱，受伤，迷茫又担心。
在全剧的六段双人舞中，告别双人舞并不是最激烈的，激烈的是二人在海岛重逢时；它也不是最悲痛的，悲痛的是梅吉在戴恩去世后才告诉拉尔夫戴恩是他的孩子。让它脱颖而出，成为全剧传播最广的片段是因为它完美体现了命运转折点应有的样子：平衡了懵懂和成熟，幸福和不幸，冲动和理智，希望和绝望。
台上的艾伦和斯维塔还在继续。安德烈的编舞很细腻，是他惯常的风格，每一个动作都渗透着音乐性和诗意。艾伦一次次把她推开，因为她是他不能拥有的玫瑰；可是又一次次接住坚定不移扑向他的斯维塔，因为这朵玫瑰是他心里全部美好的化身。
斯维塔瘦削的小身板几乎可以被艾伦单手拎起来，摆出各种高难度也高美感的造型。看不清事实更不能接受离别的女孩，和看透了一切却对爱无能为力的神父，他们在这个没有星光的夜晚徒劳地和命运抗争，最终一败涂地。
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托举后，艾伦把斯维塔放下来，她还没站稳就踉跄着再次抱住他。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捧起斯维塔的脸亲了上去。
当然，艾伦用的是借位。但一年前，安德烈是真真切切地亲到了塔蒂雅娜。塔蒂雅娜立刻热情地攀附上去，献出更多的自己。有那么一刻，安德烈以令人震惊的激烈程度回应，让塔蒂雅娜激动到全身发抖。可是很快，安德烈迅速抽身离开，眼睁睁看着塔蒂雅娜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
他克制着弯下腰，最后摸一下塔蒂雅娜的头，便决绝地转身离去。任凭塔蒂雅娜在身后哭倒在地，像是凋零的玫瑰花。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吧，她还那么年轻，总有一天会淡忘少女不成熟的迷恋，和其他人组成家庭。在她幸福地颐养天年时回忆起他，不过是年少时的一个梦，一个曾陪伴过她的兄长，教廷里富贵却孤单的模糊身影。
既然他注定会不幸，就把不幸只留给他吧。
可是很多年后他才明白，梅吉心里的爱和他一样清醒且坚定，甚至更甚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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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幕快结束时，塔蒂雅娜重新回到安德烈身边。他扭头对她笑一下就继续专心监督演出，只是把话筒换到左手，然后和她十指紧扣。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拉尔夫和梅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