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舞台》水墨珊瑚

101、敲敲

　　那个炎热漫长的夏天里，塔蒂雅娜抓住所有可能的机会和安德烈一起搭档。马林斯基芭蕾舞团再次邀请他客座主演吉赛尔，本来安排好让他和马林斯基的一位女首席合作，也在他的强烈坚持下换成了塔蒂雅娜。他很少做这类事，但既然塔蒂雅娜这么想抓紧还能和他一起跳舞的机会，他愿意顺着她。
　　安德烈没有对外公布即将退役的消息，甚至ABT里知道的人都屈指可数。德米特里自然是少数的知情者之一，在一场堂吉诃德的后台，他忍不住非常感慨地抱住安德烈。

　　安德烈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想念和你同台演出。让我抱会儿呗，说不定明年你就是我老板了。”
　　安德烈哭笑不得，哄奶油一样拍拍他的头：“行了啊，你够了。谁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又惹斯维塔生气了要我们劝架？”

　　“谁说的，不识好人心！”德米特里气得更用力抱紧他，在安德烈肩上狠狠咬一口“人家真心实意缅怀你，就这么小看我。”
　　安德烈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心想德米特里真是越来越像狗了：“好好好，我的错。但是宝贝儿咱收起缅怀行吗，我还没死呢…除非你再不松手。”

　　德米特里恨恨得又使劲抱他一下，恨不得挤出安德烈胸腔里的所有空气，然后放开他：“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啊。”
　　他说得可怜兮兮，委屈的小表情和塔蒂雅娜如出一辙。安德烈无奈，他们真不愧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
　　“好啦，不会有人比我自己更不舍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比起让观众惋惜我的渐渐下滑，不如让他们永远怀念。”

　　德米特里叹口气：“你想得真开，我就做不到像你一样决绝。只要还有一个观众愿意看我就想留在舞台上，直到跳不动为止。”
　　安德烈微笑：“很好啊，做你想做的。没有什么对错。”
　　“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已经很像一个总监了吗，比凯文都老油条的那种。”德米特里转转眼珠，忽然改变画风。

　　安德烈大笑，给他一拳：“够了啊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德米特里笑着蹿开，几步蹦到他导师身边装模作样地热身去了。

　　.

　　安德烈第二天就要去莫斯科继续在斯坦尼的工作，塔蒂雅娜坚持陪他去机场。盛夏的清晨诱人极了，像音响里正播放的肖邦一样诗意空灵。
　　塔蒂雅娜看着绿树从两边飞速掠过，听安德烈说工作进展。半个月前他在儿童基金会举办的一场慈善晚宴上认识了梵克雅宝主管全球公关的VP约翰，想从他们那里为斯坦尼争取尽可能多的赞助金额。可惜他的团队经过衡量后认为这一行为不值得，安德烈又不愿轻易放弃。他一边让斯坦尼的人加紧修改企划，一边想尽办法和约翰套近乎，甚至让朋友办了一场同时邀请他们两人的高尔夫球赛。虽然他尽量自然地在赛场上把他哄高兴了，但赞助事宜依然毫无进展。

　　塔蒂雅娜单手托腮撑在车框上，水葱般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脸颊，叹口气：“能请他和他老婆来家里吃顿饭就好了，关系立刻会有飞跃。可是怎么让他答应呢。”
　　“是啊，他总说没空，改日一定来。一次两次全这样，我都没办法第三次开口了。”
　　塔蒂雅娜皱眉，看着人行道上一对等红灯的姐妹，犹豫着说：“我刚想起件事，不知道有没有用…下个月是普丽娅的19岁生日，我们帮她办场生日会吧。排场大一点。”

　　安德烈一开始听愣了，奇怪她怎么突然转移话题，可是很快便明白她的意思：“邀请我们在ABT的所有朋友和高层，儿童基金会和Dolce&Gabbana的高层，约翰就会觉得参加这次聚会有点价值了。”
　　“没错。邀请他全家，印象中他儿子也在哥大吧？还能和普丽娅本人搭上关系。”

　　“是啊，歪打正着圆回来了！”安德烈笑，把塔蒂雅娜那边的遮光板放下来挡住渐渐直射的日光“你太厉害了，就是怎么觉得，有点对不起普丽娅呢。”
　　普丽娅十八岁生日前他们就问过她，想不想办一场盛大的成人礼。把她的所有同学都请来，让Vogue美国版主编的私人室内设计师把大都会博物馆的埃及展厅布置成花海。没想到普丽娅连连拒绝，最后也只是在家吃了顿饭，还是她亲自下厨做的。
　　“她会理解的吧。再说了，如果不是为了她，我才不想单纯为了什么赞助花这么大心思。”

　　安德烈微笑，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塔蒂雅娜和他十指紧扣，嘴上却说：“又不好好开车了？谁培养的你这坏毛病。”
　　“那还不放手，你到底是怕出事还是不怕啊。”
　　塔蒂雅娜很甜蜜地笑，做狗腿状：“不放，死也不放。和你一起死也值了。”
　　安德烈夸张地打个寒颤：“我可不想死，还舍不得小奶油和谢尔盖呢。”

　　塔蒂雅娜从鼻子里重重哼一声，扭头不理他。正好等红灯，他笑眯眯地倾身，凑近她带着醋意的脸：“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最舍不得的还是你。不想一起死，想永远好好活着。下辈子也嫁给我，好不好啊。”
　　塔蒂雅娜把他的手指捧到唇边，恨恨地咬一口：“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要是你下周三不能准时回家，下辈子我绝对不去找你。”
　　安德烈笑，任由她像舔骨头一样蹂^躏他的手。爱意和宠溺之外，心里的一个小角落在悲叹，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越来越像狗了呢…一个个的全都这么喜欢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