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黛》及时雨

40、好事办成双，噩运寻巷陌

　　庄吉和平寿羽从烟晓房中出来，从楼梯处下去。
　　“一千两就一千两吧。”庄吉对他道，“我知道烟晓的为人，必不会坑咱们。”
　　“差的这些钱，还要你在这里攒够了，终是我无能。”
　　“你不是也在外头筹集着吗？”
　　“你放心，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你接走。”
　　“说好不在乎这些的。”庄吉下了楼，往门外去送他，“你们汉人有句诗说得好：‘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你我同心，怎么倒见外了？”
　　平寿羽站住：“哪里是和你见外，好生回去等我吧。”
　　“你去吧。”庄吉目送他离开。
　　半雨在堂中坐着，见全兴请郎中上楼去了，下来便和紫春打闹。瞧这二人总是好得这般又从未脸红过，很是羡慕起来，又想到方才平寿羽提亲的事，心思一动，便上去找烟晓。
　　烟晓因昨晚没睡好，在桌前坐着揉耳门穴：“进来。”
　　半雨走进，轻关上门：“我来与你说件事，说成了不旦是桩喜事，还是件喜上加喜的事。”
　　烟晓见她高兴，不知有何事：“瞧你，快说是何事。”
　　半雨道：“怎的这个反应？真是件喜事，只是不知你会不会答应。”
　　“你和我还卖什么关子？”
　　“我若说了，你可别恼。”
　　烟晓看着她：“这倒怪了，既是喜事，何故要恼？你快说。”
　　半雨凑近她，把想要给全兴、紫春办喜事的主意说了一番。
　　烟晓先是听着，听到后来就知道意思了：“看不出你还有这心。”
　　半雨笑而不语，待她发话。
　　“不瞒你说，我早知他二人的事了。”烟晓倒了两盏茶，给半雨一杯，“我猜着，他俩的事关雎院的人都知道，除了这几个新来的。”
　　“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也该办。”烟晓喝茶，“只是没想要这个时候办。”
　　“紫春这年纪在别处早就嫁了。”
　　“可不是？只是全寺还没有提过这事，先给全兴办了，会不会不妥？”
　　提到全寺，半雨不知怎么说。
　　烟晓道：“实际上我也打算让全兴和紫春回去照顾珍姨的，她上了年纪，府上不能没个得力的人。”
　　“那正好了！”半雨拍手道。
　　烟晓仔细想着，觉得可行：“要是他俩回府去，再着一个丫头过来也就是了。”
　　半雨悦：“这样甚好！”
　　听说了要回府成亲的安排，紫春和全兴高兴极了，又不好表现得太过，一个劲儿地谢烟晓。
　　“你们该谢半雨才是，我虽也想过，却未想到在眼下办个双喜临门的事。”
　　庄吉也在堂中，听了此事道：“如若办成，的的确确是难得的双喜。”
　　“回府里虽算不上大办，却也要好好择个日子。”半雨在旁道，“春末夏初，天儿恰是最好的，你们自己定吧。”
　　大伙儿正商量着热闹，忽然听得角落里有呜呜的低泣声，姑娘们纳罕地看去，见巧卉在那里蹲着，把脑袋扎在手臂里，肩膀微微抽动。
　　“巧卉？”弘禾过去扶起她来，“这是怎的了？”
　　巧卉哭得伤心，也不说话，由弘禾扶着坐下来。
　　半雨问：“你这丫头怪得很，好好的为何难过？”
　　巧卉擦着眼泪，支吾道：“紫春回府去了，桃蕊也不在了……唯留我一个，在这里没个伴。”
　　紫春听得这话，看了看全兴，过去安慰她道：“你若为这个难受，倒是我的过错，快别哭了。”
　　烟晓明了原由，笑着道：“你不必怨谁，这是人家的缘分。他俩走了，我再从府上挑个人来与你作伴，可好？”
　　巧卉止住抽泣，看着烟晓。
　　“真是孩子气，改明儿也给你找个人家，不必在这儿服侍我们了。”烟晓玩笑道。
　　巧卉害羞：“姑娘拿我说笑了。”
　　雨季开至，绿尾桥上长出的藤蔓快要弯到了河里，与河上的浮萍连成绿绿的一片。香安病了许久，今日稍微好转出来透透气。
　　细雨刚停，桥栏杆上的水滴排得密密的，对岸的庄稼上像被笼了一层烟雾。半雨瞧见桥上有人，又发觉是她，便拿了自己的蜡染蚕丝披肩给她围上。
　　今早姑娘们懒起，都在屋里睡着，前堂空无一人，只正门开了一扇，还是晨明时巧卉打扫门前开的。门开没多会儿，有三五个人从外头进来，见堂中空无，便大声叫人。
　　巧卉在厨房忙活，听见有人来了，忙放下手中的物件，快步出来。
　　“你们主事的在吗？叫主事的人来。”一人说道。
　　巧卉正要上去找烟晓，抬头一看，烟晓已从房中出来了，一面下楼，一面问是何人。
　　“我们是宝应县李员外的人，奉命来找人。”
　　烟晓来到堂中，见这几人穿着一样，神色类同。
　　“李员外？”烟晓仔细想着，“你们找谁？”
　　其中一个道：“你们这里可有位叫尹丸殊的女子？”
　　一听这话，烟晓便想到了，上回来人找丸殊，恐也是他们。只是丸殊已经走了，怎么还会惹上事呢？
　　“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烟晓谨慎道。
　　“不会吧。”那人往楼上看去，“上回我们大人来，她就在这里，怎么会没这个人？”
　　烟晓道：“没有就是没有，去回你们大人，尹丸殊已经不在这里了。”
　　那人追问：“不在了？是何时不在的？”
　　“她早就走了，我也记不得。”烟晓说着，见他们自己商量了几句。
　　“她是自己走的，还是跟什么人走的？是从良了，还是被谁赎走的？”
　　烟晓不耐烦：“你们打听的真不少，走了就是走了，跟我这里再无关系，你们要问就请找到人自己问吧。”
　　“……”那人无奈，看着其他几个同来的。
　　烟晓不语，坐着东张西望。
　　“既然没有这人，那就告辞了。”
　　烟晓看着他们出去了，自己犯嘀咕，不知来找丸殊是为何事。
　　远在城郊的李元珂此时并不晓父亲已发出上百人在扬州寻他，还在暂住的家院中等待差事。
　　丸殊一大早去了集上，要买些东西回来。
　　听见敲门声，李元珂以为是她回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友人敲开院门，“你啊你，事情闹大了！”
　　李元珂见是他，不知出了什么事：“怎么，你奔波的差事没了消息？”
　　友人急得直跺脚：“要是这事就好了，是你父亲……”
　　李元珂一听不妙，忙推他进屋说话。
　　丸殊集市归来，见门开着，便拎着东西往屋去。
　　“我父亲怎么了？难道去你家找你了？”
　　“不仅去了我家，连关雎院也去了。”友人说话的声音，被刚刚回来的丸殊听了正着。
　　丸殊才要进去，便止住步，想必进去他们就不好说话了，于是立在窗下听里边的话。
　　“你父亲已经派人在扬州各个县找你了，昨天去的我家。”
　　李元珂皱眉：“怎么这么快？”
　　“他是亲自到我家去的，害得待他走后，家父好一顿骂我。”友人未顾坐下，接着道：“你父亲真的急坏了，满城找你。他让我告诉你，亲事已经定下，若是见到你，必好生看着你回来。”
　　“唉，好在他不知我在这里。”
　　友人焦急：“不管他知道不知道，你现下赶快回去罢。”
　　李元珂面对他：“我如何还能回去？越是这样越不能回去的。他已经出人找我，我若此时回去，想必也好不到哪里，他一旦又把我关起来，我如何还逃得掉？他万一趁我回去，逼我速速完婚，又当如何是好？”
　　“你啊！”
　　丸殊听到这里，心头一震，把手里的篮子摔在地上。
　　“谁？”友人听见声音与李元珂从屋里出来，见她回来了。
　　丸殊忙拾起篮子，装作无事：“集上的人真多，我去久了。”
　　李元珂帮她拿过来，生怕她听见了他们刚才说的话，友人看着丸殊进屋，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