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黛》及时雨

34、有心私奔远，无福经营懦

　　约摸着那人走了，丸殊匆匆从房中出来下楼去。
　　绿尾桥上的灯不多，黑漆漆的，丸殊边小心走着边往前看，亭子里坐着两个人。
　　见有人来了，李元珂从亭子出来迎她。
　　“嘘……先别去，全妈妈在。”丸殊悄声道，“我就知是你。”
　　李元珂身后走出一人来，他介绍着：“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几日了我都住在他那里。”
　　丸殊微笑着点头，友人也是。
　　“今儿午后，你父亲来关雎院找你，让我见了你劝你回家，原来你是去了朋友处，为何不回家呢？”
　　李元珂扶丸殊到亭子里坐：“唉，幸亏那时没来找你。”
　　三人坐下，丸殊道：“全妈妈就在堂里，若是见你来了，定要与你说话的，你们还是别进去了。”说着，看看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李元珂握着两手放在膝上，对丸殊道：“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丸殊诧异。
　　“怎么，你不肯跟我走？”
　　丸殊看看他，再看看那个人，气氛很是安静。
　　“家里逼我成婚，如何还待得住？”李元珂道，“索性出来，再不回去了。”
　　丸殊听了，原是这件事，一样替他着急起来。
　　“我是来接你的，如果你愿意，我想办法赎你出来，咱们一同去外地，如何？”
　　“你太激动了，尽说些孩子话。”
　　“我是带着银子出来的，不打算再回去。”
　　丸殊听他说的，觉得太过突然，像是已经计划周密似的。
　　“我也劝他了，没有用。”友人在旁道。
　　丸殊低下头，感觉既紧张又欣慰，紧张他的紧张，欣慰的是，他还这般惦记自己。
　　“你是不是觉得……绝无可能？”李元珂问。
　　“不不。”丸殊捋头发，“我只是……”
　　“这么大的事我也该容你想想，毕竟你出来容易，要再回去是不能够的。”
　　“这倒不是，只是你家里怎能任你这样一走了之？”
　　友人道：“你又不像我家里兄弟姐妹一大堆，走了一个却也无妨，你这回任性一走，你父亲便能把这扬州城掀过来了。”
　　丸殊同劝道：“是啊，到那时你还能躲去哪里？”
　　“这回谁也别拦我。”说着，他站起身，“要我与那千金小姐结为夫妻，杀了我也休想，你们不肯帮我，就在这里等我父亲来寻我好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丸殊伸手没有拉住，友人正要去追，丸殊对他道：“你先和他回去，告诉他我会帮他想想办法。”
　　友人叹了口气，追他去了。
　　“你慢些。”
　　听见叫声，李元珂停下往后看了眼，丸殊立在桥头，也向这边望了望然后转身回去了。
　　“你还真生气。”他追上来。
　　“唉。”
　　友人气喘吁吁：“当真想好了？要带上她私奔？”
　　李元珂低头不语，友人走上前揽过他的肩膀：“听我一句，她不会跟你走的。”
　　“何出此言？”
　　“人家在关雎院里好好的，有吃有喝有乐子，怎会抛弃了所有只为和你这浪子潇洒去？”
　　李元珂冷笑道：“你懂什么？我与她虽结识的不早，却是知己之交。”
　　“知己之交又如何？再说，如今是知己不假，日后若你们真的结伴而逃，她还会视你如初吗？”
　　“也不知怎的，我决心要走只想带上她。”
　　友人拍拍他的肩：“那我只能祝君好运了！”
　　午后的暖意渐被秋末的萧瑟覆盖，亭廊上的树枝摇曳不止，叶子打着旋儿缓缓落下。紫春和巧卉拿着扫帚，扫完一层又落一层，生怕全妈妈怪罪。
　　“紫春快看呐，全寺、全兴他们回来了。”巧卉举起扫把，想要让他们看见。
　　紫春从廊上下来，见果真是全兴赶着车朝这边回来了，高兴不已。
　　“吁——”全兴拉拽缰绳，从车上跳下来。
　　“你们回来了。”紫春笑着。
　　全兴耷拉着脸，把马栓在亭台的柱子上，一言不发。
　　“怎么了？”
　　巧卉走来，也问：“怎么不高兴？全寺呢？”
　　紫春这才发觉全寺没在车上，不知去了哪里。
　　“别问了。”全寺不耐烦地说，“我先去回全妈妈。”
　　两个丫头一头雾水，跟在他身后往大堂里走。
　　烟晓正在堂中写字，见全兴回来了，笑着过去，又一边朝楼上喊：“全妈妈，全兴他们回来了。”她走过去，看见两个丫头在后头，便对巧卉道：“快上去通传下，请全妈妈下楼来。”
　　全兴看见烟晓，忙道：“姑娘不好了，出了点事，我哥现下还回不来。”
　　烟晓皱眉：“怎么？出什么事了？”
　　全兴掰扯着手，说不出话。
　　“究竟出了什么事？”烟晓急忙问。
　　巧卉扶全妈妈从楼上下来，堂中几人都凑过去。
　　“回来了。”全妈妈说着，随意坐下。烟晓站在她身后。
　　全兴站在对面，不敢抬头。
　　“这回去，收了几个？”全妈妈问。
　　全兴支支吾吾：“五个。”
　　烟晓替他捏了把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全妈妈点点头：“五个挺好，人都回府上了？”
　　“还没……”全兴眨眨眼皮，“我和我哥本打算前天就回来的，可是还没出杭州就被一伙人围住了，劫了我们一辆马车，收了的人都在车上，我哥现在还在他们那儿回不来。”
　　全妈妈听得不明不白：“你说什么？”
　　烟晓也有些懵：“你慢慢说。”
　　全兴嘟囔着：“我们遇上那边的势力了，简直就是强盗。”说着，带着哭腔：“收了的五个人都是好模样的，心里想着全妈妈会喜欢。结果回来时路经湖州，被湖州知州也就是他们那里的宋大人给扣下了。”
　　“为何扣下？”全妈妈问。
　　“他们似乎早知道我们会路过这里，是派人围下的，说是不得越界买卖人。”
　　烟晓疑惑：“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全兴接着道：“我不是偷跑出来的，是他们放我回来，让我给全妈妈传个话，叫拿银子才放人。”
　　“哼，这是讹诈，碰上活土匪了。”
　　烟晓问：“他们要多少？”
　　全兴看看全妈妈，不敢说。
　　“你说吧。”
　　“他们说要一千两。”
　　“放屁！”全妈妈一气之下站起来，“无缘无故扣了咱们的人，还胆敢开这样的狮子口。”
　　烟晓抚一抚全妈妈，对全兴道：“全寺呢？他可还好？”
　　“都好，都在当天扣下的院子里住着呢。”
　　全妈妈问：“你刚刚说是知州的什么人？”
　　全兴回答：“不是别人，就是当地知州大人，叫做宋延。”
　　全妈妈听了，大吃一惊，笔直地滑坐在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