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黛》及时雨

23、一去不复返，来往相思弱

　　庄吉拍拍知之，也伤心不已。梦笑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看丸殊时，见她眼里也噙着泪。
　　“你们这是怎的了？梦笑都还没哭，你们倒招她难过。”全妈妈说道。
　　梦笑抿着嘴唇，有些忧伤地看着地下。
　　半雨不禁也抹了眼睛：“你这一去，怕是永别了。”
　　“哪里就这么伤感？我走了，没人再跟你们拌嘴，岂不好？”
　　烟晓听她这么说，道：“且别说了，你最是个心狠的，我们伤心舍不得你走，你还这么说。”
　　梦笑见大家哭的哭，忍的忍，心里从未有过的别扭：“你说得是，自我到关雎院，你们有的还没来，可不论是谁都处处让着我。”梦笑说着，动了情，“我知道你们迁就我，总是愈发大胆，除了丸殊这位极好脾气的，我和你们谁都闹。闹也闹了，再便抛在脑后，还是一样的玩笑、一样的说话，从不曾有真的嫌隙，即便有，今天也都该没有了罢。”
　　“梦笑姐姐，你走了，我们还有什么意思？”知之哽咽着。
　　“这话说的，我走了，你们更要好好的。”梦笑想了想，说起以前的事来：“我小时候在别人家长大，当童养媳，后来我的那个男人不到十岁就夭折了，他母亲伤心欲绝，第二年便去世了，我就被桂府里二姨娘卖到了关雎院。转眼几年过去了，今日我又要重新到别人家去，不瞒你们说，我更舍不得你们，还有全妈妈。”
　　“好歹王家是个好人家，估摸着也算是个好去处。”丸殊扶在梦笑肩上。
　　全妈妈道：“正是了，既是赎身，谁都不比王家这样的气派，王老爷又疼你。”
　　全寺进来堂中，说王府的马车已停在门前了。
　　梦笑等人起身：“全妈妈，我走了。”
　　全妈妈看看门外，一匹褐色的马正朝着前方原地踏蹄。
　　姑娘们围在梦笑身旁，擦了眼泪，你言我语地与她道别。梦笑从丸殊手里接过包裹往外走去，三个小丫头从厨房出来，远远看着。
　　“都回去吧，回去吧。”梦笑停在车前，看着她们：丸殊、如息、烟晓、半雨、知之、庄吉、香安、采鸢，“我走了，你们都要好好的。”梦笑被王家的人扶着上了马车。
　　“梦笑，保重着自己，保重！”全妈妈领着姑娘们在门外目送她。
　　梦笑掀起车帘，抬头望了望关雎院的牌匾，潸然湿了眼眶……
　　梦笑走了，她的屋子又重新打扫干净，上了锁。
　　丸殊见巧卉拿着钥匙下楼去，刚要转身，又被她叫住：“丸殊姑娘，有人找。”
　　丸殊一看，是李元珂的小厮，还是送诗书来的。
　　李元珂在信上说他一切都好，对逼婚的事只字未提，满纸写得尽是相思之苦。
　　丸殊要小厮在外等一会儿，把前日摘录的诗句，作了个《相思诗》：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牋费泪行。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愿君多采红豆撷，遥知此物最相思。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转眼到了年下，关雎院上下需要重新添置的东西不少，全寺和全妈妈坐在堂中对账目。紫春从荟萃茶庄拿了十几包茶叶回来，全兴和伙计们在后门，把花船牵上岸，调度几驾马车天黑前运走。
　　半雨坐在堂中绣花，觉得脖子酸疼，抬起头揉着，发现屏风上梦笑的花牌不知何时已经去了，心里顿时一阵空虚。
　　采鸢下楼见她正发呆，便问何故。
　　“我绣的时间久了，脖子发酸。”
　　“给我瞧瞧。”采鸢接过半雨手里的花样，是只蓝绿色的蜻蜓，刚看了一眼，便一阵恶心泛了上来，快步去了洗澡的屋子。
　　“这是怎么了？”半雨见她捂着口鼻，很难受的样子，便跟了去。
　　全妈妈往这边瞅了一眼，不知何事。
　　半雨进了屋子，采鸢正吐的厉害。
　　“怎么了你？”
　　半雨拍着她后背，采鸢直起腰来：“我也不知道。”
　　“吃了什么坏东西，害得你这样？”
　　采鸢心里纳闷，这样吐也不止一两次了。
　　半雨和采鸢从屋子出来，全妈妈问道：“你怎么了？”
　　采鸢看看半雨，道：“不知吃了什么，吐得难受。”
　　全妈妈起身走过来：“吃的什么？吃的不都一样吗？”
　　“哎呀，反正我也不知道。”采鸢抚着胸口，“我先上去躺会儿。”
　　“你等等。”全妈妈拽住她，“你这样有几日了？可是上吐下泻的征状？”
　　半雨也看着采鸢，听她道：“倒是没有这般严重，只是恶心。”
　　全妈妈后退了两步，盯着采鸢打量了个遍，不觉紧张起来：“半雨，去把桃蕊给我找来。”
　　半雨不知怎么了，只管去叫，全妈妈拉着采鸢坐下，接着问东问西。
　　桃蕊随半雨过来时，全妈妈的脸色不大好看，桃蕊更不知为何事，只怕她发怒。
　　“我问你，采鸢的凉药都是你送的吧？”
　　桃蕊点头道：“是我送的。”
　　“日日按时喝的吗？”
　　“日日按时喝了的。”
　　半雨在旁立着，听见这问话，心里不觉一紧。
　　“你是看着采鸢服的，还是背着你？”
　　采鸢盯着桃蕊，仔细琢磨着两个人的话。
　　“是我看着服的，姑娘怎么了？”
　　全妈妈回过头来，问采鸢：“你今日是头一次吐？”
　　采鸢仿佛猜到了些什么，有点儿惊慌，但又觉得不可思议，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快说。”全妈妈催促着。
　　“我前几日也曾这样吐过，可是……”
　　“行了。”全妈妈皱着眉头，耐心已然没了，“全寺，你去趟薛郎中家，速速把他请来。”
　　全寺正抄着账，起身问道：“是薛同家？”
　　“是，快去，他单日子不出诊。”
　　全寺应了，赶去请。
　　全妈妈看着采鸢，担心着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