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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无处挽留芳,诗书传笔墨 ...

  •   任永山走后,桃蕊照例给采鸢送汤药上来。
      采鸢见那碗里红褐色的药水,忽觉得有些恶心,便歪在床上不想理会:“你放下吧,我一会儿就喝。”
      桃蕊立在桌旁,不肯走:“姑娘还是先喝了罢,我也好给全妈妈回话。”
      采鸢坐起身来:“你次次送来的药我有一回不喝的吗?竟像盯贼一样地盯着。”
      桃蕊见她不耐烦,也不敢再说话。采鸢看她受了气,委屈地站在一旁,觉得自己脾气冲冲的,遂起来喝了。
      “姑娘好生歇着吧。”桃蕊收了空碗,关门出去。
      采鸢一个人坐着,瞟见桌上任永山送的香榧,拿起来闻了闻。
      他才走一刻未到,居然有些开始想念了。采鸢心里嘀咕:这也怪了,一个穷书生,谁能看上?偏偏自己觉他与众不同。
      想着想着,突然一阵恶心涌了上来,采鸢急忙找了脸盆,一股脑吐了。许是昨天吃坏了东西,也未可知。
      午饭时候,全妈妈同知之、烟晓在大堂里吃,其余姑娘都在楼上用饭。全寺从茶庄过来,对全妈妈道:“王老爷已经去了咱们茶庄,就在隔壁呢,说傍晚再过来,叫梦笑姑娘先午睡。”
      全妈妈坐着吃饭:“知道了,还说别的了没?”
      “没了。”
      “你下去吧。”全妈妈让全寺走了。
      烟晓道:“这位王老爷都年逾六十了,怎么想起往我们这儿来了?”
      “他年轻时候,说什么也不进关雎院的门儿,还道是‘有辱士气’,呵呵,如今糊涂了。”全妈妈笑道,“其实也不糊涂,世风日下而已,哪个正人君子还整日苦做柳下惠呢?”
      烟晓道:“说句不中听的,他现在这么个身子骨,万一折在我们关雎院可怎么好?”
      全妈妈摇头道:“我都嘱咐过梦笑了,当真要小心着。”
      知之问:“王老爷是指名点姓地要梦笑了?”
      “没错,全寺给他报了你们的名,王老爷就记住梦笑了。”全妈妈搁下筷子,洗手去了。
      知之看了看烟晓,问道:“姐姐,今年关雎院怎么没再来新人呢?”
      “你没看只有空着的那一间屋子了吗?全妈妈的意思是不想再要了。何况这美人儿又不是年年会开的花儿,总是预备着。”
      知之点头。
      又过了几日,王府里差人来关雎院议事,打算赎出梦笑姑娘,买回家去。全妈妈很是客气,招待了一番,又拿梦笑当幌子,说还需与她商量,便先请人回去了。
      “这梦笑姑娘要是走了,我们可折损不小啊。”全寺在一旁说道。
      全妈妈有些为难,苦思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可真是让我哭笑不得。本来想着是从天上掉下来块金元宝,现下这元宝还没捂热乎就要给人了。”
      “那就说梦笑姑娘不乐意,不肯走。”
      “王家又不是傻子,你说他便信。”全妈妈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初便挑个更妥当的,梦笑伶牙俐齿,定是哄住他了。”
      全寺也没了主意,听全妈妈定夺。
      “他们王府这回给多少钱,只怕咱们也留不住梦笑了。”全妈妈的眼神直愣愣的,心里想着又起身上楼去了。
      全寺回到茶庄,全兴见他回来忙凑上去问。
      全寺道:“看来梦笑是真得走。”
      “啊?全妈妈也舍得?”
      “不舍得又如何?王府是能随便得罪的?”全寺拿起一只茶壶盖子擦着,“我看全妈妈也没法子了,她又不缺王府给的那笔银子,正左右为难呢。”
      “那梦笑呢?”
      “哪还轮的上她想?只要全妈妈一句话,梦笑再好,关雎院也不会为了一个姑娘跟王家这样的人家惹上麻烦,不值当。”
      全兴听着,低下头道:“就算全妈妈不放人,全老爷都不会答应的。”
      全寺叹道:“你这话是说对了。”
      巧卉在堂厅里扫地,听得有人进来了,抬头一看,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厮。
      “你找谁吗?”
      “我……”那小厮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站在门口不肯进来。
      巧卉走过去问:“你是?”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尹丸殊的小姐?”
      巧卉点点头,不知何事。
      那小厮从袖子里拿出一卷薄薄的书来,给巧卉:“这是我家公子让我来给小姐的书,请帮我转交给她。”
      巧卉接了书,他便一溜烟不见了。
      丸殊打开这卷书,书名是《李义山诗集》,心里不觉偷喜。略翻了翻,有的还是自己没看过的。丸殊知道,这书定是李元珂叫人送来的,只是他今儿个为何自己不来,便不得而知了。
      打开第一篇,是首《银河吹笙》:
      怅望银河吹玉笙,楼寒院冷接平明。
      重衾幽梦他年断,别树羁雌昨夜惊。
      月榭故香因雨发,风帘残烛隔霜清。
      不须浪作缑山意,湘瑟秦箫自有情。
      丸殊不喜宋词,唯唐诗的工整押韵为她所爱,李义山的诗又向来婉转朦胧,更是她所欣赏的。看到最后一句,丸殊忽然发现,这字迹有点模糊,像是被后面的字覆了似的,于是翻过来看,竟见背面书写的蝇头小楷无比干净。仔细看去,才知晓这是李元珂的笔迹,写的是封有头有尾的信。
      默念完这信,丸殊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原来李元珂在关雎院留宿的事,被当天本在茶庄的全老爷知道了,今全老爷到李员外府上做客,见李员外正忙慌慌地着人找元珂,便把事情告诉了他。谁知李员外待少爷回来大兴责问,并命人把他关了起来,不许他再去。
      这诗书是李元珂拖身边小厮偷偷稍出来的,并在第一首诗的背面写了信与丸殊,告诉她明日此时,小厮再来关雎院找她,请丸殊把要写的话,写在之后诗的反面。
      深秋瑟瑟,佳人倦乏,丸殊刚拿起笔,便放下了。想到今晚要迎新客,不知怎的,竟下不去笔……
      全妈妈吩咐几个丫头,给各屋送来了香,预备着晚上点。半雨不喜欢熏香的味道,都拿去给烟晓。听说梦笑要赎身的事情,半雨窃喜:这样一个辣椒脾气的人儿去哪里都好,眼不见心不烦。
      烛灯初落,关雎院又成了它最玄妙的样子。姑娘们带着老爷公子,从桥上穿过,下到花船里,谈笑风生,热闹非凡。丸殊陪乌家少爷坐在船里,有些心不在焉。
      “你们这里的地气就是暖,荷花开到现在才败。”
      丸殊盯着船板上的纹络,凭船儿微晃也毫无察觉。
      “尹姑娘,想什么呢?”少爷低头看她。
      “哦,没什么。”丸殊笑笑,“少爷喝茶。”
      “你们这里的荷花都是白的吗?”
      丸殊答:“也不都是,只是全妈妈说,水里的荷花栽得多了,船挨着船不便移开,就叫人拔了部分,留下的多是白的。”
      “你们全妈妈倒是什么都灵通。方才我点了你和另一个姑娘,谁知她不肯,一味说你们这里没这样的规矩,呵,这倒怪了,规矩还不是人定的?”
      丸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倍感这样财大气粗的男人与李元珂终不是一类人。
      还未到子时,乌少爷便穿好衣裳,从丸殊房里走了。丸殊出来送他,全妈妈见了走过去道:“这位不好伺候吧?”
      “还好。”
      “你怎么让他这么早就走了?”
      “他说家父今日回去的早,就先走了。”
      全妈妈认真地道:“这可是个大生意,下回不能轻易放他走。”
      第二日,丸殊因记得李元珂信上说今日有人来取诗书,所以早早起来,把昨晚写好的信又看了遍。
      “丸殊姑娘,有人找。”
      听见丫头在门外叫,丸殊想,定是李元珂的小厮来了,遂拿了书开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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