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黛》及时雨

17、头牌省出力，谁知真假阔

　　第二日，全妈妈叫全寺来堂中问事，听说昨天来闹的那人，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水米不进了。
　　“他说他叫康前亮，是烟晓姑娘原来的丈夫，现还住在石笔巷，只是一直未再娶。”全寺向全妈妈禀报。
　　“他们原来是一家人？”
　　“是，这也正是了，烟晓姑娘来的时候，您问她也说过，以前是康武氏。”
　　全妈妈又问道：“那为何闹事？”
　　“自打他休了烟晓姑娘，过了没一年，就听人说，烟晓姑娘进了我们这里，心里很是不服气，却也未能怎样。只是最近，老听得有人言，烟晓姑娘是先认识了我们关雎院的哪位客人，才常常夜不归家，他更是不忿。流言都道是烟晓姑娘先坏了妇道，他无奈才把她休了的。”
　　全妈妈听了气的慌：“哼，这个畜生，自己休了女人倒怪人家。”
　　“谁说不是？”全寺接着道，“他天天听人这样胡说，自己受不住，才跑来我们关雎院大闹的。”
　　“不管为什么原因，不能再放了他，要是以后天天来闹还得了？”
　　“说得是，那您的意思是？”
　　“交官府，有多少银子让他赔多少，明儿就送去。”
　　“那还要不要告诉烟晓姑娘？”
　　全妈妈打开桌上的扇子：“告不告诉她两可，这事儿她也做不了主。”
　　“是。”全寺答应着。
　　“顺便回禀全老爷一声。”全妈妈说完，起身上楼去了。
　　丸殊跟半雨合计了一下，各出二十两银子给烟晓，加上梦笑的，共是六十两。采鸢平日里虽小气，但因和烟晓是对门，也拿了钱，虽然不多，却是一份心意。其他的姐妹，有的自己买了骨瓷的花瓶送去，有的把自己的妆盒拿来，让烟晓挑着用，有的帮忙归置打扫，没多久，就又收拾亮堂了。
　　现下，半雨在屋中同她收拾衣柜，如息敲门进了屋，见半雨也在。
　　“昨日我去了邰大人家，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今儿回来听丫头说的，到底怎么了？”
　　“别提了。”半雨边叠着衣裳边道。
　　烟晓拉她坐下，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唉，要说这事也怪了，谁能想到？”如息对她们二人道，“他是吃了豹子胆吗？敢来砸关雎院，全妈妈怎么可能轻饶了他。”
　　“随她怎么处置罢。”烟晓冷漠道。
　　如息见屋子空空的，原来的摆设的确都不见了，安慰道：“你别灰心，好歹有人给你撑腰。只是我那里如今不比从前来的客人多，全妈妈知道我留了他们的银子不太愿意，我又还了些给她，没什么钱帮衬你，倒是我的不是。”
　　烟晓忙道：“不说这个。”
　　半雨在旁听如息这么说，不禁为她脸红，心里想着，她如今再不如前，也是关雎院最富有的，今日为了躲烟晓之祸，说出这种话来，真是让人寒心。
　　全寺回府上请全老爷托人审康前亮的案子，这件事辗转关系，交到了尤老爷的手里。因尤老爷的侄子是全老爷原先的清客，这桩诉状便轻省了许多。不过，尤老爷的这个侄子不太成器，所以尤老爷不大喜他，这案子一压，就压了个把月。
　　转至夏末秋初，姑娘们迎来了她们自己的乞巧节。对于大多数的女子，这个节日实是难得，这天可随自家的姐妹沿街逛市、齐晒书卷、拜织女星……但对于关雎院的姑娘们而言，这一日也只能为迎宾客草草度过。
　　全妈妈叫丫头们下船里点了灯，吩咐巧卉道：“你们在岸上好生看着，防着烛火。”
　　一位有些眼熟的客人走进堂厅，全妈妈心里想着名字却叫不上来，快步迎上去：“您里边请！”
　　“全妈妈好，生意兴隆啊！”
　　“托大人的福，马马虎虎，马马虎虎。”全妈妈笑道。
　　“我想见见庄吉，请全妈妈通传一声。”
　　找庄吉？全妈妈总算想起来了，拍着手道：“平大人好久不来，别说庄吉，我都快认不出了。”
　　他陪笑着，全妈妈喊庄吉下楼接见。
　　出了屋子往楼下瞧时，庄吉就认出了这位，笑面招呼：“平大人好！”
　　全妈妈拉过庄吉的手：“您瞧瞧，我们的姑娘惦记着大人，大人却时隔这么久不来。”
　　平寿羽见到庄吉今日的梳妆，与那日舞剑时截然不同：飘逸的湖水蓝裙摆和缎密的卷发，倒衬得更加风情万种。
　　“两位上去坐吧。”
　　“那全妈妈先忙着。”平寿羽说着，跟随庄吉上楼。
　　进了屋，庄吉也不说话，坐在凳子上不知道想什么。
　　平寿羽先开了口：“姑娘近来可好？”
　　庄吉道：“好。”
　　平寿羽觉出有些尴尬，一时却又找不到话柄，只好笑笑以掩饰满屋的气氛。
　　“我早知你还会再来，只是没料到会时隔这么许久，是为何啊？” 庄吉憋着的话，终于吐露出来。
　　平寿羽抬起眼来看她——那直截了当地如同挥剑一般的眼神，像打钉板似的地落在他身上。
　　“姑娘怎这么看着我？”
　　庄吉没有笑，淡淡地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平寿羽咳嗽了下，站起身道：“许久未再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我自己心里一道坎。”
　　庄吉仰着头，蓄意再问，平寿羽道：“我与你一见恨晚，奈何你在这样一个深深庭院当中。回去之后，我想过解救你离开这里，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庄吉冷笑道：“何苦说得这样为难，我在这里虽不比外边人自由，却也过得富足自在，你又何谈解救之说呢？”
　　平寿羽沉默不语，庄吉走到他面前：“你说得是实话，我自然知道你顾虑什么，只是今日为何又来了？”
　　“日思夜想，反不能寐，所以来了。”
　　庄吉正色道：“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自那日后我就知你与他们不同。”
　　立秋以来，习风渐凉，亭廊周边直到路上的野花开得正佳，姑娘们白天没有客，闲来便采野花玩。丸殊远远见一位公子走了来，心里以为是李元珂，又假装没看见，提了裙子坐在回廊里。
　　烟晓在最前面，闻他是找丸殊的，就指了指廊上。
　　“又来了。”香安悄声对丸殊道。
　　丸殊微笑着，把摘的花都递给她手上，请李元珂进了关雎院。
　　烟晓和香安目送他们进去，烟晓道：“他为何总是白天来？”
　　香安摇头笑着：“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