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吃饭》左不要右不要

8、第三天、初议

　　娄姓是当今国姓，娄家是上古神王后裔。神王登天后，给他的血脉留下了福及苍生的神力，是以千百万年来，人间的帝王从未易姓。
　　姬水仙宗最初便是以扶助皇室起来的。皇室之中有“承位不修仙，修仙不承位”的说法，继承了神王血脉的子孙大多天资卓越，可惜能继位的只有一人。没有登上那个位置的，便转而拜入姬水仙宗门下，享受常人难以企及的长生与尊荣。
　　然而，与皇室在姬水仙宗尊荣同样齐名的是：在神王之后，皇族从未再出过登天的仙者。不过，比起过往久远的传说，子黔当下更在意一件事。
　　“嫡长子？”他问。
　　“你竟知道，看来不是只会闭门修仙的。”娄公子又笑了，“在我之上，还有一名庶出的皇兄。”
　　“嗯。”子黔应了一句，他是曾听师父说过这个人的。
　　当今圣上共有三子，长子庶出、次子居嫡、幺子与长子同母却又算作嫡出。当日师父与他提及这三人时，就曾经说这一代王子之间平静不了。
　　神王力量的传承非常苟刻，只有居于后位的生母产下的王子才能继承，“嫡子”一说便由此而来。
　　眼前这名少年于三子中居嫡，于嫡子中居长，本应是承继大统的最合适人选。可惜元后早逝，生母离去后，他便被皇帝下旨送到姬水仙宗。
　　“那些魔修是你兄弟派来的？”因着少年的身份，子黔有这种想法亦属正常。
　　虽说修仙不承位，但不知为何，大臣们格外偏爱这名被“贬”去修仙的嫡子，甚至有元老向今上誎言，说道未到筑基，便算不上是真正的修仙者。
　　据言，嫡王子六岁拜入仙宗，至今六年依然是炼气修士。若说他无觊觎之心，旁人亦不会相信。
　　“黔首不语天家。”少年狡黠地眨一下眼，一双发亮的眼睛蓄满笑意地看着子黔。
　　想到自己介绍时曾说是“黔首的黔”，子黔便有种被哽得接不下话的感觉，哪怕他能接一句“修仙者不在凡俗之限”，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倒是少年打破两人间的沉默，问：“云雾林不在昊仙门护山阵法范围之内？我被袭击时，已进了云雾林。”
　　“不在。”子黔回答，想了想，又继续解释，“不然有魔修路经此处，门中值守的大能定会出手。”
　　“这倒奇了，据我所知，云梦林乃是昊仙门初阶弟子修炼之地。”依姬水仙宗那种爱护犊子的本性，恨不得把周围弟子活动之地纳入门派大阵之中，昊仙门与姬水仙宗齐名，亦理应如此。
　　子黔苦笑一下，说：“不是不想，只是云雾林有点特殊。”
　　“昊仙门的护山阵法，是以两仪八卦之义为根基铺设的，而云雾林在仙门创立之前，便自有一套阵法护持。”子黔又说道，他说的是众所周知之事，倒不算泄露门派机密，“云雾林中，东方是鳞虫之地、南方是禽鸟之地、西方是百兽之地、北方是介虫之地，正应了四象之相。”
　　“是上古时期留下的阵法？倒有点意思。”娄公子说，“怕是这里地下封印了什么吧。”
　　“这倒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门中有一支系从创派之初便负责监视云雾林异变，地位超然。”子黔回答，忽地又记起自己来寻找这洞穴的原因，“你有没有见过一种妖兽，外貌极像是蚌贝，通体漆黑的？”
　　闻言，娄公子似是想到什么，并不确定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日间，云雾林中发生的事可不少。子黔凭着记忆，一件一件地慢慢叙说，从变幻莫测的幻境，到影石中看到的一切……自然，丹熊那种私人恩怨不在此列。
　　“那只蚌贝围着树干转圈，像是在寻找什么，我怀疑它认得你。”子黔边说，边留意少年的表情。见他脸上不动一丝波澜，有些拿不定主意。
　　听子黔说完，娄公子已有了想法:“那只蚌贝是旋蜃，生长在龙脉之中。”说着，他对子黔一笑，“龙脉之地不宜透露，但我确实是从那儿赶来昊仙门的，它怕是跟着我来的吧。”
　　“这话对我说，合适吗？”一听到“龙脉”二字，子黔便有些头痛。龙脉、运数这些涉及天道法则的东西，修仙者离得越远越好，至少不是他该涉足的。
　　旋蜃既是在龙脉中成长的，那与天道法则怕也是脱不了关系，子黔当即放弃收服它的打算。
　　娄公子却像是看穿他所想般，说：“你接受了那样的内务，便是机缘。如果你信天道法则，那就逃不了；如果你不信，收了便罢，何必在意那么多？”
　　“再说，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娄公子蹭了蹭他的颈侧，靠近子黔耳边，说道，“不过依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也要你收伏得了。”
　　被娄公子呼出的气息弄得耳瓣有点痒，子黔侧了侧头，问：“什么意思？”
　　“能造成现在云雾林这般幻境的，是成年旋蜃的神通。”娄公子说，“成年旋蜃，至少是十阶以上的妖兽，开了智窍，或可说是妖修。”若是子黔收伏小旋蜃时激起旋蜃妖的护犊之心，结果可想而知。
　　子黔倒是不在意:“云雾林变成这样已有几天，昊仙门应该得到消息了。”
　　虽说云雾林不在昊仙门护山大阵范围内，但林中有许多前辈立下的碑。这些碑不但是一个个小小的保护结界，还可以灵力驱动，向仙门求救。
　　退一步来说，就算在幻境之中无法用石碑传递消息，夜间幻境消失，进入云雾林历炼的弟子也能趁机赶回昊仙门。现在该有人回到仙门，禀明实情了。
　　对此，娄公子不知怎地，皱起眉头，反应冷淡：“再议。”他说着，搂住子黔的腰的手紧了紧，“离开这里的事，再议，等我伤好后再议。”
　　“不急。”子黔轻轻拍着他的肩，安抚地说。
　　眼前的少年比他预想的还要敏感，只要安静下来，说话时的聪慧成熟全然不见了，只剩下戒心满满的细小身躯。
　　昊仙门派人来援，以他的身份自然能托庇于仙门大能之下，但对他来说，恐怕只有自己才能信赖。无关乎实力，只在于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