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吃饭》左不要右不要

10、第四天、晨

　　以后只是以后，娄公子的话让子黔的心窒了一下，低头避开那种带有试探性的目光，便轻巧地逃了开去。他再抬头看向娄公子时，神色一如往常：“你睡了一午，也是时候上药了。”
　　梦里不知时，乍听说已过半天，娄公子吃了一惊，转头看向洞口，才发现白日的余辉早已消褪，洞中光线在冰蓝焰火的映照下再度冷洌起来。
　　其实娄公子的伤好得很快，没有煞气的影响，裂开的伤口已经愈合，并不会让人感到痛，只是疤痕一时难以去除。
　　“我想到外面看看。”子黔替他上完药，说。
　　被关了一天一夜，子黔着实十分好奇外面的情况：仙门是不是已经知道云雾林的情况，幻境是不是已经消失，他都想知道。
　　“不要离开我。”转身抓紧他的手，娄公子正对着他，镏金色的双眸闪闪发亮。
　　“我会回来的。”子黔伸手要摸摸他的头，少年向后一仰，避开这种视他为孩子的举动。
　　“你出去就別回来了。”再接话时，娄公子已松开子黔的手，退了一步，“魔修可能还在外面。”
　　没有见到他的尸首，魔修不会放弃。再说这里已经被人发现，只要子黔一离开这里，他就会另寻其它藏身之处。
　　一个地方突然失踪一人并不会让魔修注意，但如果有人进进出出，就另当别论了。所以他连让子黔通知昊仙门的大能来接他的话也没有说出口——把自己的安危寄望于才认识一天的人，没意思。
　　娄公子心思回转很快，子黔也在他话出口后就听明白他的顾虑，问：“那接下来，你打算怎样做？”他说着，见少年闪过一瞬错愣的神色，便笑道，“既然已经遇到了，我自然没有中途自己逃走的道理。”
　　“你这心不知怎么样长的。”娄公子亦笑道，“我的伤明早就该好全了，活动无大碍。”
　　“白天出门也有个好处，出了洞口不用走多久就知道云雾林的情况。”其实，以娄公子现在的伤势而言，已无影响；选择白天，不过是为了安全。
　　假如树林中的幻境已消失，即说明昊仙门的大能已经来了，他们可以在大能们的保护下安全回到昊仙门。
　　假如树林的幻境仍在，他们也可以借助于幻境而避开魔修的追踪，毕竟比起没有危险的树林，魔修的存在更为棘手。
　　“其实我倒希望幻境并未消失，旋蜃终生不会离开龙脉，这次追着我来，怕是有什么变故吧。”
　　“你还想去查？”子黔笑问，见到娄公子的神情就知道问题的答案。他目光一转，落到少年身上，皱起眉头：他的法衣已破，哪怕不对上金丹期的魔修，只是遇到树林中的凶兽，亦会有危险。
　　“明天我们早点出门，我想去一个地方。”子黔说，“距离这里不远，很快就能到。”
　　隔天，他们离开得很早，天尚未亮，就摸黑钻进树林，在月色星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潜行。晨间浓郁的雾气，掩去了他们的行踪，当第一抹阳光出现在天际时，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那里是子黔第一日进来时见到的蔓藤道路，赤艳的朱果挂满枯枝，硕果累累。硕果串下，蔓藤叶间，依旧隐没着几名昊仙门弟子的衣袍。
　　“还活着。”虽然已非常微弱，但那几名弟子身上仍有气息。子黔一见便果断地抽出剑斩断缠绕着他们的枯枝。
　　看到那几名弟子时，娄公子便知道了子黔的意图，接下来便如他所料般：子黔解救下那些弟子，从他们身上各剥了一件衣服，把他们拖到蔓藤不能触及的安全位置，布下匿藏气息的法阵。
　　做完这一切，子黔走近娄公子，把手上搭着的衣服递了过去，说：“他们没有死，还是你要我身上穿的？”
　　“我要你身上穿的。”娄公子没有半点犹豫地回答。
　　子黔禁不住揶揄道：“果然是公子哥儿，这样嫌东嫌西，要是没得选择，你该怎么办？”他话虽是这样说，但还是解开自己的衣袍，把里衣之外的统统丢给娄公子。
　　“我倒不是嫌弃他们，哪怕是死人身上的我也能穿，我只是不怕麻烦罢了。”娄公子笑了笑，笑容中故意带上一丝戏弄，“如果怕麻烦，我怎么能看到美人宽衣？”
　　被这样反摆了一道，子黔不再与他说话了。要反驳这样的少年当真不难，比拼脸皮厚度而已。可子黔总觉得，自己与他较真，那无异于玩火。这火会烧到什么程度，他并不知道。
　　发觉子黔又避开自己，娄公子也不再作弄下去，默默换下已经破掉的衣服。子黔的法衣披上身后，他嗅到了衣服间飘出的淡淡的如同兰草雨露般的芳芬。
　　这是他入梦前闻到的香气，原来竟是从子黔身上传来的？他走近几步，整个人靠在子黔身上，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你在干什么？”子黔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闻闻你身上的味道。”娄公子并不紧逼。
　　“反正没有你身上的乳臭味？”伸手弹了弹少年的额头，子黔笑了。
　　“你确定我身上有乳臭味？要试试吗？”许是老是被当作小孩子般对待，娄公子也有些微怒。他自认无论是外表或是境界，都没有让子黔觉得是小儿的地方。
　　殊不知对于正要从少年步向成人的子黔来说，像他这种年龄比自己小的都是孩子，并以此划清自己与“孩童”时期的界限。也因此，无论是他的亲吻或是他把子黔扑倒在地，后者都能宽容他无礼的举动。
　　“幻境并没有消失。”抬头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子黔说道。
　　在他们周围，蔓藤之道已经消失不见，四周是个空旷的广场。泥地上遍布了巨形兽类的爪痕，他们躺在这里，四周空无一人，又仿佛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
　　“是巨狼族的领地。”子黔坐了起来，凌空摄了远处一根干枝，在地上画起云雾林的地图，“幻境并没有消失，我们得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我扑倒你的朝向是东方。”娄公子在地上画了个指向标志，“旋蜃的幻境书上虽有记载，但未有破解之法。它只是蒙闭了我们的眼睛，还是改变了空间，不得而知。另外，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先决定一件事：我们要去哪里？”
　　子黔抬头看娄公子一眼，在地图旁边画了只蚌贝：“我的内务是收服凶兽，如你所说，要是这真是我注定的机缘，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