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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当夜,李生混迹其中,亦随众人一同观舞。但见落英缤纷,从天而降。大堂正中舞池四角,雕饰的异兽口中缓缓吐出温热水流,一时间雾气朦胧,飞花飘散,如梦如幻。霎时间,不知从何处飞起数道粉红轻纱,如波涛翻腾,携雾雨飞花,恰红尘滚滚,竟至迷乱。不知何时,一婀娜身形已独立舞池中央,环佩琳琅,罗裙翩跹,伴着幽幽而起的丝竹声,身姿曼舞。长长纱带,在其手中如天边云霞随心幻化,而其身影则在乱红与起落的雾霭中若隐若现。一时间满堂嘈杂俱止,唯闻悠悠乐声不绝如缕,不觉间令人悲忧全忘,唯见丽景佳人,舞姿翩动,若蝶戏花丛,若鱼游池畔,若马奔草原,若鹰翔云间,恣意逍遥,绝尘弃世。
      一曲终了,满堂具寂。落花无声,流水无形。不知过了多久,满堂烟雾亦具将散尽,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遥见舞池中娇小身影向四处行礼,从四处看台落下的红绡很快便铺满了整个舞池。而欢喜,终是莲步轻移,缓缓退场。
      众人皆起身欲散,唯独李生依然坐在座上,呆望舞池,竟似已痴。纨绔中有一人韩公子起宸,乃是定王府世子,见状笑道:“李生难道没有见过美人吗?如此距离加之花雾翻飞,只见一个人影罢了,怎会出神至此?”
      李生方才醒转,顾不得其话中嘲讽之意,问道:“小王爷可知此舞何名?”
      韩起宸笑道:“此舞名为梦扰红尘。你看她手中所舞,可不正是人间三千软红?”
      李生若有所思,赞叹道:“果真是妙曲,妙舞,更是妙人啊。”当下赋诗一首,诗曰:
      雾雨落花软红长,清梦惊乱影怜光。
      负手烟云眼前过,更醒人间醉黄梁。
      众人吟诗,皆交口称赞。李生亦十分满意,当夜便托人将此诗传于欢喜。欢喜得诗,见其文气度不凡,更怜自己身世,感慨颇深。又见其文采不废,他日跃出池中亦未可知,如同含了一颗定心丸,内心亦隐隐起了仰慕之情,将诗抄录于绣帕之上,随身珍藏。
      欢喜虽身在坊间,从小学习词曲歌舞,然而文士相和,于诗文亦有些心得。又读得些奇说怪谈之类,对奇人侠士任意逍遥的轶事十分向往。读得李生诗中不羁之情,更是如遇知己。
      数日之后,李生逐渐适于此间生活,而赠诗之后欢喜亦时常与之讨论文义。李生世家出身,经史子集、琴棋书画亦曾多方涉猎,欢喜所知毕竟不多,常常为李生博学所折服。自己对于学问更是如饥似渴,稍有闲暇便自修习读书,遇不解之处便向李生请教。李生更乐得有佳人伴读,红袖添香何其美哉,因而常常心不在焉,却苦于欢喜虽为烟花女子,言谈举止间却十分清冷,李生寄人篱下,更不敢妄自造次。
      然而公子等一干纨绔时常到臻妍阁中寻欢,也常常来寻李生一道吃喝玩乐。李生皆是来者不拒,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对纨绔子弟的生活极其贪恋。然而他的吃穿用度一切皆由欢喜出资,他亦不敢太过放纵,唯恐惹恼欢喜。但是欢喜需要排练歌舞,应酬各家,倒也没有多少余暇理会李生,对李生的花费亦不加过问。李生便逐渐放纵开来,如流水一般花费欢喜私有的财物。檀烟看不过去,屡屡向欢喜抱怨指摘李生辜负欢喜好意。
      一日公子又将邀李生出外游山玩水,李生兴起将往,欢喜阻道:“李君已经忘记与欢喜的约定了吗?”
      李生道:“姑娘恩情,小可一日不敢忘怀。”
      欢喜怒道:“既然不敢忘怀,你现在所做的就是将要报答的行为吗?”
      李生微哂,道:“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长久圉于书斋之中,又怎能懂得圣人所说的山水之美、造化之妙?”
      欢喜语塞,只好不再阻拦。
      之后公子又频频邀请李生参加各种宴席,李生皆欢欣而往,回来时时常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欢喜没有多少闲暇,檀烟也不能经常监视李生的作为。下人见欢喜没有什么言语,便更不会关心李生去向。然而欢喜还是时常向李生请教问题。随着时日流转,欢喜的学问也日渐增长,有时以李生的学问竟已不能解决她的疑惑。虽然如此,欢喜还是将李生当作老师一样对待,丝毫没有怠慢。
      春去秋来,时日转瞬即过,转眼间试期将近,欢喜终究担心李生学业,而李生愈加放荡的行为也令欢喜不能忍受。终于有一日,李生与公子欢饮达旦,大醉而归时,欢喜发怒指责他道:“郎君如此行径,也是将要博得功名的作为吗?难道已经将当日的承诺抛到脑后了吗?”
      李生半醉半醒,也不十分清楚欢喜言语,只觉馨香入鼻,佳人玉貌,不由火从中烧,竟扑将过来,欲行不轨。欢喜未料曾到他会如此,何况李生酒醉,气力实大,欢喜竟然拗将不过,只得从之。
      待李生酒醒,见床褥之间一片嫣红,恍然惊觉,朦胧忆及当时情形,喜忧恼各参其半。喜其数月夙愿终于达成,却忧欢喜恼羞成怒将自己赶出此地,更恼终于得机一吻香泽时竟是烂醉如泥。心思正转,忽见檀烟面带怒色而来,眼神中尽是忿恨,面色亦苍白可怖,却是不言不语,过来收拾褥被。李生欲有所言,一时心乱竟发不出言语。檀烟并没有看他一眼,直接离开。
      须知欢喜虽生于烟花巷陌,却被鸨母视为明珠美玉,从来只是卖艺不卖身,故仍保全着女儿家的清白。
      话说欢喜狼狈回房,心惊胆战,不言不语,只是呆呆愣愣,失魂落魄。檀烟在一旁暗自着急,却不敢言语,怕是说错了话更惹小姐伤心,也不敢去通报鸨母,一怕给小姐雪上加霜,再怕鸨母发怒,一干人尽脱不了干系。由于欢喜不饮不食,足不出户,就这样过了一整天。鸨母心中本已有数,见欢喜此状,却也不忍心多加干涉。原本欢喜做臻妍阁之头牌,也不会令她每日露面,只是不光歌舞习练一日不可荒废,照她如此,纵使天赋如花颜色,放任形容憔悴下去,怕也是堪堪凋零。所幸第二天,欢喜便早早起来梳洗打扮,一切如常,仿佛生生将前一日漏了过去。檀烟等人心里暗松一口气,自也不提。
      而李生暗自惶惶,却未见有人前来兴师问罪,暗自忖度,道是欢喜早已芳心暗许,况风尘女子本也无甚清白可言,由是安下心来,却也有些时日再不敢造次。独居斋中月余,闭门不出,倒也颇得悠闲。又一日逢公子相邀,李生犹豫半响,心说男儿行事何须顾及妇人家看法,何况此境此地,欢喜必不忍责难,因而欣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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